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地下室，顺着台阶往上走，一直爬到了二十九楼。爬楼过程中，两人一直在小声商量着怎样实施鬼海战术，要选哪些鬼魂参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找到那些记载有具体做法的书。  

哥儿俩回到家后，径直走进了图书馆。

“我们开工吧，图柏！”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屋里落满的灰尘飞了起来，让两人忍不住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威尔跑到窗户边，想要打开窗子。在和那些陈年铁锈斗争了足足几分钟后，他还是放弃了，只能摸摸鼻子，拉开了一小半沉重的绣花窗帘，让更多的光线射进来。

两个小伙子周围都是黑色桃木的书架，架子上塞满了一本本有着酱红色书皮和金边装饰的书。除了书以外，房间里还零散地摆放着一些有着东方风情的小花瓶，一根象牙，一张莫格里家族某位前辈和一群鬼魂的黑白照片，一些奇形怪状的贝壳和复古的雕塑。和其他房间一样，这里的镜子上也都盖着深色的粗布。

“我们从哪儿开始呢？”图柏推了推眼镜问道，“我说，那些鬼魂学的书长什么样啊？”威尔双手叉腰，四下张望：“让我想想……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它们了……应该至少有六本，书很厚，书脊上没有特别的装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封面上有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阿塔那索斯•莫格里的头像。那个头像非常吓人。

两人立刻开始工作。图柏沿着书架顶端的管道挪动着梯子，爬上爬下不亦乐乎；而威尔则靠在巨大的木质地球仪前，像个古代海军的船长一样发出精确的命令。

“看看你下面的那两本！”

“名字太不靠谱了。”

“再往下呢？那本红色的。”

“名字更不靠谱。”

就这样，威尔时不时摸着下巴，把乌黑的头发捋向后面，目光在成千上万的藏书上扫过来扫过去。而图柏则时不时地按照他的指示爬上爬下，不停地拿书。可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名字太不靠谱了！

“放回去吧。这些都不是。” 

他们就这样找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也许我们应该想想别的办法，威尔……”图柏有点儿泄气。他的鼻尖上沾满了灰尘，指甲也完全变成黑色的了。

威尔摇了摇头。“应该就在这里啊，我记得……”说到这里，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对了！”

图柏对朋友今天这种过分乐观的“对了”已经有些害怕了。他坐到梯子的顶端，两条腿摇晃着，问：“你想起来放哪儿了？”

“在沙发里！”威尔一边冲出图书馆，一边回答。

“在沙发里？什么叫在沙发里？”图柏重复了一遍，茫然地追问。

图柏走进客厅时，威尔正抱着原本放在沙发上的两只巨大靠枕，在和枕套上的拉链较劲呢。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图柏吃惊地问，“居然真的在沙发里面！”

威尔把第三个枕头扔到他面前。“是的！我把书塞进去了，因为我找不到别的更硬的东西放在里面，好让你坐上去的时候不陷进去。”

“难怪……你的沙发一直都那么不舒服。”

“那你现在明白了吧！帮我一下，图柏！”

两个人利落地干了起来，忙活了半天，终于抠出嵌在弹簧里那六本超级硬的旧书。书的封皮上果然刻着阿塔那索斯的怪诞画像：这位老祖宗的眼神看上去很焦虑，波浪形的嘴唇位于脸的正中央，浓密的眉毛直直地竖着。

“长得可真够难看的！”图柏皱着眉头嚷嚷。

“是的。”威尔表示同意，“我把这些书放在沙发里，也是因为实在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了。但现在，阿塔那索斯，你的时代又来临了！”

他把六本大书排列在地毯上，这六本书分别是：

《上断头台的捷径——如何对付复仇的鬼魂》

《鬼魂的头脑——那些固执和缠人的鬼魂》

《臭名远扬的鬼魂——被鬼魂嫌弃的鬼魂》

《冥间的谎言——如何辨别鬼魂里的骗子》

《我的床头柜不见了——鬼魂物品指南》

《阿塔那索斯告诉你！——鬼魂代理职业技巧》

图柏随手打开一本书，然后立刻惊慌失措地合上了。书里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字母、数字和图画，句子和章节都连在一起，中间连逗号也没有。

“目录都没有吗？”他怕怕地嘟囔道。

“我也不知道。”威尔回答，“我们来理一理头绪吧。鬼海战术不能用复仇的鬼魂。”于是，他排除了第一本书。

“这里面是什么？”图柏拿起那本书，书的封面上只画着一个可怕的、咆哮着的鬼魂。

“被害死的人的鬼魂。他们一直四处游荡，想为自己报仇。就算是鬼魂社，也很难对付他们。”威尔解释道。然后，他又继续分析：“鬼海战术在骗子鬼魂里也行不通。这本《物品指南》是给通灵者和巫师用的，里面都是些三条腿的桌子，旋转的字母 ……”

第四本书和第五本书也从威尔的手里飞到了客厅的地上。

固执的鬼魂就是那些不厌其烦地重复做一件事情的鬼魂，而被人嫌弃的鬼魂就是那些非常讨厌、在鬼魂王国里也待不下去的鬼魂。显然也不合适。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本了——《阿塔那索斯告诉你！》，他们翻着书页，想找到关于鬼海战术的记载。

“如何破坏鸡蛋篮子……”图柏念道，“……鬼魂礼仪：即使是在冥界，也要知道如何使用刀叉……”

“都不是……”威尔快速地翻过那些看起来毫无逻辑顺序的书页——没有标页码，也没有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章节，整本书就像是根据祖先变幻莫测的思想信手写成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杂乱无章是莫格里家族的典型特点——顺便说一句，威尔相当好地继承了这一点——阿尔文叔叔从收养他的第一刻起，就对这一点非常满意。

书在威尔手中快速地翻动：怎样让鬼魂变大，怎样让鬼魂缩小到能放进口袋里，怎样清洗那些发臭的鬼魂，怎样整理鬼魂的衣柜，怎样改变鬼魂出现时发出的声音……

“等等！”书翻到某一页时图柏喊道。“怎么？你对传统匈牙利式的鬼魂舞蹈

技巧感兴趣吗？”威尔吃惊地问。“前面一页！”威尔翻回了一页，念道：“鬼海战术，

如何让成千上万只鬼魂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图柏你太厉害了！”威尔高兴地夸奖朋友。

祖先这篇文章写得真是相当简练，他们关注的“鬼海战术”只写了一点点，而关于如何让鬼魂被香蕉皮滑倒的话题就长多了，占据了一大半的篇幅。

“上面写什么了？写什么了？”图柏趴在朋友的肩上焦急地问。

威尔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短短的几行字，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简单极了，只要用两根招魂杖就行了！”

说完，他伸了伸胳膊，站了起来。

“啊？”图柏仍跪在地毯上，跪在这六本鬼魂学旧书和游戏机遥控器线堆里。“什么是招魂杖啊？”

“招魂杖？谁知道呢！”

“那咱们怎么办？”

“不知道。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威尔回答，“看来，我们得问问阿尔文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