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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节-----第二节

【2】你真长大了吗?

【一】

程思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后背没有完全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在胸前,左手虚握拳地放在嘴唇边。电脑屏幕上早已进入了保护程序,一幅温馨的屏保画面安静地上演着。

画面上是洁白、醉人的北极风光。蔚蓝的天空下,白色的浮冰飘荡在深蓝色的海面上。一块巨大的浮冰上,一只北极熊妈妈站在浮冰的边缘,安详地看着身边一只雪绒球一样的小熊奔跑嬉戏。小熊猛地向妈妈这边的浮冰边缘跑来,熊妈妈轻轻地伸出前爪,挡在小熊身前。小绒球并不知道,妈妈打断它那欢天喜地的嬉戏是挡住了前面的危险,抬头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妈妈,转身又去无忧无虑地追赶着冰面上反射的时隐时现的阳光去了。

为了这幅自己无比喜爱的画面,程思把进入屏保的时间调到了最短,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渴望的心情,等上那点让自己感觉非常漫长的时间。每次那个洁白的小绒球蹦出画面,程思的眼中总是像熊妈妈那样充满了怜爱和笑意。可这次无论小绒球怎样地欢蹦雀跃,程思的眼中却总是空空的。

眼睛被小绒球占据,可脑中却被女儿王缘时而一笑、时而愣愣的表情充满着。

女儿上高中将近一年时间了,总体上还是那样阳光快乐。虽然也偶尔被改变了思维模式、生活模式的高中学习弄得有些焦躁,但从王缘的身上,程思能感觉出女儿在努力地适应调整。这学期重新分班后,女儿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以往都是程思强迫压制才懒塌塌地去洗的头发,现在却是每天宁可少睡20分钟,也要早起清洗打理。对统一样式的校服也要花上几分钟时间,整理所有的边角细节。

“女儿16岁了,大姑娘知道美了。”没太在意的程思和同事谈到孩子时,总这样调笑着。

可近一段,女儿王缘的表现却让程思生出了强烈的异样感觉。女儿对自己的外表简直到了挑剔的地步。每天和自己分手前,总会问一句;“妈,我这样好看吗?”程思也总会笑着回应着;“好看!我女儿是最好看的。”王缘也总是满意地嬉笑着。可每次总是走出几步,又回头疑惑地问着;“真好看?!”

几次之后,程思心中生出了警觉。细细品味,女儿的变化真的很大。吃饭时总是偷偷地笑着,当看到妈妈注意自己时,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偶尔的,当程思敲门进入她的房间,却发现女儿在拿着笔发呆,竟然没有听到自己进来。也有几次表现得很烦躁,莫名其妙地摔掉笔和书。程思还在王缘的床铺下发现了一本现代爱情小说。

“程老师,休息了,不去吃饭吗?”同志小敏把脸凑过来,眼睛看着屏保画面上的小绒球。“呵呵,又在欣赏你的宝贝女儿?真可爱!哎!还是女儿好,什么都和你说,我家那个臭小子,问什么都不吱声。哎……”

程思回过神,笑着关了电脑。“孩子大了嘛,有自己的心事了。”说到这心里震了一下。

小敏挎着程思的胳膊,一边向外走,一边侧过头低声地说着;“我怎么发现,我家那个臭小子好像变了。原来看动画片,能嘻嘻哈哈地看一个晚上,现在也不愿意看了,知道打扮了。还说他班哪个女孩好看、漂亮什么的。我怀疑是不是要早恋?我告诉他爸,我们家那位却说,孩子大了正常,不用管,以后就好了。我可不放心,要是真早恋了,那学习不就彻底完了?哎……”

“早恋。”程思默默地听着,心里却一直想着这个词儿。

昨天特地请假到了女儿的学校,和王缘的班主任聊了聊。30多岁的男老师对王缘的表现和学习非常欣赏,当听懂了程思策略的关于早恋的问题,低头回想了半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殊迹象。学校这方面抓得很紧,班里发现几个私下传条的,没有王缘。这样,王缘妈妈,我特殊关注一下。”接着,2人都对没有直接证据下,不要惊扰孩子表示了认可。

和班主任见面后,程思略略地感到心安,青春期的萌动心理也是正常,自己也是这个年龄过来的,只要不过了正常线,适当地引导,女儿也能安然地渡过这个阶段。

“如果,过了界限……,那会是一发不可收的。青春期的孩子是很难用理智来看待问题的。王缘到底到了哪种地步?自己是否应该干预?如果做法不恰当,可能会引起反面的效果的。”程思苦恼地摇摇头,思量着这事应该和王顾成先沟通一下。可王顾成已经出门10多天了,电话里谈不方便,王顾成也会认为事情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什么时候回来呢?”坐在食堂餐桌旁的程思烦躁地用筷子使劲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对旁边的小敏说;“你慢慢吃,我有点事先走了。”

旁边的小敏疑惑地看着程思远去的背影。“哎,今天一听我说儿子早恋的事,就心烦意乱的。难道她家王缘也……早恋了?”

在校园林荫道默默走了一段,身边偶尔经过调笑着的男女学生,更增加了程思的烦躁。转身向图书馆走去。边走边给王顾成打了电话。

“顾成,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刚到盛深,有个招标。估计几天之后吧。家里有什么事吗?”王顾成很疑惑,程思在白天时是极少给自己打电话的,而且他还听出了程思语气里的烦躁。

“啊,没什么。就是关于缘缘的事想和你谈谈。真没什么,你别担心。”程思觉察到了自己的冒失,王顾成肯定会很担心他的心肝女儿。马上语调轻松地补了一句;“你的小妞,知道美啦!青春期的事!”

王顾成开始听到是女儿的事,心里的确是一惊。随后又听到是女儿青春期的反应,也稍放下了心。“你们女人啊,就是担心这、担心那的。青春期不是正常嘛!好,等我回去,好好谈谈!”

“好啦。”

放下电话,程思还在考虑怎样和王顾成说这个事情。王顾成对女人的事总是懵懵懂懂,也不过于关心。虽然自己对王顾成处理人之间的问题衷心地信服,但小女孩的事情,王顾成能处理好吗?

【二】

带着旅途劳顿的王顾成和刘爱海坐在宾馆房间的沙发里,都默默地吸着烟。二人刚从于孝隆所在的盛深公司外建的新厂赶回盛深总部的。

新厂不是从零建设的,是在盛深公司收购的一家较小规模的同类公司基础上扩建改装的。总部各种政策、资金的支持加上于孝隆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新厂通过一年的改造已经初步形成了规模。王顾成带着刘爱海大半年的时间都耗在新厂上,顺利地入了围,也中标了几个改造工程,人员关系理顺也非常顺利。虽然在新厂那里的销售额只是很小一部分,但前期的扎实工作,为城致公司在新厂的业务扩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盛深总部这边的事情却总是让王顾成感到喜忧参半。

和汪道全同学的加工厂洽谈、合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双方共同的利益取向、对等的技术基础条件,特别是汪道全这一中间人的强大关系纽带,使2个厂迅速地融合。很快的,这一合作公司就成为了城致公司覆盖周边业务的再加工和组装基地。城致公司成本大大降低,市场的反应能力也明显增强。

汪道全和王顾成很避免谈及此事,但只要一提到相关城致公司在这边组装发货的事情,身为生产副经理的汪道全总是很满足的微笑着。王顾成同汪道全的关系在此基础上飞速地进展,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二人的关系却像多年的老酒一样醇厚。

汪道全升任一年来,展示出了卓越的管理才能和极为老道的为人为官的处事方式,虽然只是生产副经理,而且汪道全也极为小心的注意着自己的行为尺度,但在人们口中,汪道全如日中天的气场已经不可阻挡。汪道全并没有因此就生出骄纵之心,而是对各种原则几近苛刻地遵守,特别是和客户交往的尺度上,虽然较于孝隆随和、可亲,但难以有人能走到汪道全身边半步之内的。当然,王顾成是个例外。

生性随和的生产曲副经理接任了于孝隆的经理职位。在外人眼中,曲经理在大的原则上是没有问题的,但在一些小事情上,总有些含糊不清。就象王顾成眼中的其安公司的再次迅速膨胀,就有着曲经理或无奈或随意的放纵的感觉。

上次招标后,不到几个月就又崛起的其安公司,在多半年的时间里,就吞并了好几个相同业务的小公司的供应份额。同城致公司原来供应同种料的那家一民公司逐渐地萎缩,只是维持最低程度的运营,而让出的供应份额也全部纳入到了其安公司名下。

其安公司并没有停止向前,而是积极地向诸如城致公司这样的老、大、稳客户发起攻击。王顾成在近几个月里,听到刘爱海汇报盛深公司情况时,一多半是关于其安公司的牢骚。王顾成也总是拍拍刘爱海的肩头说;“兄弟,把握住我们的原则底线,其他随他去吧。”

一号改造工程后,其他的配套工程也顺利成型。城致公司的配套供应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但城致公司在盛深公司总部这边的销售额增幅并不大,原因是老系统也逐步地进行了改造。

老系统的改造工程也就成了城致公司和其安公司的争夺焦点。主管生产、技术工作的汪道全的观点,代表了一分公司很强烈的倾向性,几个小型改造工程下来,大部分的工程业务都被城致公司收入囊中,其他的都归属了其安公司。

这次王顾成和刘爱海所考虑的,就是较前几个工程规模大一些的“老系统机组控制改造工程”。

经过了一年风风雨雨的历练,刘爱海显现出同龄人少有的稳重感。那个学生气息浓厚的圆框眼镜,被高品质、微带棱角的眼镜替代,整个人显得精明干练。脸清瘦了许多,腮部和下巴的青青的胡茬,也预示着刘爱海不再是那个欢蹦雀跃的愣头小伙子,而是一位踏入成熟阶层的稳重男人。

刘爱海走向了成熟,而王顾成相比较一年前,却带有一丝隐隐的苍老。那次一号改造工程高烧昏厥后,王顾成总是感觉难以言状的疲乏。虽然眼神还是那样矍铄与精明,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有着重重的下坠之感。

王顾成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身体变化,他知道,那几天极度的情绪冲击使自己的身体遭受了难以回复的伤害,就像弹簧被拉伸到弹性极限范围之外,不可能在回到以前了。不说的原因,只因为一点,与其说出来,带给他人担心和无奈,却对身体却不会有任何一点帮助,何不把这压在自己心底呢?

“刘,我总觉得这个老系统机组控制改造工程有问题。”王顾成刚刚掐灭了一支烟,马上又点燃了一支,却没有吸,只是静静地看着烟头上升起的袅袅青烟。

刘爱海没太理解王顾成在担心什么,低头想了一会儿,语气肯定地说;“老板,我把老系统机组控制改造工程的各种情况核对了两遍,我想我们中标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王顾成微笑着看着刘爱海,他知道刘爱海的细致,说出这句话就是根据的,而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全力以赴,老系统机组控制改造工程中标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看到刘爱海的郑重样子,用夹着香烟的手指,象音乐指挥家一样的,带着节奏点了点刘爱海,笑意更浓,说到;“我不是担心不中标,而是……而是中标。”

“中标?!”刘爱海微侧过一点头,眉毛和颧骨上的肌肉都像眼部挤着,眨了几下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错了。

“你没听错,是担心中标!”王顾又恢复了淡淡的微笑。看了一下一脸茫然的刘爱海,接着说;“你说,如果我们这次老系统机组控制改造工程中标,我们后续的供应份额能有多少?”

“具体数据不详细,我也大体估算了一下,80—90%之间吧。”刘爱海迅速地说出了以往自己的统计结果。曾经为这个数据还兴奋了好久。

“那么,不中标呢?”王顾成吸了一口烟,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刘爱海。

“这个数据是现有的,70%吧。”

王顾成收敛了笑容,慢慢地说着;“这就是大问题了。70%是合理的,也是能够长远保持稳定的。而80---90%就是一家独大了。”

刘爱海用比平时快很多的节奏眨着眼,思量着这个让自己茫然的话题。

见到刘爱海的神情,知道他还不理解自己的担心,王顾成继续慢慢地解释。

“举个例子,我们公司的供应商,河北老王,在我们公司的同种料需求份额中占到了90%以上。我们又了另外开发、扶植了2家供应商,把老王的份额压下去。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老王去年因为银行贷款问题停产,停止了供应,那2家救了我们。我们虽然受到了严重的损失,但没有因为供应的断节,而一败涂地。”用竖起的大拇指尖慢慢地划了几下额头,闭上眼睛,微微摇了几下头,好像脑海中满是那时的痛苦与惨烈。

“我懂了,老板,就是说我们如果达到80--90%的份额,也是不稳定的。盛深也会把我们份额打压下去。”刘爱海恍然地吐了一口气,脑袋靠着椅背,眼睛向上望去,无奈地摇摇头。

“是啊。我们公司的规模,都担心老王那样的一家独大的供应模式,何况是盛深这种规模的公司。公司规模越大,核心点却越脆弱啊!”

2人都沉默了下来,王顾成的脸上是淡然,而刘爱海却是满脸的无奈和不甘。

王顾成看了刘爱海一眼,思量着还需要进一步和他说清楚。

“刘,这么样,我们来假设几种结果。”

刘爱海收回靠着椅背的身体,顺手在旁边的桌上拿过纸和笔,身体前倾,准备记录。

王顾成笑了笑,摆了一下手,示意不用记录。

“如果,其安中标。那么份额就是我们70%,他们20%多一些。就算他们不满足,继续扩张。我们专利技术部分他们是很难抢去的。这样,我们的份额就在40---70%之间。因该是稳定的。”

王顾成虽然说不用记录,但刘爱海还是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数字。

“如果,我们中标。那么我们就是80—90%,而其安可能不到10%,一民公司暂不考虑。如果你是宋期俊会怎样?”烟已经烧到了底部,一节长长的烟灰弯弯地立在烟头上。王顾成用另一只手托在烟的下面,以防烟灰掉在地毯上。刘爱海马上站起来拿来了烟灰缸,等王顾成小心地把烟放在烟缸中后,又拿来了烟,递给王顾成。

王顾成看了一眼烟,无奈地摇摇头,手却拿起烟,点着。现在的烟抽得太多了,可是只有吸烟时才能让自己集中精力。

“如果我是宋期俊,肯定不会甘心的。”刘爱海边坐下边说着。

“不是不甘心,是必须做!不到10%的份额,不足以维持其安在这单项上的运行,就算他们还有其他的业务来平衡成本,那也不可能在这单项上,长久维持这种状态的。所以,要么彻底萎缩结束,要么……膨胀!”说到“膨胀”时王顾成加重了语气,脑海中显现出宋期俊落寞的背影。象宋期俊这样赌性强烈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自行萎缩掉的。

听到这,刘爱海脸上的无奈少了一些,心理和王顾成一样想到;如果这种状态出现,宋期俊除了疯狂的反扑,是不会有其他的选择的。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王顾成的表情是若有所思,而刘爱海眼中却闪烁着强烈的斗意。

吸了一口烟,王顾成觉得满嘴的苦涩,痛苦地咂下嘴。无奈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烟,身体里的疲乏感又肆无忌惮地泛滥起来。

“我们在盛深本部这边的优势是什么呢?”说到这,于孝隆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

“特别是现在。”汪道全摇着脑袋的笑脸也出现在脑中。汪道全现在的位置能够挺住强大的外界压力吗?曲经理还有一些盛深公司和自己关系深入的人都出现在脑海中。无声地摇摇头。

“我们这么多年,主要靠的是质量、信誉,其他的也是在这基础上派生出来的。如果完全介入了非质量、产品的争斗中……”王顾成没有把话说完。按照自己的个性,是不怕这些争斗的,但企业做到现在的规模,内心里还是避免最后走到这种地界。盛深公司总部的业务是城致公司的核心,未知的危机随时都可能让企业坍塌下去。

刘爱海现在的思想还不可能和王顾成达到同步。王顾成的解释不但没有让他内心平复下来,反倒激起年轻心中那种无所畏惧的豪情。

王顾成又吸了一口烟,满脸痛苦地把烟吐掉,使劲地咧咧嘴。刘爱海会意地端来茶水。

“谢谢!”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充满了激情的小伙子。他在刘爱海的脸上看到了斗志,真像年轻时的自己。

“或许,有一天他长大啦,就会懂了吧?”

想到“长大了”这个词,微微地一笑。成人和成熟之间确实有太远的距离。人走到成熟时,就可能走完了半个人生。而这点,无论怎么讲述都是无用的,不自己经历风霜雪雨,是无法体会“天凉好个秋”那里的沉沉的感觉的。什么是人生,也许就是满身伤痕,历经喜悦、痛苦、幸福、无奈,才真正明白从小就听到的那几句老话儿。

“老板,那我们这次就不投标了?”刘爱海满脸的不甘。

“我再考虑考虑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王顾成没有和刘爱海说,那就是这一年随着业务的急速扩张,原有的生产条件已经不能满足需求,工厂扩建已经进行。加之,新开发市场销售、回款不稳定,造成公司资金持续性紧张。银行贷款压力也越来越重,刘纪伦每天被资金问题弄得焦头烂额,整个人简直就成了一个龙须面弯成的问号。

王顾成也把自己的担忧和翟庆会和刘纪伦正式沟通过,但二人的态度都是强烈反对。通过王顾成耐心地劝导,二人态度虽然有些缓和,但还是和刘爱海类似,心有不甘。终究为了一个假设的未知风险而放弃眼前的巨大利益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王顾成无奈,只能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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