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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昨天你家发大水,淹了你妈两条腿,你妈没有腿,好伤悲……”
    “死孩子,跑不了了你们!给我站住!有种别跑!别跑!”狒狒抡着一把油菜杆,追着一群小萝卜丁追得汗爆了。
    “得,别追了,你瞧你这体积,要是能追上,我跟你姓。”陆奔半路伸出一脚,绊倒了狒狒,“这不行,你怎么老被小豆芽们欺负?多大了?嗯,算算,十三了吧,都快奔二的人了,咋还收服不了几条豆芽?”
    我坐在我家门槛上,扯着脚边冒出的野草,甩远了。
    “嘿邱邱,轰动啊劲爆啊,我就没法像你这样,嘿,我可熬不住。谁不想离家出走呢,就没勇气。我家就我一个,可我酸甜苦辣都尝了一溜遍,和了。”陆奔蹲在远处的石灰池上朝我扔来一个小石头,“邱南飞,我打心里服了你。真的。”

    “离我远点。”我瞟了他一眼,“少说话,多吃饭。”
    “嘿你,我没刺激你呢。”他嚯地站起来,“吞炸药了你!我是在说正经话。”
    “我没说你不正经。”我不想鸟他,吐掉嘴边的草,绕过他,走了。
    “你们别吵,邱南飞他心里难过着呢,他爸那天都不进家门来着,算了算了,别烦他。”狒狒灰头土脸地跑过来,拉住了陆奔。
    “费健文你少管我,他这小子就是欠揍!”
    “行了陆奔,都是哥们。他又没怎么着你。”
    ……
    夕阳把影子拉得长啊长,长到外婆桥,然后再缩短、变小、消失不见,我转过身,影子又出现,反反复复。天边奇形怪状的云翻搅在一起,乱七八糟。没有山,没有柏油路,没有车站,没有……只有高坡石子路手扶车独木桥……
    路两边洼地里的荷花开了一朵有一朵,这让我想起了我家池塘里的荷花。我错了吗?不,我没错。大家眼里我是个坏孩子,坏透了,可我总觉得自己委屈,没道理的。

    田里有人在挖花生,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红色的阳光打在脸上,像是在感谢上苍而流下了血泪。
    油菜花谢了,干枯的菜杆倒下了,还有一些在火中化为灰烬,肥沃良田。炊烟袅袅,又被风吹散。唤儿回家吃饭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一声又一声。唤在心坎上。
    什么时候我也能听到这样的呼唤?我只要一声就够了,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赶鸭子的人赶着一大群鸭子消失在小河旁,耕犁的人还在地里劳作。奶奶说,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活着却不容易。
    为什么呢?谁能告诉我?我就觉得什么都难,我不想装糊涂,幸福是假装不来的。
    把脚下的石头当球踢,点球,射门。
    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脚底,我抬头,扫了一眼。真碍眼。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我站住,他也站住。我向右,他也向右。靠,我向左。
    “让不让?!”我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三字。

    “不让。”肖剑抖着腿,斜着眼,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说。
    “到底让不让?!”我握紧了拳头,提高了声音。
    “不让。”
    “那就去死!”我一拳头挥了上去。
    刚认识这龟儿子的时候,还很小,那时他一葱花头,挂着两筒鼻涕,躲在他ma身后,抱着他ma的老腰说:“邱南飞是我们校最漂亮的女生。”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这么多年过去,葱花变锅盖,小贱人变萧大侠。打架那是家常便饭,不打架那叫神经不正常。这混球就是欠抽欠扁欠收拾!
    我们在尘土飞扬的石子路上拳打脚踢滚来滚去,终于,史上第一次把他摁在了地上,镇住他,找准地方就狠命揍,“我叫你不让?!我让你吃花生米!!”
    他扯住我的衣领把我整个人往旁边一甩,我一恍惚,被他按压在地上,吃了一鼻子灰。我一勾脚,踢中他后背,他闷着哼了一声,一手扭过我的头,一手抓 着我两手,把我的脸往石子上撞,“爱妃,疼不疼?疼就哼一声,朕会大发慈悲放过你。”又说:“你伤害了我,就是伤害了整个国家哟。”
    我差点被他的话给噎死,呸,我吐了口脏口水,不住挣扎,“狗屁,想得美!死锅盖头!休想!下辈子吧!”
    他把我翻过来,想用袖子檫我嘴,我一口水喷过去,狠狠瞪着他。
    “真精神。”他抹了一把脸,特神经质地笑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哥不欺负你了,都快哭了哟。”
    “找死。”我坐起来,抓了一把石头朝他砸过去:“你这乌龟怎么这么讨人厌?!”千年王八万年龟,这千年老妖精,祸害遗千年。
    “哟,眼睛都红了。水兔子,咱和好吧,哥就要走啦,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回来,给个面子行不?我知道你嘴硬,其实你心里早就这样想了吧?我说的对吧?对不对?啊?”他勾着头,瞧着我说。
    “滚滚滚!早走早成仙!消失,马上!”我摸着脸,脸上一小窝一大窝,还粘上了碎石子。为什么输的人总是我?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咱又没啥深仇大恨,别针对我了好吧。”他转了一圈,贼笑着说:“哪有马?朕没看见,你告诉朕,爱妃?亲爱的飞飞。”他说完还扫了两下我的头,秋风扫落叶一样扫下了几朵蒲公英,接着青蛙一样跳开了。

    我冲过去,飞起一脚,“闭上你的狗嘴!太岁爷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摇摆不定的树叶,想着肖剑走时最后那几句话。你不对自己好些,以后哪有资格对别人好?别老跟自己过不去。
    什么玩意儿,跟我玩高深?是他们跟我过不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开玩笑,不想了,睡。
    爷爷的,哪都不去偏去日本,去一次诅咒一次,有我诅咒他还去得了?
    还办好了手续,感觉都在半路上了,笑话。滚吧滚吧,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有钱了不起啊,等我有了钱……爷爷的,这个假期真难熬……
    ……
    肖剑走的那天,烟花放透了一片天。爷爷的,大白天的放烟花,笑咱穷人没见过世面呢还是怎的。那送人的阵容,真强大,人站了一圈又一圈,像蚊香。轰轰烈烈地闹一场,然后轰轰烈烈骑上摩托奔前程,留下一堆人泪水泛滥成河。走都让人不省心,真有他的。
    我望着村里的标志性建筑物——肖剑他家毛纺厂,才发现它是那么那么高,望得脖子都疼了,要是有一天突然塌了,那不把村里人给哭死。
    我也想走,无论什么地方,混不好就再也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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