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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死于非命

    不知怎么回事,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往年这个时候,大地已经开始泛绿,小草已经开始拔节,树枝上也绽出嫩芽。可是现在,依然是数九寒天,风雪凄迷。
    也是迟来的春天酿造了玉莲的苦难,玉莲有时候总是感叹,大自然为什么成心跟它过不去。它终于明白了人类世界一条非常符合它处境的成语:红颜薄命。
    玉莲和黑鹰一直按秋菊设计的蓝图成长着,它很高兴。现在,它们俩是狼群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地位颇高,仅次于狼王雷焰。可是祸不单行,黑鹰的命是断送在猎人的枪下的。
    饥饿再度袭来,死神又在狼群上空徘徊。现在,它们甚至很希望像去年那样去猎取凶蛮的狗熊。可是,没有发现熊的巢穴,这种希望只是妄想。
    走投无路的狼群只有去进攻人类的住所。
    人类虽然只有比动物跑的慢得多的两条腿,牙齿连树皮都啃不下来,指甲连鸡毛都抓不下来一根,但是却是动物的噩梦。人类圈养的家猪家羊是那样嫩滑肥 腻,而且温顺懦弱,远远闻到血腥味就会吓得四肢瘫软变成一坨稀泥巴,连逃跑都不会,然而正常情况下没有那头野兽回去招惹它们,即使威震山林的老虎也一样。 人类虽然没有食肉动物那样的尖爪利牙,头上没有食草动物的犄角,也没有羚羊那样锋利的蹄子、野驴野马那样流星锤般的蹄子,却有忠实凶猛的牧羊犬,更可怕的 是,他们拥有一杆闪烁着幽幽烤蓝的能喷火闪电的猎枪,猎枪喷出来的小精灵能将一头凶蛮、皮毛像铠甲一样厚实的熊致命,何况单薄的狼皮!每一匹成年狼都了解 人的德性,要是自己不小心被猎枪射出来的小精灵打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现在,狼群已经没有办法了,它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狼群饿死变成集体坟墓被风雪埋葬,二是冒险袭击人类圈养的动物。
    为了狼群,雷焰铤而走险。
    风像一头咆哮的猛虎,托起鹅毛大雪在天地间傲然飘旋。狼群隐约看见,前面出现了几座若隐若现的楼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芬芳的羊膻味。
    闻到食物的味道,狼群应该兴奋起来才是,但是正好相反,每一匹狼的心情都很沉重。它们明白,这是孤注一掷的冒险,一定会有狼牺牲的。
    羊圈里温顺善良的绵羊已经闻到了狼身上的腥臊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咩——”一时间,羊群惊慌地叫了起来,羊咩声此起彼伏!
    雷焰暗叫不好。羊群会吵醒猎人,它们必须趁天亮之前尽快结束这场屠杀,否则,太阳一出来,猎人看得清了,就会找来同伴结束狼群的!
    雷焰迅速下达命令,“噢呜——”它发出一声狼嚎,所有的狼都以它为中心,扑向了羊。
    被窝里的猎人被羊群吵醒了,头探出窗子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差点喊出来,竟然是狼群!民间有“群狼独猪”的说法,意思就是狼群和单独一 头野猪最不好惹,老虎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猎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地里通知村子里的猎人,等天亮了对付狼群。现在正是黎明——最黑暗的时候,如果现在出 动,猎人看不清,一定会被狼群伺机而入的。
    狼的嚎叫和羊的惨叫掺和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支恐怖的交响曲。大公狼们迅速咬断了了一头头羊的喉管,用尽力气将它们拖出羊圈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雷焰心里恨死太阳了,为什么这么快出来呢!
    狼群以最快速度,狂风卷残云般撕下一块块羊肉,囫囵吞枣地吞进肚子里去。
    天空已经露出一道鱼肚白,早晨很快就要到了,雷焰狠了狠心,望望那栋楼房,把嘴伸进雪里面,通过雪的过滤,“呜——”发出一声狼嚎,这是撤退的命令。狼群立刻停止咀嚼,迅速逃出羊圈,有些贪心的狼撕下几块肉或者内脏,也赶紧逃了出去。
    猎人终于出来了!七八个猎人组成一个小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动物望而生畏的细长的东西——枪!狼群以最快的速度迈动四条腿,逃进了树林里。
    玉莲和黑鹰留下来殿后,它们在狼群的最后面。懊恼的猎人瞄准了玉莲,射出了一枪!
    “砰!”山谷里久久回荡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冒起一股青蓝色的烟。千钧一发之际,黑鹰冲过来,为玉莲挡住了致命的子弹。


    子弹打在黑鹰的腰上。狼是铜头铁臂麻杆腰,别说打在腰上,就算打在头上,也能炸碎脑壳脑浆四溅。子弹打穿了黑鹰的两肋,血像拧开的水龙头涌了出来,染红了一片雪地。
    猎人还不罢休,黑洞洞的枪对准了它们。玉莲勇敢地挡在黑鹰的前面,死也要一起死!它舍不得丢下黑鹰,它不能丢下它的爱人和哥哥。
    玉莲至死不渝的爱情并不能感化猎人。在猎人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黑鹰用尽力气站起来,用最后一丝力气撞开了玉莲……
    如梦初醒的玉莲飞也似的往狼群逃逸的方向追去。它的眼里含着泪水,它真的舍不得丢下黑鹰。但是它不能辜负黑鹰,它用生命拯救了自己,黑鹰将生的希望寄托给了它,它一定要活下来……

    逃脱危险后的几天,春季终于有了迹象,雪地里冒出了一点绿芽。半夜,下了一场温暖的春雨,将万物都叫醒了。那个雨夜,玉莲战战兢兢地回到黑鹰遇难 的地方,黑鹰的尸体早就被猎人抬走了,也许被剥下了狼皮,也许被送到集市上去当狗肉卖了……只有那片雪地,依然那样红艳艳的,还残留着几撮黑色的狼毛和黑 鹰的气味。玉莲吮吸着熟悉的黑鹰的气息脸上浑浊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那次狩猎,狼群唯一牺牲的狼,只有黑鹰, 那个优秀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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