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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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一个横档,它已经老化了,锈迹斑斑,又很薄,总感觉抓握在手里会碎掉。我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最下面的横档上先试了试,跳了一下,确保它能撑得住我,却不小心扭到肋骨,疼得我缩了一下。
“翠丝。”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没吓到我。大概是因为我变得更像无畏派,心理随时都处在备战状态。也可能是这声音沙哑、平缓,听起来抚慰人心。但不论怎样,我回过了头。老四站在身后,和我一样,枪也背在后面。
“怎么了?”我说。
“我来这儿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犯傻。”
“我只是要找个高的地方,”我说,“倒不觉得自己在犯傻。”
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他在笑。“好,我也一起。”他说。
我怔了一下,他看我的方式不像威尔、克里斯蒂娜、艾尔那样--好像我又小又弱什么用也没有,所以总对我流露出同情。但他如果坚持跟我一起来,大概也是怀疑我的能力。
“我能爬上去。”我理直气壮地说。
“毫无疑问。”他答道。我没有听到一丝嘲讽,可总觉得他肯定是把讥讽隐藏起来了。肯定的。
我开始往上爬。当我离地一米左右时,他跟了上来。他攀爬的速度明显比我快很多,才一会儿工夫,我的脚刚离开一个横档,他的手就已经摸到它了。
“那么,告诉我……”他气喘吁吁,“你觉得这次训练的目的何在?我是说夺旗比赛,不是爬高。”
我低头往下一望,地面已离我们很远了,可我还没爬到三分之一处。上面有个平台,就在转轮圆心下方,那是我的第一个目标。我奋力向上攀爬,甚至没想过怎么下来的问题。先前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这会儿变成了狂风,呼呼地吹打过来。我们爬得越高,风力就会越强。我必须得有心理准备。
“学习战略规划,”我回答,“或许还有团队合作。”
“团队合作。”他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喘着粗气大笑起来,那笑卡在他的喉咙里,听起来有点像惊慌的喘息。
“也许不是,团队协作不像是无畏派优先考虑的事。”我忙解释道。
风越吼越怒,我紧紧贴在白色架塔上,以免被吹下去,但这样爬起来就更困难了。下面的旋转木马现在变得很小,我勉强能看清雨篷下的同伴,远远望去,好像少了几人,应该是搜索小队已经上路了。
老四说:“团队合作本应是重中之重才对,以前曾经是这样。”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话,因为这高度令人眩晕。手因为紧抓横档而生疼,双腿打战,但我不确定这是为什么。心里甚是奇怪,这高度没有令我恐慌,相反,它让我觉得充满了力量,全身所有的器官、血管、肌肉都激昂不已,像在歌唱。
随即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他。他带来的某种感觉让我觉得快要坠落了,又或者快要融化了,或者熊熊燃烧。
想到这儿,我险些没抓住下一个横档。
“现在,跟我说说……”他大口喘着气,“你觉得战略规划跟勇敢有什么关联?”
听到这个问题,我才醒悟,他是我的导师,我应该由此学些东西才是。这时,一朵乌云飘过月亮,光影的变化投在我的手上。
“它……它能让人随时准备行动。”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说,“学会战略规划,以后就能派上用场。”我听到他在我身后急促地喘息着。“老四,你没事儿吧?”
“翠丝,你还是人类吗?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我转身往下看了一眼,如果现在跌下去,必死无疑,可我坚信自己不会掉下去。
突然,一阵狂风从左边吹打过来,我被风狠狠地吹向右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紧紧抓住横档,重心有些失衡。老四伸出冰凉的手托住我一边的臀部,一根手指贴在我T恤边缘露出的肌肤上。他使劲托住我,扶稳,轻轻地推向左边,我再一次恢复了平衡。
这时换成我无法呼吸了。我缓了缓神,盯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口干舌燥。皮肤上似乎还留有他触碰我肌肤时的感觉,那手指又瘦又长。
“你还好吧?”他轻声问。
“嗯。”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
我继续往上爬,一声不吭,直到爬上平台。平台四周有金属栏杆,从钝圆的两端来看,以前应该安装过扶手,可现在,扶手没有了。我坐了下来,挪到另一头,这样老四也有个地方坐。想也没想,我就把双腿垂在平台外边,荡在半空中。老四却半蜷着身子,后背紧紧靠着金属支架,喘得更厉害了。
“你恐高啊,”我说,“那你怎么在无畏派基地熬到现在的?”
“我尽量忽视内心的恐惧,”他说,“做决定时,我会假装它不存在。”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就没有办法克制。对我来说,完全不害怕与像他那样假装恐惧不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想到这儿,我不禁看着他。
我大概盯着他看了很久。
“怎么了?”他还是轻声问。
“没什么。”
我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看着脚下这座城市。必须集中精力,我并不是闲着没事儿才爬这么高的。
这座城市漆黑一片,就算没这么黑,也看不太远,有一栋大楼挡住了视线。我现在既看不清,也看不远。
“我们还不够高。”我抬头往上看了看,上方有一堆错综复杂的支架,那是摩天轮的脚手架。如果我够小心,可以把脚踩在横杆与支架之间,以确保安全。或者说尽可能地确保安全。
“我准备爬上去。”说着我站起来,抓住头顶的一个支架,把自己拉上去,霎时,瘀青的肋骨被拉得疼痛无比,可我没去管它。
“老天,你这个僵尸人。”他无奈地喊道。
“你不必跟我上来。”我心意已决,抬头看了一下迷宫般纵横交错的支架,找准两个支架交叉的地方把脚塞了进去,再把身子撑上去,然后使劲抓住另一个支架。我悬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心跳骤然加速,除了它猛烈的跳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所有的想法都凝聚在心跳里,随着它的节奏一起跳动。
“不,我跟你一起。”他喊道。
这太疯狂了,我心里很清楚。一点点的失误,半秒钟的犹疑,命可能就没了。一股热流涌上胸口,但手一抓到下一根横杆,我又笑了。我把自己拉上去,胳膊颤抖个不停,再强迫自己把脚踩到另一个支架上,调整站姿,觉得稳当了,我就回头看老四。我本想低头看他,却直直地看到“遥远”的地面。
我一下无法呼吸了。
我想起丽塔的妹妹因为没能跳上天台而惨死的情景,如果我一不小心没抓稳,也会和她有同样的命运。我想象自己的身体垂直掉落,撞在支架上,然后从几十米高的转轮上掉下去,血溅摩天轮。尸体歪七扭八地横在路面上。老四在我身后,一手抓着一根横杆,把自己撑上来,身手敏捷,就像从床上坐起来一样。可我能看得出,他也异常紧张,胳膊上青筋凸起,肌肉紧绷。不过,当一个人离地三十余米,还这样胡思乱想真是愚蠢啊。
我伸手抓住另一个支架,又找到一个地方塞脚。再放眼望去,大楼终于不再遮挡视线,我可以看见远处的地平线延伸到天际。深蓝的夜空下,大多数高楼大厦只有轮廓依稀可见,但中心大厦顶上的红灯还亮着,它们闪烁的速度不及我心跳的一半。
高楼大厦之间的街道看起来像一条条蜿蜒盘旋的隧道。有那么一瞬间,黑暗像毯子一样覆盖着大地,大楼、天际、街道和地面之间只有一丝微不可辨的差异。突然,地面上一个微小的光亮闯入我的眼帘。
“你看!”我指着光点惊喜地喊道。
老四爬到我身后,就停了下来,和我靠得很近,他回头去看时,下巴正靠近我的头,呼吸声震颤着我的耳朵,我竟又有些眩晕,就像爬梯子时的感觉一样。
“看到了。”他脸上荡漾着微笑。
“是从码头尽头的公园发出来的,”他说,“果然不出所料。它周围是空地,里面有些树可做掩护,不过隐蔽效果应该不怎么好。”
“好。”我转过头看了一下老四。我们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在三十几米的高空,相反,还注意到他嘴角很自然地微微下撇,跟我一样,而且下巴上有一道疤。
“嗯……”我清了清嗓子,“我们现在爬下去吧,我跟着你。”
老四点点头,开始往下爬,他的腿那么长,毫不费力就能踩住一个支架,身体顺势往下,轻轻松松就爬了下去。尽管四周还笼罩在夜色之中,我还是能看到他的手臂发红发颤。
我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支架交叉处的横杆上。脚下的横杆突然咯咯作响,松了开来,一路撞向下面的几个横杆,发出刺耳的当当声,最后掉在了路面上。我双手紧紧抓住支架,整个人吊在上面,脚在半空中踢蹬,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令我窒息。
“老四!”
我想再找个地方把脚放上,可最近的落脚点离我也有一米多远,我的脚根本够不到。我的手心直冒冷汗,脑子里唰唰闪过选派大典、个性测试,在所有重要时刻之前,我总在裤子上擦掉手心的汗,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我会掉下去!我会掉下去!总觉得手已发酸,总觉得会命丧摩天轮。
“坚持住!”他大喊,“一定要坚持住,我有办法。”
他继续向下爬,可是爬错了方向,他应该爬上来救我,而不是离我越来越远!我盯着自己的手,因为紧紧抓着头顶狭长的支架,关节有些泛白。手指成了暗红色,已经快发紫了,就要撑不住了。
我快撑不住了。
随时会丧命。
我闭紧双眼,最好不要看,最好假装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不存在。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运动鞋摩擦金属的吱吱声,还有急速踩踏横杆的脚步声。
“老四。”我大喊着。或许他已经离开了,或许他抛弃了我,或许他是想考验我的力量和勇气,但不管怎么样,他没爬上来帮我!我用鼻子深深地吸气,然后张嘴吐气,默默数着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二。吸气,吐气。我能想的只有老四。快点,想想办法啊,老四。
突然,我听见嘎吱嘎吱的轮子转动声,手抓着的支架抖动了一下,我死命地紧抓支架,从咬紧的牙缝里尖叫出来。
摩天轮转了起来!
嗖嗖的狂风像涌动的喷泉一样猛烈吹打着向我的脚踝和手腕。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动--随着转轮冲向地面!地面越来越近,我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笑到头晕。我得加快速度,在重力作用下转轮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不找准时机跳下来,就会被加速运动的支架和轿厢卷走,那我就真的死定了。
我随着转轮冲下来,全身每一处的肌肉都紧绷着。当我看清路面上的裂缝时,纵身一跃,身体猛烈地撞向地面,脚先着地。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幸好我赶紧双手抱膝,以最快速度滚到路的一边,脸被水泥地蹭了几下。我转过脸,看见一个轿厢正逼近,好像一只巨大的鞋子就要踩扁我,我又翻了个滚,轿厢厢底掠过肩膀。真是惊险。
好在我平安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伸开手掌紧紧压住脸颊。不想站起来,即使站起来,也会再度摔倒,我索性就躺在路边。脚步声响起,老四抓住我的手腕。我任由他撬开我捂着眼睛的双手。
他用两手紧紧包住我的一只手,肌肤的温暖把我的手指抓握横杆的疼痛驱赶得无影无踪。
“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双手抓得我更紧了。
“没事。”
他一下子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撑地,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最多也只有十几厘米。空气凝固下来,这距离间好像噼里啪啦在发生某种化学变化。我想它应该更近些。
他站起来,把我也拉了起来。转轮还在继续转着,带动的风把我的头发往后吹去。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摩天轮还能动,”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这样我们就不用费时费力爬上去了。”
“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能老让你挂在半空吧,我就下来冒了个险,推了一下转轮,凑巧还能转。来吧,咱们该去抢他们的旗了。”
老四迟疑了一下,拽起我的胳膊,指尖压在我胳膊肘的内侧。若在其他派别,他肯定会让我休息一下,可他是无畏派,所以只冲我笑了一下,就拉着我朝旋转木马走去。我们的队员还在那里护着旗子。我半跑半跛地跟在他后面,浑身疲软,神智却异常清醒,特别是他抓着我胳膊的时候。
克里斯蒂娜长腿交叉,坐在其中一个旋转木马上,双手环抱着支撑塑料木马的撑杆。我们的旗子就插在她背后,那是一个在黑暗中闪着光的三角。三个本派新生站在其余破烂脏旧的木马中间,其中一人把手搭在木马头上,磨损了的马眼睛在他手指缝里“窥视”我。坐在旋转木马边沿的是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孩,用拇指挠着她那穿了四个孔的眼眉。
“其他人去哪里了?”老四问。
他和我一样看起来很兴奋,神采奕奕,眼睛瞪得溜圆。
“是你们两个家伙把轮子转起来的?”年长的女孩说,“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还不如大喊‘我们在这儿,快来抓我们’。”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如果今年再输了,我真是不堪其辱啊。难道要连输三年?”
“轮子转没关系,我们知道他们在哪里。”老四说道。
“我们?”克里斯蒂娜看看老四又看看我,惊呼道。
“没错,你们其余人在玩弄大拇指的时候,翠丝爬上摩天轮寻找对手的方位了。”他说。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一位本派新生边打哈欠边问。
老四看着我。渐渐地,其他人的目光,包括克里斯蒂娜在内,从他移向我。我绷了一下肩膀,正想耸耸肩说抱歉时,码头延伸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我有主意了。
“兵分两路,”我胸有成竹地说,“四个人去码头右边,三个人去码头左边。我们的对手就在码头尽头的公园里。四人小组要准备好从正面冲锋,三人小组溜到对方后方抢旗。”
克里斯蒂娜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就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陌生人。当然,她这种反应也情有可原,我不怪她。
“这点子不错。”年长的女孩拍了拍手,“我们现在就行动,怎么样?”
克里斯蒂娜跟我一组,前往码头右边,同往的还有尤莱亚,他的微笑衬着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惨白。我先前没有注意到,原来他耳朵后面文着一条蛇,于是盯着那盘绕耳垂的蛇尾看了好久。克里斯蒂娜突然跑了起来,我也不得不跟着跑起来。
克里斯蒂娜腿长跨步大,我只有两步当一步用才能追上她。跑着跑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三人只能有一人拿下旗,如果这个人不是我,那我之前出主意和提供消息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就算跑得再喘不过气来,我也必须全力以赴,加快速度。我紧跟在克里斯蒂娜身后,边跑边把枪从身后转到前面来,手指扣住扳机,防范任何可能的突袭。
我们终于到达公园,我紧紧捂住嘴,绝不能让他们听到喘息的声音而有所觉察。我们放慢了速度,脚步声也不至于太大。我到处搜寻光点的踪影。在摩天轮上远眺时,这里有些模糊,可现在置身此地,它更大也更容易看见了。突然,我发现了目标,指了指光点的方向,克里斯蒂娜会意地点点头,领头直奔目标而去。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齐声叫嚣,声震瓦顶,吓得我跳了起来。接着我听见彩弹射中目标的啪啪破碎声。我们队的四人小组在进攻,对方冲向前迎战,旗子几乎处在无人看守的状态。尤莱亚瞄准目标,开枪射中了仅剩的一个守卫的大腿。这是个矮小的紫发女孩,由于被尤莱亚开枪打中,她大动肝火,生气地把手中的枪甩了出去。由于“敌方”疏于防范,我们很快得手。
我冲刺着赶上了克里斯蒂娜。旗子挂在树枝上,就在我的头顶。我伸手去够,克里斯蒂娜也伸手去拿。
“行了吧,翠丝,”克里斯蒂娜说,“今天你已经是大英雄了,就不要和我抢了。而且你这身高怎么也够不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大人在责怪一个行事老成的小孩,然后伸手一把抓下旗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转身高呼胜利,尤莱亚见状也欢呼起来,不一会儿,远处也传来一阵喝彩声。
尤莱亚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正想让自己忘记克里斯蒂娜刚才看我时的那种眼神。或许她是对的,今天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邀功”。我不想太贪婪,不想像艾瑞克那样,害怕别人的力量超过自己。
胜利的欢呼声蔓延开来,我也忍不住大喊起来,一路冲向队友。克里斯蒂娜把旗子高高举起,大家簇拥着她,抓着她的胳膊,把旗子举得更高。我没办法靠近她,就站在一边咧嘴笑,看着大家尽情享受着眼前的胜利。
有人把手搭在我肩上。
“做得太棒了。”老四悄声说。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我竟然错过了。”威尔摇头叹息。车厢内的过堂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纷乱。
“你没有出来妨碍我们的好事儿,就是最大的功劳。”克里斯蒂娜满脸喜庆,开玩笑地说。
“我怎么就没分到你们这一队呢?”艾尔抱怨。
“艾尔同学,人生本来就不公平,世界显然在跟你作对。”威尔打趣道,“我可以再看看旗子吗?”
皮特、莫莉、德鲁无精打采地坐在角落里那群队员的对面,前胸后背都溅满了蓝色或粉色的彩漆。他们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偷偷瞟一下我们,尤其是克里斯蒂娜。这就是不拿旗子的好处,最起码我现在不是众矢之的。
“是你爬上了摩天轮?”尤莱亚问。他跌跌撞撞地穿过车厢,坐到我身边,那个笑起来有些轻浮的女孩也跟了过来。
“对。”
“你还蛮聪明的,就像……博学者一样聪明。”那女孩说,“对了,我叫马琳。”
“我叫翠丝。”在无私派时,被拿来跟博学派作比较都被视为侮辱,但她的语气听着像赞扬。
“嗯,我知道你是谁,首跳者没有谁会忘记的。”她说。
我穿着无私派的衣服跳下天台距现在已经很久了,感觉像过了十年那么久。
尤莱亚从枪里掏出一个彩弹,用食指和拇指用力挤压。这时,火车突然左转弯,尤莱亚一下子歪到我身上,他不断用手指捏着彩弹,捏来捏去,一道粉色的难闻的东西喷出来,喷在了我脸上。
马琳咯咯笑个不停。我慢慢擦了擦脸上的彩漆,趁尤莱亚放松警惕时,把手上的漆全抹在他的脸上。一股鱼油的气味飘满整个车厢。
“啊!”他又冲我挤彩弹,可挤开的口错了方向,彩漆瞬间喷进他的嘴,他随即咳嗽起来,发出一阵夸张的作呕声。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笑到肚子疼。
如果一生一世都像这样,大声地笑、大胆地闯,过一种历经艰险之后虽精疲力竭但充实的日子,我会十分满足。看着尤莱亚用手指抠着喉咙干呕,我开始明白,所有我要做的就是通过考验,那样这种生活就会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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