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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求药

五 求药

杨冲走在通往见客厅的廊上,心中暗道:真是说玉符,玉符就到。这小妮子,跑得比曹操还快。

六九本被吩咐可以先回房歇着,可他刚被那野蛮小道姑踹了一脚,心里有气。又见少爷一听她拜访,便不敢怠慢地前去相见,好像关系不太寻常。他突然想起早些时候在“醉归楼”里,少爷似乎就是和这道姑在饮酒聊天。在他的记忆中,少爷应该并没有什么道姑朋友啊。而且瞧那道姑的架势,好像和少爷交情匪浅似的。他不免疑惑起来:真是奇怪了,这小道姑什么来头?作为一名有理想、有志向更有八卦精神的小书童,他立即决定屁颠颠地跟在少爷身后,去瞧个明白。他跟着少爷走在长廊上,不时揉揉屁股上的痛处,心里犯嘀咕:虽说她长得是挺漂亮的,可也太凶了点儿吧。

待杨冲一走进见客厅,便看见了玉符满脸焦急地坐在红木椅上,有些如坐针毡的模样。她一瞧杨冲来了,便立刻从“针毡”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面前。

“还是个姑娘家呢,坐都没个坐像。”六九偷偷对少爷说道。

杨冲只是笑笑,他迎上前几步,亲热地唤道:“符妹。”

“冲哥。”玉符应了一声,瞧见杨冲身后的小书童正瞪着自己,似乎是对刚才自己踢他的那一脚怀恨在心,却又不敢当着杨冲的面朝自己发火。她突然有了种获胜后的得意,朝那书童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六九先是一愣,然后立即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个一模一样的鬼脸。

“我从‘醉归楼’回来的路上,还和六九说起你呢。”杨冲笑着说道,“原来还想着明日去莫愁观拜访你,没曾想你倒是个急性子,今晚就先来看望我了。”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择日”之事,正待告诉她。可转念一想,这门亲事是否能成还未可知,万一现在就告诉了她,过几日又告诉她亲事取消了,岂不丢人?不妨再过上几日,等事情定了再说结果不迟。于是他又开口道:“再过些日子,我可能会登门拜访,有事相求……”

玉符一听得他嘴里说出“有事相求”四个字来,便打断他插话道:“过几日的事情,过几日再说也不迟。只要冲哥开了口,我袁玉符能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她听见那小书童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有些气,却是暂时没空和他计较,她承着刚才的话引入正题,说道:“说来也巧,我今晚前来讨饶,也是有事请你帮忙。”

“呵呵,符妹太客气了,有事只管吩咐便是。”杨冲说话间已经落座,六九替他斟了一杯热茶,杨冲见他压根儿没想招呼玉符,面子上挂不住,便训道,“你这小子越发不懂事了,符妹是我座上之宾,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六九不敢顶撞少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去斟了杯茶,往玉符身旁的小桌上一放,便恨恨退回到少爷身后去了。心里虽想着:哼,什么座上宾,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可他害怕少爷训斥,所以不敢说出口来,只是用幽怨的小眼神使劲往玉符身上飘。

玉符的视线里根本就没小六九的存在,她坐下喝了口茶,便急忙说道:“既然冲哥这么说,那我也就真不客气了。毕竟,人命关天呀!”

“人命关天!?”杨冲和六九异口同声,然后面面相觑。

“嗯,此事说来话长。”玉符眼珠一转,道,“我就长话短说吧。”她简略地说了一遍在小树林里救回一个被下了蛊的苗族姑娘的经过,末了,她说道:“这蛊很是凶险,乃是最最歹毒的‘金蚕蛊’。”

玉符所言非虚,所谓“金蚕蛊”,是将各种毒物——如蟾蜍、蜈蚣、蝎子、毒虫等——放在一个瓮中,叫它们互相残杀,直至最后一只。然后用这“至毒之物”配以苗族巫法来下蛊。所以,这“金蚕蛊”可谓是“天下第一奇蛊”了。

“金蚕蛊?什么叫金蚕蛊?”杨冲一直以为“下蛊”只是武侠小说里胡编乱造的情节,没想到真的存在,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金蚕蛊就是……”玉符本想解释一番,可一想到那个正躺在瓦房里奄奄一息的姑娘,便立即改口,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书生,那边都已人命关天了,这边你倒还有心思问东问西的。”

杨冲听她斥得有理,心想:汗颜啊,我这素质,和人家真真是没法比啊!

玉符话说出口,便觉后悔:要命啊,我这脑子,来求人的却训起人来了。

这么想着,两人各自都红了脸,低头不语。只有六九飘来一句:“什么书生?我家少爷明明是秀才公!”

还是杨冲先开了口,问道:“照符妹这么说,的确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我也不说闲话了,你只告诉我,该如何帮你,我自当尽力而为。”

玉符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金蚕蛊’自下蛊后,十余天才要人性命,我亲自探过,那姑娘才被下蛊不久,我想……不会超过两天。故而她暂时还可保住性命。不过我们得抓紧时间替她解蛊,否则再拖个十日,便神仙难救了。其实要解这蛊倒也不难。只需照着我的方子配齐了解毒的药材,取童子尿为药引,在佐以我袁家秘传的道术,只需三日,便可解蛊。这童子尿嘛,我观里有现成的。只是这解毒药材,我……”玉符没说下去,她出身名门,自尊心强得很,如今虽然落魄,可“我没钱”三个字,她还是难以启齿的。

“哦,原来如此。”杨冲闻言,放轻松了许多,说道,“符妹,我杨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还颇有些家财,买些解毒的药材倒是不在话下。妹子你且在这儿安心喝茶,需要多少银两,我这就叫六九去取来。”

六九一听这话,也收起了顽童模样,对玉符说道:“袁姑娘你真是侠义心肠,我六九着实佩服。我是个小书童,要钱没有,不过可以替你跑跑腿、出出力,决不推辞。”

“好,冲哥,那我就直说了,旁的药材所需银两倒是不多,十两纹银足矣。”玉符顿了顿,又道,“只是……只是有三味药材,只怕是有银子也买不着。”

“哦?哪三味?”杨冲说着,对六九低声吩咐了几句。六九点点头,先自走开了。

“犀牛角十对,熊胆十副,冬虫夏草半斤。”玉符报完,便不再说话,只等杨冲表态。

杨冲虽不懂药理,可也知道这些药材都名贵得很,而且要的量又那么多。且不说这需花大把银子,他真担心就算是有银子,短时间内也凑不够。

这时,六九已经回到厅内。他将三锭足十两的纹银递给了玉符,又从袖里摸出一枚一两的碎银放在了小桌上,见玉符疑惑,他解释道:“这三十两纹银,是少爷给的。”然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玉符,又看了看同样满脸疑惑的少爷,“这……这一两碎银,是……我给的。”说完,他不自然地接上一句,“呃……少爷,袁姑娘,你们的茶凉了吧,我……我去换两杯热的。”言毕,忙捧着两杯茶走开了。

玉符心直口快,对杨冲赞道:“真是个大好人呢!”然后她俏脸一红,问了一句,“他是你的书童,叫六九的?”

“嗯。”杨冲皱着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儿,低声对玉符说道,“符妹,我的身世……”他警惕看着六九已经走出厅去,便用更小的声音继续道,“我的身世只有你知道,我也不瞒你。我是穿越来的,对这大明朝的南京城可一点儿都不熟。”

玉符点点头,表示理解。

杨冲这才恢复正常的音量,说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药材,颇为名贵,要量又大。我倒真不是心疼银子,只是,时间那么短,怕是有银子也凑不够那么多药啊。符妹你见多识广,据你所知,这南京城里,有哪家药铺能存有那么多名贵药材?”

玉符撅着小嘴儿,努力想了一会儿,沮丧地说道:“老实说,哪家药铺都不可能存有那么多药材。除非……”

“除非什么?”杨冲本也有些灰心,但听她并未把话说死,便急忙追问。

玉符刚要开口,却听得远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除非是江浙药材龙头老大‘回春堂’肯出面,号召各个药铺一齐凑,或许还能来得及。”

说话者,正是书童六九。

“正是,正是。”玉符和六九不多久前还是对斗气的小对头,这时她瞧着六九,眼里已有了赞赏之色,“六九说得对极了,若是‘回春堂’的林老板肯出手相助,我想五日之内,定可备齐所需药材。”待兴奋褪去,她冷静下来,又怅然道,“可是我一个穷苦丫头,哪里有可能认得林大老板。所以,这件事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你不认得怕什么,我们少爷和林老板一家可熟得很呢!”六九傲然说道。

杨冲只恨他嘴快,赶忙说了句:“别胡说!”

“我没胡说啊。”六九本以为少爷会和自己一样得意,没想到少爷却好像不太高兴似的。他心想,能娶上人尽皆知的林大美人是多风光的事情啊,而且要老丈人帮个忙又没什么打紧的,所以他一嘟嘴,难得顶撞了一句,“小的没有胡说嘛,林老板是你未来的老丈人,林大小姐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儿,这关系还不熟?”

“啊!?你……”玉符大吃一惊,瞧着杨冲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杨冲心里直怪六九多事,但这小书童又如何晓得他穿越而来的种种事情呢,所以自然也不了解他心中顾虑。哎……想到这里,他只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忍责骂六九了。

“原本我……我打算等这门婚事更明朗些再告诉符妹的。”杨冲微红了脸,赶紧把话题转开,道,“要不这样,‘回春堂’那里,我……我定当尽力,五日之内,我一定会想法子为你凑够那三味药的。旁的事情嘛……”

“冲哥只管放心,旁的事情全由我一力承当。”玉符昂然道。

好美,真的……好美!六九站在一边,看着袁玉符虽然稚气未脱,却侠义凛然的样子,不觉看得痴了。他突然觉得心中荡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是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他也曾见过不少俏丽女子,却没有一个像玉符这般讨人喜欢。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摸摸屁股。咦!?怎么不疼了!?怎么……怎么能不疼呢!?玉符姑娘……能再踢我一脚……就……就好了。他这么想着,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玉符正和杨冲说着话,瞥见一旁的小书童盯着自己无来由地红了脸,感到无比莫名其妙。可她也没多想,继续对杨冲说道:“既然冲哥答应帮我这个忙,我便放心了。不知为什么,我们虽然今天才刚刚认识,我却很相信你似的。还记得吗?‘出自你口,入得我耳的,我都信’。嘿嘿。”玉符说着,朝杨冲眨眨眼睛,狡黠一笑。

“嗯,嘿嘿。”杨冲也眨眨眼睛,狡黠一笑。

六九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问道:“少爷,玉符姑娘,什么‘出自你口,入得我耳的,我都信’啊?这句话有什么典故吗?”

杨冲不说话,玉符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意。

“对了,冲哥,刚才你说过几日要请我帮忙?是否是为了你和林大小姐的婚事?”玉符虽然年纪小,却聪明过人,她一猜便中,“我猜,是要我帮你们‘择日’吧!”

“玉符姑娘好聪明!”六九大献殷勤。

这一来,杨冲也就不好抵赖了,只好僵着脸说道:“呃……呃……到时候要麻烦符妹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门亲事可能还有变数,所以一切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好吧,那这件事先存在我那儿。若你真能娶到南京城里排名第二的大美人,那妹子一定给你挑个最吉利的日子,叫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排名第二?”六九显然在潜意识里已经将林黛玉小姐默认为自家的女主人了,颇为不服气地问道,“大家向来都说林大小姐倾国倾城,绝色无双。怎么到你这里,竟成了排名第二的!你倒说说,谁堪第一?”

“嘿嘿,小屁孩儿。那排名第一的姑娘,只怕你得过两年,身子长硬朗了才见得到呢!”玉符又是狡黠一笑,不做正面回答。

“我是小屁孩儿?你……”六九本想反唇相讥,但想到玉符那令人心醉的笑容,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杨冲见他俩斗嘴正欢,便摆出大哥架势,咳嗽一声道:“好了,六九,你今天的话怎么那么多?人家袁姑娘忙得很,来这儿又不是找你斗嘴的。符妹,今天天也不早了,只怕明天起你少不得要忙了。我看……”

玉符站起身,笑着向杨冲一抱拳道:“说得正是,打扰冲哥到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袁玉符这就告辞了。”

杨冲和六九一齐送玉符出了门。杨冲走在前面,六九和玉符跟在身后。

玉符将出大门而未出时,见杨冲走在前面,趁着六九不注意,又踢了六九一脚,顺带做了个鬼脸。

这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却让这小书童心里一甜。

杨冲一直将玉符送到了大宅门外,再三道别,这才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他突觉异样,一回头,见六九还站在宅门一步外,傻愣愣地瞧着玉符远去的背影。他见了此情此景,心中登时明白了些许,也没有唤回六九,只是笑着,独自朝卧房走去。不知怎的,脑海里竟浮出一首现代歌曲,不禁轻哼起来:“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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