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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变形法师

  宾克被扔进一个大坑里,幸好下面有干草接着,他才没摔坏。上面有四根柱子,撑着个木顶,勉强能遮挡一下阳光。除此之外,这个监狱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四壁硬得像石头,光凭一双手,别想掘出什么名堂;又陡又高,不可能攀上去。地下是筑得硬邦邦的泥地。
  他在里面走了一圈儿,如果跳起来,他的手刚好能够到坑壁顶端,但上面有个铁格子,把他扣在顶下。如果想想办法(他怎么都想不出来),或许能攀上去,抓住铁格子——但能做的仅止于此,他只能悬在半空,什么都干不成。健身锻炼不错,想出去却是不可能的。一句话,这个牢坑结实极了。
  他刚刚得出这个结论,上头走过来几个当兵的,蹭了不少铁锈下来,洒了他一身。几个兵站在木顶下的阴凉处,其中一个蹲下身,哗啦一声,掀开铁格子上的一扇小门。当兵的扔下来一个人。
  是那个女人,范琼。
  宾克一跃而起,张开双臂接住她。两人摔倒在干草里。上头的六“砰”地关了,“喀”地锁上。
  “看来我的美貌已经彻底征服你了。”两人分开时,范琼道。
  “我只是担心你摔断腿。”宾克辩解道,“刚才他们把我扔下来时,我就差点摔伤了。”
  她瞅瞅脏裙子下露出的疙疙瘩瘩的膝盖,“就算摔断腿,都不可能更难看了。”
  这倒是真的。宾克从来没见过比她更丑的姑娘。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邪恶法师怎么把自己人和他关在一起?哄骗俘虏交代情报不是这个做法。正确的做法是告诉宾克,她已经全说了,他只需要证实她的话,就能获得自由。就算她不是魔法师一伙的,她还是不该被关在这儿。应该隔离才对呀。隔离之后,守卫就可以分别对他们说对方已经全招了。
  想从他嘴里钓出情报?要是她长得漂亮,这么做还有几分可能,但就
凭她这副模样,门儿都没有。究竟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魔盾石的位置?”宾克问。如果她只是个诱饵,并非来自赞斯,那她根本不知道魔盾石的位置,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但真要是这样,他们就不应该把她扔到这下面来。如果她真是赞斯人,这种待遇就说明她仍旧是忠于赞斯的。可要是这样,她为什么对特伦特说她会把魔盾的位置告诉他?
  “我告诉他了。”她说。
  “说了?”
  “对。”她盯着宾克的眼睛,“我告诉他,魔盾石就在北村,放在王宫的王座下面。”
  宾克极力想理清头绪。这个位置不对——可她知道自己说错了吗?或许她想引他反驳,套出魔盾石的真正位置,让藏在附近的卫兵听到?又或者,她的确是个被流放者,知道魔盾石在哪儿,但故意没说实话?
  真要是这样,特伦特的反应就解释得通了。如果他相信了,把药水炸弹射进王宫——这么做,不仅起不到破坏魔盾的作用,还会提醒国王,或者说,提醒那些比国王机警得多的大臣。这些大臣可不是傻瓜,他们肯定会明白这次袭击的性质:遭到药水炸弹袭击的地区,魔法效力会暂时大大降低。明眼人一看便知。
  特伦特已经把炸弹射出去了吗?要是射出去了,他入侵赞斯的计划是不是已经彻底破产了?一旦赞斯人明白威胁所在,他们马上会将魔盾石移到一个新的安全地点,被流放者可能泄露的情况于是全部作废。不——真要发生了那种事,特伦特早就把她变成癞蛤蟆了,而且会一脚踩死她。还有,他也不会费心继续善舞宾克,或者杀了他,或者放了他,反正不会继续关着他。所以,不可能出了什么戏剧性的大变化。再说,就算会有什么变化,这点时间也不够。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范琼道。
  分析正确。“我怕信错了你,后果太严重了。”他承认道,“我不希望赞斯出事。”
  “你那么在乎它干什么?你不是已经被踢出来了吗?”
  “那条规定我早就知道,他们给了我机会,做得很公道。”
  “公道!”她不屑地说,“国王根本没看汉弗莱的证明书,也没尝过生命泉水。”
  宾克一呆,这些事,她怎么会知道?
  “哦,得了吧。”她说,“你的审理会开完一个小时不到,我就打从你们村子路过。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说。”
  “好吧,好吧。”宾克说,她显然是从赞斯来的,但他仍旧不知道自己能信任她到什么程度。这样看来,她肯定知道魔盾石的位置,却没说出来。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她说了,特伦特却不相信,等着看能不能从宾克这儿得到确认。但她说的位置不对呀,为什么?或许她想蒙骗特伦特,却没有成功。
  宾克的想法渐渐变了:他现在相信她的确来自赞斯,而且没有出卖它,但他还是拿不准。特伦特手里的平凡世界机器到底有多大威力?他会不会有一台机器,可以打听到魔盾那头的事?或者,他有一面魔镜,把它立在魔盾附近魔法仍旧管用的地区,用它了解赞斯内部的消息——这种可能性更大!不对,真要那样,他早就把魔盾的方位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宾克只觉得脑袋里稀里糊涂,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但他知道一点,决不能提及那个到头重要的位置。
  “老实告诉你,我不是被驱逐出境的。”范琼道,“他们还没做得那么绝,把长得丑的人轰出去。我是自愿出来的。”
  “自愿?为什么?”
  “这个,我有两条理由。”
  “哪两条?”
  她望着他,“恐怕你一条都不相信。”
  “试试看。”
  “第一,善良法师汉弗莱告诉我,想解除我的烦恼,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什么烦恼?”宾克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她横了他一眼,“非让我说出来才行?”
  宾克脸红了,这还用说,她的烦恼就是她的长相呗。范琼是个年轻姑娘,但她不是相貌平常,不起眼,她是真正的丑,无论是衣饰还是化妆品都帮不上忙。她想变漂亮的话,惟一能指望的就是魔法。可她为什么要离开赞斯?难道她的脑子也跟脸蛋身材一样糟?
  “可平凡世界没有魔法呀。”
  “一点不错。”
  宾克的逻辑推理实在推不下去了。长得别扭,怎么说话也这么别扭?“你


的意思是说——因为魔法——你才成了现在的长相?”他的话可真够直截了当的。
  范琼没有对他大欠婉转的话发脾气,“对,算是吧。”
  “汉弗莱怎么没要你效力一年?”
  “他受不了我的模样。”
  这种谈话真别扭。“呃——你离开赞斯的另一条理由是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
  这算什么事啊!刚才说他不会相信她的理由,他相信了第一条,所以她不能告诉他第二条。典型的女人逻辑。
  沮丧不已的宾克重新打量着这个大坑。“看来咱俩要被关一阵子了。你觉得他们会给咱们送吃的吗?”
  “那还用说。”范琼道,“特伦特会溜达过来,拿面包和水在我们面前晃悠,说谁先告诉他,谁就有吃喝。时间熬得越久,就越难把他顶回去。”
  “你的脑子啊,真是快得让人心烦。”
  “因为我聪明得让人心烦。”她说,“这么说好了:我有多丑,就有多聪明。”
  看来还真是这个回事。“聪明到能想个办法让咱们逃出去?”
  “还没聪明到那个程度,照我看,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她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明显是肯定的意思。
  “哦。”宾克有点糊涂了。嘴上说不,姿势却说是。她是疯了还是怎么?不——她知道这儿虽然看不见守卫,但他们肯定藏在附近偷听。嘴上的话是说给守卫听了,点头才是她想向宾克表达的意思。这么说,她已经找出了逃跑的办法。
  下午,特伦特来到上面的铁格子旁。“我相信你们俩已经认识了。”他轻松地说,“饿了吗?”
  “来了。”范琼悄声道。
  “十分抱歉,委屈你们二位在这儿了。”特伦特蹲在铁格子旁,泰然自若,好像是在干净漂亮的办公室一样,“只要你们保证不离开营地,不干涉我的行动,我就会为你们安排一个比较舒服的帐篷。”
  “他没安好心。”范琼对宾克道,“只要开始接受他的好处,你就开始听他的摆布了,别答应他。”
  说得一点没错。“不干。”宾克说。
  “你们看,”特伦特心平气和地接着说,“如果让你们俩住在舒服的帐篷里,你们想逃的话,我的士兵会朝你们放箭的。我不愿意发生那种事:对你们来说当然不利到极点;对我来说,这相当于消灭了我情报来源。所以我必须用某种方法拘住你们,或者用你们的保证,或者用这个牢坑。这地方至少挺安全,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看你还是放了我们的好,”宾克说,“反正你别想从我们这儿搞到任何情报。”
  不知邪恶法师心里发没发火,反正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吃点饼,还有酒。”特伦特用绳子将一个小包吊下来。
  宾克和范琼都没伸手,但宾克忽然间只觉得饥火难耐。牢坑里飘荡着食物的香味,小包里显然是新鲜美味的好东西。
  “请两位放心,”特伦特说,“我向你们保证,里面既没下药也没下毒。我只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的。”
  “直到你把我们变成癞蛤蟆为止?”宾克大声质问。事已至此,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我承认,这件事上你戳穿了我的恫吓。癞蛤蟆不会讲话,而我希望你们能够开口说话。”
  邪恶法师流落到平凡世界已经很久了,这么多年来,他会不会丧失了自己的天赋?宾克开始觉得好多了。
  小包落到干草堆上。范琼耸耸肩,蹲下来解开,真的是饼和酒。“一个人先吃。”她说,“几个小时后没事的话,另一个再吃。”
  “女士先请。”宾克道。如果食物里下了药,她又是特伦特的人,那她肯定不会吃。


  “谢谢。”她把饼一掰两半,“要我吃哪一半?”
  “那一半。”宾克手一指。
  “非常好。”特伦特在上面说,“既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对方。看来你们已经定出了规矩,以保护自己。这种做法其实没必要,如果我要真想毒倒你们中的哪一个,把毒药灌下去不就行了?”
  范琼咬了一口饼。“味道不坏。”她说,然后拧开酒瓶,喝了一口,“这
个也是。”
  但宾克仍然没有打消疑心,他要再等等。
  “我想了想你的事,”特伦特道,“范琼,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吧。我可以把你变成另一种生物,也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斜着眼睛瞅着她,“想变成个漂亮姑娘吗?”
  哎哟,如果范琼不是诱饵,这个提议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丑鬼变成美人——
  “走开。”范琼道,“不然我要朝你扔泥团了。”接着她又想起了别的事,“如果你要把我们关在这儿,至少给我们弄个厕所吧,一个便桶,加一张帘子。要是我的臀部长得漂亮,我倒不介意展示,目前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还是别太张扬的好。”
  “真是好口才。”特伦特挥挥手让守卫拿来这两样东西,吊进洞底。范琼把便桶放在一个角里,从她乱糟糟的头发里拔下发针,把帘子钉在两边洞壁,隔出一个三角形。宾克真不明白,以那副尊容,这么小心干什么?难道会有什么人盯着看她的光腚吗?也许她是过分敏感了。如果是一个漂亮姑娘,发现别人偷看或许会大惊小怪,但私下里说不定还会沾沾自喜,但范琼显然不会有这种做作。
  宾克有点替对方难过起来,同时也为自己难过:如果牢友漂亮点,囚禁生活或许会有意思得多。当然,有了这个帘子他还是挺高兴的,不然的话,解手的事真会让人尴尬死。幸好有范琼,还没等他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把它解决了。这女人的脑子转得真够快的。
  “他说可以把你变漂亮,这倒不是瞎话。”宾克说,“他有这个本事——”
  “没用的。”
  “你不知道,特伦特的魔法是——”
  “我知道他的魔法是什么,可就算我愿意出卖赞斯,那种办法只会让我的麻烦更大。”
  这可太奇怪了。难道她不想变漂亮?那又为什么对她的外表那么敏感?或许是个阴谋,想套他说出魔盾的位置?他不太相信。范琼显然是从赞斯来的,外人不可能知道生命泉和糊涂国王的事。
  傍晚降临。范琼看来没出什么事,宾克也就放心吃了他那份食物。
  下雨了,水从铁格子滴了进来。上面显然有个木顶可以遮挡一下,但是斜
着飘着进来的雨还是把他们浇得浑身湿透。奇怪的是,范琼竟然高兴地笑起来。
  “好,”她悄声说道,“咱们今晚运气不坏。”
  好?宾克一面哆嗦,一面莫名其妙地瞪着她。她用手从泡湿的地面挖起泥土,宾克想过去瞧瞧她在搞什么名堂,但她打着手势让他别过来。“看着点,别让守卫发现我在干什么。”她低声道。
  这倒不难,守卫都找地方躲雨去了,一个都瞧不见。就算他们站得很近,洞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范琼不顾大雨,一个劲儿挖出烂泥,跟干草混在一起。看得宾克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用这种方式放松不成?
  “你在赞斯认识什么女孩子吗?”范琼问道。雨已经变小了,但四周还是黑乎乎的,宾克仍旧瞧不清她在干什么,更别说那些卫兵了。
  但宾克实在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我不想——”
  她凑近他,“笨蛋!我在造砖。”她凶犯地耳语道,“接着说话——注意有没有灯光过来。发现什么动静后,说一声‘卡米莉安’,我马上把手里的活儿藏好。”她又溜回那个角落。

  卡米莉安——就是变色龙的意思。宾克想起自己启程寻找善良法师汉弗莱之前见到的那只小蜥蜴变色龙——那个预兆,预示着他的未来。那只变色龙落个暴毙的下场,他是不是也快完蛋了?
  “说点什么!”范琼催促道,“盖住我的声音!”接着又用正常的声音道,“你肯定认识一些女孩子。”
  “呃,认识几个。”宾克应道。造砖?造砖干什么?
  “她们长得漂亮吗?”夜色里看不清她的手,只能听到黏土发出的轻轻的叭嗒声和干草的窸窣声。她在将干草混进黏土,造出结实的砖块,可这么干简直没道理呀,难道她想用砌起一道墙来取代帘子?
  “难道她们不漂亮?”她催促道。
  “哦,挺漂亮的。”他说。看样子他是甩不开这个话题了。如果警卫在偷听,肯定会对他谈论漂亮姑娘的话更感兴趣,不会注意她拍泥巴的声音。行啊,顺着她的心意做好了。“我的未婚妻,萨布莉娜,长得很漂亮。可女巫艾莉丝可以打扮得更漂亮,还有几个就不怎么样了,岁数大了或者结婚以后,他们——”
  雨停了,宾克发现有灯光朝这边移动过来。“卡米莉安。”他悄声说,一说出这个词,心里便是一阵不舒服。预兆肯定会兑现——问题仅仅是你明不明白


其中的含意。
  “女人结婚以后一一定变得难看。”范琼说。角落里的声音变了,她正在把东西收拾好,藏起来,“难看的人生来就难看。”
  她对她自己的情况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宾克真不明白,特伦特让她变漂亮的许诺为什么打动不了她。“我去善良法师汉弗莱的路上,遇到过一位马人女士,”宾克说,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最寻常的对话都不容易,“她很漂亮,那种美很像雕塑。当然,她是一匹马——”这个词不对劲,“我是说,从后面看,她——我从后面骑的她。”不知那些卫兵会怎么想他这番话,不过,他这会儿不该顾忌卫兵的看法。宾克盯着越来越近的灯光,“她只有一半像马,她搭了我一程,穿过马人的领地。”
  灯光消失了,估计是巡逻的士兵。
  “警报解除。”他悄声道,接着又转回正常声音。“不过,去魔法师城堡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位真正美丽的姑娘,他叫——叫……”他想了想,“温妮,可惜她是个傻子,但愿那头峡谷龙没伤着她。”
  “你去过那道峡谷?”
  “去过,但没待多久,甩掉峡谷龙以后,我绕过了峡谷。真奇怪,你居然知道峡谷,我还以为它被施了一道遗忘咒呢,因为我在地图上找不到它,之前也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可话又说回来,我自己怎么又记得——”


  “我家就住在峡谷附近。”她说。
  “人住在那儿?那条峡谷是什么时候有的?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峡谷一直都有,但它附近被下了遗忘咒——我猜是善良法师汉弗莱下的。但如果你跟峡谷的关系非常紧密,你就不会忘记它,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忘记,魔法的威力再大,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难怪我还记得,我永远忘不了那条峡谷,还有那头龙。”
  范琼又开始造砖了,“还认识别的什么姑娘吗?”
  宾克有个感觉,范琼很关心这个问题,并不是随口问起,泛泛而谈,是因为她认识住在峡谷附近的人吗?“我想想,真的还有一个,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蒂伊,她和跟我一路的一个士兵克龙比吵起来了,克龙比恨女人,至少嘴
上是这么说的。吵起来之后,蒂伊就跑了。其实我挺喜欢她的。”
  “哦?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漂亮姑娘呢。”
  “别那么敏感好不好?”他生气地说,“这个话头是你提起的。我喜欢蒂伊,比喜欢——算了,我看还是别说这个了,还不如说说怎么逃走呢。”
  “对不起。”她说,“我——我知道你去峡谷的事,我跟温妮是——朋友,还有蒂伊,当然很关心她们。”

  “你们是朋友?她们俩都是你的朋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但宾克渐渐理出了头绪,“你跟幻术女巫艾莉丝是什么关系?”
  范琼大笑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是幻术女巫,你以为我会打扮成这副模样吗?”
  “会。”宾克道,“你试过漂亮脸蛋,却没成功,而你仍然想要权力,所以你把自己打扮成丑样子。难怪特伦特说能把你变成美人,你却毫不动心。变漂亮只会破坏你的伪装。还有,想漂亮的话,你随时随地做得到。你盯着我离开赞斯,打扮成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模样,当然了,你肯定不愿帮助另一位魔法师夺取赞斯——”
  “于是我跟着你来到平凡世界,来到没有魔法的地方。”她说,“没有魔法,也没有幻术。”
  一句话便把他的推理打得粉碎。不一定,“或许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我在她的岛上是可能根本没见过她的真实长相。”
  “可我怎么回去?”
  宾克无言以对,只能以问代答:“你为什么想到平凡世界来?这儿显然没解决你的问题嘛。”
  “这个需要一段时间——”


  “让魔法渐渐失效?”
  “对。过去,魔盾建立之前,平凡世界也有龙飞来飞去,说明它们离开赞斯以后还能飞一阵子。魔法师汉弗莱说,平凡世界的书本里有大量龙的记录,但现在,俗人再也见不着龙了,所以他们以为过去的记录是瞎编的,但这只证明了一件事:无论人还是动物,离开赞斯一段时间之后才渐渐丧失其魔法。”
  “也就是说,幻术女巫即使离开赞斯,一段时间内还是能保持她的幻象。”宾克指出。
  她叹了口气,“也许是这样,但我不是艾莉丝,尽管我巴不得是她。我离
开赞斯,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理由。”
  “对,我还记得你的话。理由之一是摆脱魔法的影响——也不知是什么影响,理由之二你不肯告诉我。”
  “我看,应该让你知道,反正最后你总会知道的。我从温妮和蒂伊那儿知道了你的为人,所以——”
  “温妮真的没被 龙伤着?”
  “没有,多亏了你。她——”
  灯光过来了。“卡米莉安。”宾克道。
  范琼手忙脚乱藏起她的泥砖。这一次,灯光径直来到他们上面。“你们这儿没被水淹着吧?”上面响起特伦特的声音。
  “真有那么大的水就好了,我们可以游出去。”宾克说,“听着,魔法师,你越是整我们,我们越不会帮助你。”
  “我充分意识到了这点,宾克。我完全可以替你们安排个更好的帐篷——”
  “不。”
  “宾克,你们的对话,我的人多半听到了,并且转告了我。我真不理解,你为什么对一个待你如此不公的政府这么忠心耿耿呢?”
  “不关你的事。”
  魔法师继续劝说,显得十分通情达理。相比之下,宾克简直成了个不可理喻的人。“宾克,你或许真的没有魔法——不过,我很难相信汉弗莱会在这种事上看走眼——但你有许多非常可贵的品质,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公民。”
  “你知道,他说得对。”范琼道,“他们那样待你,真是太不应该了。”
  “你究竟是哪一边的?”宾克质问。
  黑暗中,她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很可亲。只要看不见她的模样,范琼这个其实挺不错。“我是你那边的,宾克。你的忠诚我很佩服,只是觉得他们配不上你的这份忠诚。”
  “那你为什么不把魔盾石的方位告诉他,如果你真的知道的话?”
  “因为,尽管有许多不好的方面,赞斯仍然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老朽国王不会永远活下去,等他死后,他们只能选汉弗莱当国王。汉弗莱虽然会抱怨这份工作占用了他的宝贵时间,但他确实会让赞斯变得更美好。就在这时,说不定正有哪个新的魔法师降临人世,等着接汉弗莱的班。困难总有办法解决的,过
去一直是这样。对赞斯来说,最坏的结果就是落进哪个残暴、邪恶的法师手里,他对待反对派的惟一办法就是把他们统统变成甘蓝。”
  传来特伦特的笑声,“亲爱的,好犀利的头脑,好快的舌头。不过我更喜欢把他们变成树,树比甘蓝活得长些。但请你说说看,哪怕单纯是为了争论,我要是当了国王,是不是比现在这位国王强些?”
  “你知道,他的话有点道理。”宾克道。
  “你究竟是哪一边的?”范琼厉声质问,语气跟刚才的宾克差不多。
  特伦特大笑起来,“我挺喜欢你们俩。”他说,“真的,头脑敏锐,又忠心耿耿,只要你们把这种忠诚奉献给我,我愿意作出重大让步。比如说,我可以让你们享有否决我的变形决定的权利,变什么也由你们决定。你们要是喜欢把谁变成甘蓝,而不是变成树,都可以。”
  “这样一来,你犯的罪,责任却由我们承担?”范琼道,“用不了多久,这种权利必然腐蚀我们,把我们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真要是这样的,只能说明你们从根本上说和我并无太太区别。”特伦特道。“如果你我从根本上并无太大区别,那么,你我的为人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之所以跟我不同,只是由于我们的处境不同而已。”
  宾克迟疑不定。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并不欣赏在泥坑里过夜的前景,但是……他提醒自己,二十年前,特伦特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吗?
  不,他不是。在追求权力的过程中,只要有利于他,他随时可以违背自己的诺言。他之所以最后失败,这也是原因之一。没有人相信他,连他的支持者都不相信他。
  邪恶法师的诺言一文不值,他的逻辑看似合情合理,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让这两个犯人吐露魔盾石的方位。说什么否决权,一旦邪恶法师不需要他们了,宾克和范琼就是第一批被他变形的牺牲品。
  宾克没有回答,范琼也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儿,特伦特走了。
  “我们顶住了第二个回合的劝诱。”范琼道,“但他确实聪明,而且不择手段,咱们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

  宾克认为她说得对,怕的就是这个。
  第二天早上,斜射的阳光烘烤着粗制砖坯,还算不上晒干,但总算是个开始。范琼把砖坯藏在厕所帘子后面,上面的守卫看不见。下午有阳光时再拿出来晒。
  特伦特拿来了食物:新鲜水果和牛奶。
  “我很不愿意说这种话,”他说,“但我的耐心越来越小了。他们可能经常移动魔盾石的位置。你们知道的情报随时都可能变得一文不值。如果今天之内,你们俩谁都不肯把我需要的情报告诉我,明天我就让你们变形。你,宾克,你会变成一只鸡头蛇;你,范琼,你会变成一只蛇怪。到时候,我还是会把你们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宾克和范琼惊恐万状地对视一眼。鸡头蛇,蛇怪——两个句字,指的其实是同一种东西:公鸡下的无黄蛋,再由癞蛤蟆在粪堆里孵化,最后破壳而出的就是这种长翅膀的爬行动物。它的呼吸臭得能让植物凋败,让岩石碎裂。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一看到它的脸,当场便会倒地而亡。蛇怪,当之无愧的爬行类之王。
  预示他未来的那只变色龙就曾经变成一只蛇怪,就在它临死前的一瞬间。这以后,不可能知道这个预言的范琼又用卡米莉安——变色龙——作为暗号。现在,别人又威胁着要把他变成一只蛇怪。看来,死神已经离他不远了。

  “吓唬人。”范琼最后道,“他没这个本事,只想恐吓我们。”
  “这个,他倒是办到了。”
  “或许我应该安排作一次演示。”特伦特道,“很方便,所以你们相不相信我的话无所谓。反正的也需要不时练一练,免得在平凡世界待久了,把魔法丢生了。”他捻了响指,对守卫道,“犯人吃完以后,把他们带出来。”
  他走了。
  范琼又添了一重担心,“就算他在恐吓我们——可守卫一下来,马上就会发现砖头,我们就全完了。”
  “不会,只要咱们赶紧上去,别麻烦他们下来就行。”宾克说,“除非迫不得已,他们是不会乐意下来的。”
  “但愿如此。”她说。
  绳梯一放下,宾克和范琼当即向上爬。“我们看透了魔法师的把戏,他在吹牛。”宾克声称,士兵们毫无反应,只管押着他们俩穿过地峡,向赞斯方向走去。
  魔盾近在咫尺。特伦特站在一个铁丝笼子旁边,士兵们围了一个大圈,箭搭在弓上。他们全都戴着熏成黑色的眼镜,样子十分郑重。
  “我警告你们,”特伦特对他们俩说,“变形之后,不要直视对方的脸,我没本事让死人复活。”
  如果这是魔法师的又一恫吓手段,这种手段完全起到了效果。范琼或许还有些怀疑,但宾克已经相信了,他想起了贾斯丁树,那是特伦特二十年前怒气发作时的杰作,一直保留到今天。那个变色龙的预兆在他眼前越变越大:先是一头蛇怪,然后是死亡……
  特伦特看出了宾克的惊恐,“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开口问道,随随便便的,仿佛是走个过场。
  “有,他们最后是怎么把你驱逐出境的?那些人怎么没有被你变成癞蛤蟆、甘蓝或者别的什么?”
  特伦特皱起眉头,“宾克,我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为了表示友善,我还是愿意回答。他们收买了一个得到我信任的助手,对我施了一个催眠咒。趁我睡着时,他们把我抬出了魔盾。”
  “你怎么知道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知道,你不可能永远不睡觉。”
  “流放在外的最初几年,我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我的结论是:我骗了太多的人,于是最后也成了欺骗的牺牲品。我对许多人失了信,所以其他人不再信任我了。当然,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荣誉感,只有在理由最充分的情况下,我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可是——”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欺骗仍旧是欺骗。”宾克说。

  “当时我并没有这么想,但我敢说,我流放在外的这段时间里,我这方面的声誉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将失败者描绘成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向来是胜利者的特权,以此证明他们的胜利乃是公理的胜利。即使如此,我还是承认,我当时并没有将自己的诺言视为神圣的承诺。一段时间之后,我认识到,我性格中的这个本质缺陷正是我失败的原因所在。要想不重蹈覆辙,惟一的办法是改弦更张。所以,我再也不使用欺骗的手段了——永不欺骗,也不会让任何人欺骗我。”
  这个回答的确坦坦荡荡。从许多方面来说,特伦特与大家传说中的那个邪恶法师恰恰相反:他并不丑陋、虚弱、凶恶——这些形容词用在汉弗莱身上倒挺合适,特伦特英俊、强壮、彬彬有礼。但不管怎么说,他依旧是坏蛋,几句
漂亮话骗不了宾克。
  “范琼,请到前面来。”
  范琼向他走去,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她完全不相信。特伦特没有抬手比划,也没有念念有词——只聚起精神,看了她一眼。
  她消失了。
  一名士兵手持捕捉蝴蝶的大网,呼的一声,朝什么东西扣下去。片刻之后,他收起大网——里面不住扑腾的是一只凶恶的、蜥蜴似的东西,长着一对翅膀。
  是蛇怪,千真万确!宾克嗖地掉转视线,惟恐目光直视它可怕的脸,触到它致命的目光。
  士兵将这东西扔进笼子,另一名戴着起保护作用的黑眼镜的士兵扣上笼盖。其他士兵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蛇怪在笼子里东抓西挠,拼命想逃出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蛇怪怒视着铁丝笼子,但它的目光对金属不起任何作用。第三名士兵将一块蒙受布扔到笼子上,挡住这只小魔头的目光。宾克自己这才长舒一口气。看得出来,这个过程经过精心演练,士兵知道怎么做。
  “宾克,请到前面来。”特伦特用的字眼和刚才一模一样。
  宾克吓提魂飞魄散,但内心深处一个角落里,他的意识仍在顽强地不断提醒他:这仍然有可能是一出戏,她是特伦特的人,共同演了这出戏,目的就是让我以为她被变形了,而我就是下一个。她反对特伦特的所有话都是铺垫,取得我的信任,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过,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还有那个预兆,让这一刻显得更加阴森可怕,不可抵挡。死神就在这里,化身为一只食虫鹰,悬在他的头顶,无声地扇着它的翅膀,渐渐逼近……
  特伦特看了他一眼。
  世界一震,宾克惊恐万状,脑子里一片混乱,拼命想钻进附近的灌木丛躲起来。刚一接近,绿叶忽然凋落,大网扣下来了。他想起自己在峡谷逃避那头龙时用过的一招,宾克直等到大网收拢之前的最后一瞬,这才突然向后一缩。


  网没有兜住他。他怒目瞪视着那名士兵,士兵收网时被宾克那一闪弄得手忙脚乱,黑眼镜滑到一边,他们的目光一触——士兵一头向后栽倒。
  那张网很大,撒得很宽,另一位士兵及时抓住大网。宾克再一次猛地冲向枝叶枯萎的灌木丛,但是这一次,网兜住了他。他绝望地扑打着翅膀,尾巴摔打着,上面的倒钩挂在网上。宾克用爪子抓,用尖嘴啄,但什么都抓不住,啄不到。
  有人在把他从网里向外抖,一下,两下,他的爪子和尾巴抖松了。他张开翅膀,后背着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刚刚翻过身,眼前忽然一暗。他在笼子里,笼盖已经合上,外面的人看不见他的脸——他是一只鸡头蛇。
  何等惊人的演示!他不仅亲眼看到范琼被变形,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一回,而且杀死了一名士兵——只靠他的目光。不知特伦特的部队里有没有人怀疑魔法师的本领,即使真的有这种人,他的怀疑现在也肯定荡然无存了。
  他看见了另一条弯曲、长倒钩的尾巴——他的同类,一头雌性蛇怪,但她背对着他。他的蛇怪本能控制了他,他不希望同类的陪伴。
  他愤怒地一跃而起,利爪屈伸,向她攫去。她有力的尾巴在地上一撑,一翻身,转了过来。一瞬间,他们面面相对。

  她真丑啊,凶狠、可怕、可恨、暴戾,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让人恶心的东西。但她毕竟是雌性,所以对他有一种本能的吸引力。既排斥,又相吸,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宾克头痛欲裂,他躺在大坑的干草上。从天色看,已经快黄昏了。
  “看来,蛇怪的瞪视也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范琼说,“我们俩谁都没死。”
  发生的一切是真事。“确实没那么大的威力,”宾克说,“我觉得跟死的差别也不太大。”有了亲身体会,他这才意识到:蛇怪既是魔力生物,又有智力,又会施展魔法。刚才的他就是一头有智力的蛇怪,并且对敌人施展了魔法。这样一来,他的魔法理论还站得住脚吗?
  “对了,你当时打得真不错。”范琼道,“他们已经把被你盯死的那个士兵埋了,兵营里这会儿静得跟死了似的。
  跟死了似的——难道那个预兆是这个意思?他没死,但他杀死了别人——无意之间,用一种和平时的他完全不相容的手段杀了人。那个预兆是不是已经
实现了?
  宾克坐起来,他又明白了一件事。“特伦特的魔法是真家伙,我们真的被变形了”
  “是真的,我们真的被变形了。”她严肃地说,“我承认,我原来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他肯定是趁咱们昏迷时又把咱们变了回来。”
  “对,这只是一次演示。”
  “很有效啊。”
  “对。”好打了个哆嗦,“宾克——我,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接受一次,这还不光是身体的改变,是——”
  “我知道,变成蛇怪以后,你简直丑得吓人。”
  “无论变成了什么,我都丑得吓人。可是,那种骨子里的恶毒、愚笨、凶狠——那种东西实在太肮脏了!一辈子都像那样——”
  “我不能责备你。”直到现在,他心里仍旧惴惴不安,这一番体验太惊人了,他知道,要过很长时间,自己的意识,才能有充分的认识。
  “我原来以为,无论什么,都不可能让我干昧着自己良心的事,可这——这——”她双手捂住脸。
  宾克默不作声,只稍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个话题,“你注意到没有——那种东西是一雄一雌。”
  “当然。”能够谈点什么,她渐渐镇定下来,“我们本来就是一男一女,魔法师可以改变我们的外形,但改变不了性别。”
  “可蛇怪不应该有性别呀,它是由公鸡下的蛋孵化而成的,除了公鸡,蛇怪没有所谓父母。”
  她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说得对,如果蛇怪有雄雌之分,它们就会交配,产下后代。但按照蛇怪的定义,这样出生的蛇怪就不成其为蛇怪了。这是个悖论。”
  “定义肯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宾克说,“只有两种可能:一、这种妖怪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出生的;二、我们没有变成真正的蛇怪。”
  “我们是真的。”范琼脸上又露出惧意,“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辈子,我头一次因为自己的人类外貌而感到高兴。”对她来说,这句话真的坦白到了极点。
  “特伦特的变形法术太厉害了。”宾克,“不仅仅改变外形,他是真正不搀假地把一种东西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就在这时,他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感到的某种东西忽然明晰起来,“但如果魔法不可能存在于赞斯之外很远的地方,我们只需要——”
  “只需要进入平凡世界!”她恍然大悟,“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会恢复本来面目,特伦特的变形术只能是暂时的。”

  “所以,虽然变形术是真的,但他还是在虚声恫吓。”他说,“除非把我们装在笼子里,一辈子放在魔盾旁边的那条很窄的地带。怪不得他那么想回去,在赞斯之外,他没什么法术,特伦特有的只是普通将军的权力。”
  “这种权力,跟他向往的那种权力根本没法相比。”她说,“我敢打赌,他绝对想回赞斯。”
  “但咱们还是被他捏在手心里。”
  范琼把泥砖搬出来,放在斜射的阳光下晒着。“你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如果他放了我,我就继续去平凡世界。特伦特教会了我一件事:平凡世界照样能活人,但我会仔细记下自己走过的路,不然别想再找到赞斯。”
  “我是说魔盾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办。”
  “你不告诉他?”
  “不,当然不。”他说,“我们现在已经清楚了,他的魔法不可能真正伤害我们。可是,如果你想告诉他,我也不责备你。”
  她凝视着他,她的脸还是那么丑,便现在却有一种奇特的表情。“你知道吗,宾克,你真是条好汉!”
  “什么呀,我才不是好汉呢,我连魔法都没有。”
  “你有,只不过不知道你的魔法是什么。”
  “一回事。”
  “你知道,我是跟着你出来的。”
  宾克慢慢明白了。她在赞斯听说了他,这个没有魔法,注定被驱逐的人。
  她知道,没有魔法在平凡世界根本不是什么缺陷。他们俩倒真是一对儿:没有魔法的男人,长相丑陋的女人。或许他会渐渐习惯她的相貌,除了相貌,她的各个方面都非常好,但还有一个问题。
  “我明白了,也完全理解你。”他说,“但如果你跟邪恶法师合作,哪怕他
把你变漂亮,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既然这么说,我的勇气可就全回来了。”她说,“咱们溜吧。”
  “怎么溜?”
  “用砖呀,笨蛋。泥砖已经晒硬了,等天黑下来,我们把砖摞起——”
  “上面还扣着铁格子,铁格子的门锁着,咱们还是逃不掉。如果只有高度这一个困难,我早就可以把你举上去了。”
  “不一样。”她低声道,“我们把砖摞起来,站上去,把整个铁格子抬起来就行。铁格子本身没有固定在地面上,他们带我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了。它纯粹是靠重量压下来的,重虽然重,但以你的力气——”
  宾克满怀希望地向上望望,“太好了!不一定能成,但值得一试。”
  “还有,”她悄声说,“咱们还得把他的药水偷到手,免得以后有人出来,告诉他魔盾石的位置。这些我早就想好了。”
  宾克笑了,他越来越喜欢这个丑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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