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晟

1

2010年的夏天。许嘉乐，还记得到呼伦贝尔的那趟火车吗？那时的我正在接一个好朋友的电话，她正为一份鸡肋的爱情心神憔悴，打电话来向我讨要主意。车厢里人很多，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手捧电话大声开导着她。在我苦口婆心劝慰了她20分钟后，她还在电话那头不知所以。于是，我就对着电话喊，那就分了吧，分了也就没折磨了。

好不容易挂上电话，就看到坐在身边的你，我不知你是在哪个站上车的，也许是在我迷糊睡觉的途中坐在我身边的。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邻座的陌生人，但你那双眼睛还是探究秘密似的出卖了你，你肯定是听到我的电话，要不然，你怎么会对我说那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说，劝人都是劝和，你怎么就让他们分了呢？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就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场景，你的一句话。你就以这样独特的方式走进了我的世界。

你说，那天，你原本是不会赶这趟车的，好不容易休了几天假，可公司突然有事让你回去，于是你就临时登上回呼伦贝尔的这趟车，没想到，你很幸运竟然买到了有座位的票。于是我们巧合地成了旅途上的伴。漫长的旅程，我极度无聊，但因为我好朋友的分手问题，我们聊了一路，直到抵达终点。

接站的人很多，可没一个人来接我。看我孤零零的模样，在这个城市工作的你热情地问我要去哪儿，我指着地图随口说了一个地方，你坚持要把我送到公车站。我很不好意思，但你不容我说话，就拎起我简单的行李拉着我往车站跑去。天黑了，霓虹闪烁，站台人不多，身边一对情侣在旁若无人地亲吻，而我们之间隔了好远。

我要坐的车来了，你突然喃喃地说，两个人守在一起多幸福，为什么要劝分手呢？从那时起，我相信，许嘉乐，你一定是个重感情的人。

只是，许嘉乐，你一直不知道，我来呼伦贝尔也是临时起意的，这里我不认识一个人，除了半路杀出的你。大学刚毕业的我，原来应该有个美好的假期，可当我去往那个城市去看望男朋友时，竟然撞见了他房间里别的姑娘，一气之下，我坐上了来大草原的这趟列车。我是来散心的，甚至可以说是疗伤的，短暂停留就匆匆离去，没想到，碰到了你。

2

许嘉乐，亏得你临别时留下了你的名片，要不然我根本找不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向导。我很怕你拒绝我，于是自己第二天先去看了茫茫的草原，骑马驰骋在辽阔的青草上，旖旎的风光让我仿佛忘记了失恋的忧伤，我瞬间决定，告别拥挤繁华的都市，找个工作留下来生活。

为了这个目的，我没再留恋太多的风景，很快，我找到了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安定下来后，我才试探地打了你的电话。你笑着接了，然后请我吃了肉质鲜美的涮羊肉。就这样，我们从一面之缘慢慢熟识了。也许都是独在异乡的感觉，我们走得更近了一些。我陪你去健身房，你陪我去图书馆。更多是下班后，我们相约一起去找各种特色的饭店去尝鲜，然后夜晚去K歌。

我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每次吃饭都是你抢着埋单，这让我很不舒服。你察觉到我的不快，所以在吃便宜的大排档时，你就冲着我喊，老板，她埋单。我知道你是不想太伤我那可怜的自尊。许嘉乐，我明白你的心。

你总说我唱歌很好听，说如果我唱得如你那么好，我早去参加歌唱比赛了。这时，你总是举起双手摇摆着说，我要做你的粉丝，我要成立你的粉丝团。记得有一次，你突然问我，付小青，你说，你说如果你出了名，作为你的粉丝，我应该叫腐竹呢？还是青蛙？

你就是这样孩子气，尽管比我大3岁，但你总是天真得可爱。

许嘉乐，我最喜欢听你唱《鸿雁》这首歌，那深情忧伤的样子总让我想起火车上初次见到的你，当时你喃喃地说，为什么要分手呢？我有时也想，是啊，一开始那么美好的感情为什么最后要沦落成分手呢？

那是一次触动灵魂的心灵旅程，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安静低调的女孩子，但遇见你后，就做了一系列张扬疯狂的举动。

2011年夏天，呼伦贝尔的草原上要举行了一次原生态的篝火音乐会，我们早早买了票，可我临时被安排了加班，你早早就在楼下等我，为了不让你多等，我简单忙活了一下就跑了出来，我不想和你错过如此美好的约定。在音乐会的现场，熊熊的篝火旁，我们在众人的热情里随着起舞，尽管我不会跳，但也欢快地蹦着。我们聚集在音乐和火光之间，看到你的脸，第一次感觉到心脏的慌乱。音乐会结束时，我们忘乎所以地拥抱在一起摇晃着。就在那时，我看到你眼睛里闪闪发光的东西，你附在我的耳边说，小青，让我做你爱情的信徒吧。

许嘉乐，我答应了你。其实，我何尝不曾对你用心呢？

3

许嘉乐，还记得我们宏伟的计划吗？

我们说要一起买套别墅的，就在海拉尔国家森林公园旁，然后养条狗，我们要在南园看古迹，在北园赏白沙，在西园观湿地，在天然氧吧里与自然相守。春天这里有青青的草，夏天这里有浓荫的树，秋天满目金沙碧，冬天白雪裹青松。可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梦想和规划而已。因为你几乎是月光族，而我也是刚毕业。身上也没什么钱，想买房子谈何容易？于是，我开始给你制订省钱的计划。你说你做不到，开始与我讨价还价。你说，付小青，你真是个管家婆。其实，许嘉乐，你不知道，我一个月要节省2000元为我们未来的家。

那段时间，我们不再流连外面的餐馆了，偶尔也会如家常夫妻一样去菜市场买些东西回家做，只可惜，我的厨艺太差，很多时候都是你在忙活。那段时间，我们确实很节俭。我们遏制看风景的心，不再打车，和很多人一起挤公交车。公交车人可真多啊，但游弋在人海里，一摇一摆中，我们对视一望，也是如蜜的快乐。还记得有一次上车没零钱吗？我拿了一张20元的票子投了进去，我和你就站在公交车的前门口，你负责接受别人的零钱，我负责说谢谢。你一接钱，我就说谢谢。我们配合得那么默契，也那么滑稽。下了车，我们的钱还没凑齐，你数着手里的钱说，看看，还差4块钱呢。我们是不是不该下车，再坐几站，也许就能收够了。你可真逗，再往下坐几站，我们不是还一样要坐车回来吗？

你爱唱歌，但为了省钱，你只好在家洗澡的时候喊上几嗓子了。后来，我们开始在家打游戏和玩扑克牌。打最简单的游戏，连连看。我总是打不过关，至于扑克牌吗，我总是赢你，其实每次我明明看到你的牌很好，但被你组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你就是这样，许嘉乐。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的脑子里全是对我们未来生活的想象，那么甜蜜，甜蜜得总让我梦里笑出声来。其实，有你陪伴，应该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4

2012年春节后，你从老家赶回来，憔悴了许多。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笑着说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然后你抱着我，紧紧的，久久没有分开，我一直以为那是想我的表现，我从没想过你会离开我。我一直对你那么有信心，但就在我们离梦想越来越近的时候，你却说要离开呼伦贝尔了。我盯着你，死死的。我想我一定是听错了。你说是单位的安排，你不能拒绝，除非辞职。

许嘉乐，说实话，我曾那么自私地希望你辞职，仅仅为了我们能在一起，而你却沉默了。我开始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生气过后，又深深地自责。我本不该那么自私的，让你放弃你的事业。于是，终于有一天，我告诉你，我愿意陪你一起离去。你一开始是感动，之后就摇头否定。你说，不希望我为了你丢了工作。我愿意，我乐意，可你为什么要拒绝呢？所以，我开始怀疑你对我的爱，相爱的人不都是希望相守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你选择独自逃离？

你看着我难受的样子，开始劝慰我。你说，付小青，你等着，我会再回来的。这句话在当时就如一棵救命稻草，我抓着你这句话开始了等待。

你走了以后，我开始适应过一个人的日子。习惯了有你，再适应没有你，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还好，我相信你会回来的承诺。

可一个月过去了，你没回来，等来的是你结婚的消息。说什么定的娃娃亲，父母之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你就这样，成了别人的新郎。

我开始恨你，咬牙切齿地恨，我不能原谅你用一个美丽的约定欺骗了我。我真想马上找到你，当面给你来一大耳光。我开始骂你，可骂出来才发现是你常用的口头禅。我的生活到处都是你的痕迹，眼前总是摇晃着你的影子，不能安心工作。我一直想不明白，最怕分离的你，到最后为什么还提出分开。为了忘记你，我把你想象成一个忘恩负义、欺骗感情的骗子，你不值得我为你伤心。

2012年4月，我一个人去了呼伦湖和贝尔湖。你曾讲过关于呼伦湖和贝尔湖的美丽传说，我最喜欢的是呼伦和贝尔的故事。你当时深情地给我讲诉着：很久很久之前，这方丰茂的草原上有一个勤劳勇敢的部落，部落里有对恩爱的情侣，姑娘叫呼伦，小伙子叫贝尔。一天，妖魔莽古斯依仗头上带着的两颗神力无比的碧水明珠带领着狼虫虎豹杀向了草原，并抢走了呼伦姑娘，勇敢的贝尔率领乡亲们殊死拼杀。呼伦为了救贝尔，假意取悦莽古斯骗取珍珠。呼伦把一颗明珠放入口中，訇然化作茫茫碧水。贝尔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为了发誓永远守护呼伦，即吞下了另一颗明珠，登时呼伦湖之南又现一泓碧水。从此，也就有了呼伦和贝尔两个湖泊。

你讲完了，我也哭了，你抚摸着我的头说，傻瓜，这只是传说，别太当真。可你走后的那天，当我看到贝尔湖水经乌尔逊河长年流向呼伦湖，我相信这日夜流淌着的河水一定是贝尔对呼伦的不尽思念。就如，你离开了我，而我在想你。

夜间，我住在附近的宾馆，外面下起了雨，我的眼泪一滴滴掉在地板上。许嘉乐，我们的愿望一个个都破灭了吗？

5

许嘉乐，你过得好吗？

就在前段时间，我喜欢看的《中国好声音》，其中一位歌手唱了《鸿雁》这首歌，评委被唱哭了，我也哭了，我想他一定会晋级，没想到，他失败了，这就如我们之前的美好期望，我原以为我们会走到最后，可你却不在我身边。最后，我还是相信了现实。就如我现在慢慢学会了宽容，不再恨你，毕竟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和回忆。人生就是这样缺憾，所以我不再怨尤。

那天，和同事一起去扎兰屯吊桥公园，两根巨大的铁索悬空而成，沿着42根细铁索，行走在上面，我想起与你一起来过的场景。当时我们走在桥上，如轻舟泊于水面悠悠晃晃，你吓唬我，而我竟然一点也不怕，你事后问我为何如此胆大，我说因为有你陪伴，即便掉下去，你也会抓着我的，可如今我却抓不到你了。

回来的路上，坐我们曾经一起坐过的那趟车，意外地，我遇到了你的同事。他告诉我你的一些事情，我在车上没形象地掉起眼泪。如果你在，你一定会笑话我的，可我就是这么没出息。

许嘉乐，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去健身了，几乎每天下班都去，是你从前去的那家。还有，我坐公交车不用再准备零钱了，我办了卡，很方便。我最近还养了一条狗，是你喜欢的那种。不过就是太难养了，我像伺候孩子一样对待它，现在每天我一开门，它都会扑到我的怀里来。另外，“连连看”我能打通关了，许多同事都很羡慕我。至于别墅，我现在还买不起，不过我也不想买了，我想辞掉工作，然后把积攒下来的钱再围绕着这个城市去转一圈，很多地方你没去过，我想走一趟，比如白音呼硕草原、呼和诺尔草原、额尔古纳、 室韦、凤凰山滑雪场、满洲里、国门等，走完这一圈，我就彻底离开。

只是，许嘉乐，你很不够意思。我现在都告诉你，而你却隐瞒我很多事情。比如你体检得了耗人的重病，比如你为了不连累我而编造了一个结婚的谎言，比如你走之前忘记了说爱我。

不过，我知道，在呼伦贝尔，有个来过草原的姑娘爱过你，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