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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第八章

58
  “从窗户出去?你疯了吗?”阿贝站在浴室门口,双手放在臀部上。
  福特没有理她。他打开浴室里廉价的滑动铝窗,把阿贝的手提箱用力推出去,又把自己的推出去。“现在轮到你了。”
  “真是疯了。”但她还是顺从地低下头,扭动着爬出了窗户。福特把手提电脑和硬盘递给她,自己也挤了出去,他们到了汽车旅馆后面。这里有一条长满杂草的后勤车道,用铁丝围起来的篱笆,一条排水沟,一个散发着霉臭的商场,周围是个大的停车场。天空灰暗,细雨霏霏。
  阿贝捡起手提箱。“现在去哪里?叫辆出租车吗?”
  “去商场。”
  “可还没开门啊。”
  “我们不去购物,跟着我就是了。”
  “为什么要跑?”阿贝问道。“你干了什么事情?”
  “回头再说。”
  阿贝跟着福特穿过车道,福特把他们的手提箱和他的公文包扔到篱笆那边。“快走。”
  “真是可笑。”阿贝抓住铁丝网,爬上去,从另一边下来。福特也爬了过去。
  “跟上。”
  福特跑过一条垃圾遍地的草坪,跳过那条排水沟,转身看见一辆黄色的新“甲壳虫”正从汽车旅馆后面的后勤车道上开下来。车子尖叫着停下来,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来。他弯下膝盖。
  福特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一辆停着的车后。只听哐的一声,车侧的窗户碎了,玻璃四溅。
  “天啊!”
  一发子弹打在车上,又是哐的一声。
  “一直蹲着,别管手提箱了。跟着我。”
  他弯着腰,在停在那里的那些车后急速奔跑。过了一会,阿贝又听见车胎那里传出一声尖叫,“甲壳虫”又启动了,全速向大路驶去。
  “他要绕到这个停车场来。”福特说。“快跑。”
  只有一个停车场上停着车,他向它狂奔而去,衣服在他身后摆动,手里仍然攥着他的公文包。阿贝跟在后面。她从右肩上向后扫了一眼,只见那辆黄色小车正从大路上开过来,转弯开进停车场时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像颗炸弹般朝他们滚过来。
  “蹲下。”
  他们在一辆破旧的福特牌敞篷小货车后蹲下来,福特立即开始撬锁。不一会,车门撬开了。“爬进来,蹲下。”
  阿贝照他的话爬进驾驶室,躲在窗玻璃下。福特上车来到她身旁,把公文包扔在后面的座位上,砰的一声打开工具箱,拿出一把起子,撬开点火装置周围的盖子和面板。他把起子戳进点火开关,一转,车子打着了。
  阿贝低着头,蹲在座位前面的地板上。
  “好了,”福特说。“抓紧,继续蹲在地板上。”
  她听见引擎一声怒号,地板颤抖起来,小货车冲出去时,阿贝向后一滚。小货车一个急转弯,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福特加大油门,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声。
  她听见砰砰的枪声,感到小货车突然转向,刹车,车尾摆动了一下,继续向前行驶。
  “天啊。”她大叫一声,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滚来滚去。
  “对不起。”
  远处又传来了砰砰的枪声。
  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和让人恶心的侧倾,小货车突然颠簸着抛向空中,停留了片刻,猛地跌到低处。小货车颠簸着,摇晃着,似乎行驶在一条破烂的土路上,要不就是在一片荒郊野外。它上下跳跃,嘎嘎作响,周围的物品蹦跳不止。
  “你可以起来了。”
  阿贝打起精神,东倒西歪地坐到座位上。果不其然,小货车正穿过一片原野,向几条铁轨开去。福特打了一下方向盘,顺着铁轨,沿着一条机耕路疾驰起来。行驶了半英里之后,来到一个凸起的十字路口,他加大油门冲上路基,车子侧滑了一下,穿过铁轨,砰的一声落到一条土路上,时速从五十、六十上升到七十英里。
  “阿贝,你看看,看我们是否把他甩掉了。”
  阿贝转身。除了那条土路,什么也没有,广阔的田野上全是收割后的残茬,还有小货车的车辙,在更远的地方是一条断裂的篱笆和他们来时的路。在路边,阿贝觉得自己看见了那辆变成一个黄点的“甲壳虫”。
  “不见了。”
  “太好了。”福特放慢车速,他们来到一条马路上。福特把车开了上去。
  “天啊。”她掸掉头发上的一根炸薯条。她这才有机会看看车里的情况。这是一辆老式的箱式货车,车内散发着陈腐的烟味和牛奶的酸味,地板上有很多食品垃圾和泥土,把她浑身都弄脏了。他们经过一块写着州际公路的牌子,向前驶去。
  “我不喜欢这样,”阿贝说。“一点也不喜欢。”
  “阿贝,我真的很抱歉。我要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就送。”
  “我放弃了,我讨厌这个活了,我想回家。”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
  “我们是不是刚刚偷了这辆小货车?这个问题很愚蠢吗?”
  “是的,这两个问题都愚蠢。”
  她摇摇头,擦去没有任何缘由的泪水。“就像一部烂电影。”
  “是的。”
  “我们去哪里?”
  “我还没想好。我要把你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把你放在那里,直到我把这个问题解决为止。”
  阿贝朝后靠了靠,在工具箱里翻出纸巾,擤了擤鼻涕。“我的iPod在那只手提箱里。”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我所有的歌都在里面!”
  “我得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想起我在新墨西哥曾经住过一个木屋……”
  “去新墨西哥?开着偷来的车。绝对不行。”
  “你有更好的想法?”
  “实际上是有。我的朋友杰姬家里在缅因州的海面上有座小岛,岛上有个鱼棚。有个太阳能发电板,从屋顶收集雨水——非常好的藏身之处。”
  车子继续沿州际公路向前行驶。“杰姬呢?”
  “她跟我们一起去。她很镇定,会划船,熟悉海洋,没有人赶得上她。”
  福特从一个出口驶离高速公路。“我们怎么到那个鱼棚?”
  “借我父亲的船,晚上去。”
  “这样可行,”福特说。“阿贝,你明白吧,我要把你留在那里一段时间,等我把这个问题解决。我不能留下来,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我赞成藏起来,被人追杀太可怕了。”
  “很好。那我们就去缅因州吧。”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阿贝深吸了一口气,说。“在国家航天推进实验室的那个硬盘上,我有相当大的发现。”
  福特看上去非常吃惊。“你怎么进去的?”
  “我猜到了密码,你可能不会相信——德莫斯上那个机器的照片也在硬盘上。一个非常怪异的东西。很破旧。科索标注的是‘德莫斯机器’。”
  福特盯着她。“你在开玩笑吧。”
  “你才开玩笑呢。上面有一整套它的照片,它在一个叫做伏尔泰的坑底部,藏在阴影里,几乎看不见,很像一个机器。不骗你。”
  “可能是正常的地质特征,或者学术上的恶作剧。”
  “不可能。”
  福特盯着她,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探寻。“什么样子的?”
  “圆的,有边沿,像个圆筒,也许是通向一个地道的入口,周围有些球形的东西。一半埋在灰尘里。”
  福特盯着她。“等等。你是说这是个外星人的东西?”


  “正是。”
59
  哈里•伯尔甩着胳膊,半张着嘴,信步走进商场,一副顾客的神态。他查了一下商场的色码图,看看需要往哪里走。这是一家供低收入人群消费的商场,破败不堪,百分之二十的店面都是空的。开着空调。伯尔估计,要让当地人觉得凉爽,需要西伯利亚那种温度才行。大概是不希望让这些肥胖人士冷得抽过去,那样的话他们就在这里花不了钱了。
  最后,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一块牌子上写着“商场保安”。门是关着的。伯尔敲了敲,等了等,转了转球形门把手。锁了。他环顾四周:没见一个保安。
  于是,愤怒就像打嗝时喉头后面泛起的胃酸,直往上冒。情况正在变得一团糟。但他肯定没有跟丢。经过调查,他发现,福特曾经是中情局的人,当那个该死的日本小丑跳出来向他开火时,那个笨蛋不知怎么地就从酒吧后面溜了。所幸的是,那个日本人完全不会使枪,之前大概从来没用过45口径的枪。不知什么原因,福特在汽车旅馆里也躲开了他。但伯尔确信,这笔钱,他是挣定了。
  伯尔强压怒火。他为自己生来就是个乐天派感到自豪,不会受到郁闷情绪或报仇心理的影响。这是他的另一个优点。本质上这就是个简单的害命谋财的事,他不容许自己卷入情感纠葛之中。他这样告诫自己,不要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情绪。
  他环顾商场四周,商场里很快就挤满了早上来购物的人。在这个地方,要运气好才能找到保安。与其满商场找保安,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保安来找他。所谓的“山不就我,我向山行”。这时他看见了一个“CD世界”,于是溜达了进去。他在重金属音乐区挑选了一个目标,开始在附近漫不经心地观察起来。他是个非常理想的目标:看上去像个哥特摇滚乐的爱好者,脸上长了些粉刺,紫色的头发,身上散发着一股大麻味,拿着一个购物袋。伯尔向他挤过去,从斯宾尼思山科乐队的CD中取出一张,转身,从他身边走过,轻轻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
  那人含糊地咕哝了一句,继续挑选CD。伯尔朝收银台走去,等着那人选完CD之后,跟在他后面,朝出口走去。那人一到防盗闸口,警报器就“嘟嘟”地响了起来,那人站在那里,大张着涂着眼圈粉的眼睛,仿佛车灯照射下的鹿,一副“谁呀,是我吗?”的神情。
  这时,“山”来了,而且是两座“山”,怒发冲冠,叮叮当当。他们把那人包围起来,搜查他的袋子,找到了那张斯宾尼思山科乐队的CD。那人表示抗议,说这张CD一定是碰巧掉进了他的袋子里,他们无视他无力的抗议,也不相信他的抗议,开始像那些粗鲁的家伙似的盘问他。
  哈里•伯尔走过去,晃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徽章,这个徽章是华盛顿特区一个交警的,在一次交通检查时被他扒了来。“你是威尔森保安吗?”他看着一个保安徽章上的名字,问道。
  “什么事?”
  伯尔收起徽章。“他们说这件事可以找你。”
  “什么事?”
  “有关今天上午被盗的车辆。我是摩尔警督,机动车辆秘密调查科特区与弗吉尼亚之间的联络官。”他伸出手,与威尔森握了握。
  “能单独谈一谈吗?”
  “当然可以。”伯尔和威尔森离开那个抗议声越来越大的小伙子,他现在被戴上了手铐。伯尔拿出小笔记本,舔舔手指,翻了几页。“占用你一分钟时间——只需要核对几个细节。”
  “材料在办公室,我们已经把有关情况交给了州警察局。”
  说起官僚机构,伯尔厌恶地翻了翻白眼。“如今机构太臃肿了,要个把星期一个案子才有个眉目——而你现在就能帮助我。”他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警督。很高兴能给你提供帮助。”
  办公室跟伯尔想象中的一样,没有窗户,像间囚室,散发着一股“美联”爽身粉的味道。威尔森,这位无比荣耀的保安,坐在桌子后面,打开抽屉,拿出文件夹。
  “我要了解的情况都是些一般性的,什么型号的车,车牌是多少,目击者……只要你有的都给我。”
  “没有目击者,警督,”威尔森说,一副处理犯罪案件时的严肃的神情。“是一辆福特F150厢式货车,1985年的车型,弗吉尼亚牌照……”他学着警察的口吻,声音洪亮、流畅地将这些细节脱口而出,伯尔记了下来。
  “我们会找回来的。我们总能找回来。”威尔森说,“大概是些孩子开出去兜风去了。没有哪个拆车厂会对那样的老式货车感兴趣。”
  “我相信你能圆满解决这个问题。”伯尔说,金色的铅笔在笔记本上轻轻敲打着,然后把笔记本收起来,伸出手。“不用麻烦你联系我,我会亲自跟你联系,电话联系。货车一旦有下落,请立即告诉我。有名片吗?”
  威尔森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非常感谢。”他犹豫了一下。“最好不要跟特区或弗吉尼亚州的警察总局说我来过这里——为了交流方便,你明白吧。他们不喜欢秘密调查科的人绕过他们这个官僚机构。”他又心照不宣地朝威尔森眨眨眼睛。
  “肯定不会。”威尔森说,咧开嘴笑了一下。
  伯尔离开商场,回到他的“甲壳虫”上。天啊,好热啊,尤其是刚从开着空调的商场里出来时,感觉更热。福特和那个女孩肯定已经藏起来了。现在除了耐心等着被盗车辆出现之外,什么也干不了。哈里•伯尔失望地拍打着方向盘,低声骂了一句。目前的形势变得一团糟。也许这一次他要例外了——要从杀人中得到乐趣了。
60
  夏天暖和的微风吹拂着大盐湾,阿贝向位于达马里斯科塔市区的一幢破旧的大楼奔去,大楼的外置防火梯耸立在她头顶上,框住了布满星星的夜空。她找到杰姬公寓的门铃,不依不饶地按了很长时间。过了一会,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说道:“他妈的到底怎么了?”
  “我是阿贝。让我进去。”
  蜂鸣器响了一下,阿贝推开门,爬上了摇摇晃晃的楼梯。他们把偷来的厢式货车停在了一号路边上一个不景气的小型商场的停车场里,这样一个地方不太可能有人注意到,至少暂时不太会注意到,他们穿过森林,步行了两英里,沿小路来到了达马里斯科塔。
  她到了公寓门口。“杰姬?”
  里面传来一声充满抱怨的咕哝声。“滚开。”
  “快醒醒,有重要的事!”
  里面呻吟了一声,接着是脚步声,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杰姬打开门。她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眯着眼睛,站在那里。“现在才凌晨两点呢。”
  阿贝挤进门里,关上门。“我需要你的帮助。”
  杰姬盯着她,叹了一口气。“天啊,你又有麻烦了吗?”
  “有大麻烦了。”
  “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朗德庞德港静卧在夜空下,一片漆黑,海水拍打着码头下的橡木桩。阿贝在码头顶端停下来,看着大约五十码开外停泊区的“玛利亚二号”。此时是凌晨3点,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夜色如墨,正常情况下,还有大约半个小时渔民就要来了。在这个时候发动渔船出海,不会引起特别注意。
  杰姬•斯潘和怀曼•福特站在她身后的码头上,福特手里拿着那个公文包。“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船开到浮船坞里,你们下来,赶紧上船。”
  阿贝解开父亲的小划艇,取下桨。她向渔船划去时,心里希望她父亲还没有起床。她虽然给他留了张便条,可她不知道父亲对她再一次没有具体理由地“借用”他的船会是什么反应——不经请求就把他的船拿走了也就罢了,她还要他撒谎,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使劲划着。平静的海面上,除了桨的击水声和帆船的绳索拍打在桅杆上的声音之外,再没别的声响。连海鸥都还在睡眠之中。她划到“玛利亚二号”旁边,上船,发动引擎,突然而起的轰隆声打破了夏夜的平静。她确信没有人会注意。渔船发出的噪音,即使在午夜,都是繁忙的海港的一种生活方式。
  她缓缓将船开进浮船坞,没有费事地将船完全停下来,而是让它随波逐流。杰姬和福特将各自的补给品扔上去,跳上船,阿贝转舵将船开出海港,驶过标记航道的铁罐上一眨一眨的灯光,进入宽阔的水域。
  “好了,”杰姬在操舵室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来,转向福特,咧开嘴笑了笑。“告诉我你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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