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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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家败之际,一个弱女子本该是满怀对新朝廷的敬畏,如履薄冰地行事才对,却不料花蕊竟然在颓败的废墟上昂然挺立。她像悬崖边的一株野花,像暗夜里的一缕清香,虽然带着些微的寒意,却绽放出最美的光华。在花蕊夫人的心里,大抵是没有想要活着走出这场筵席吧。不然,她哪里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丝的胆怯、退让,甚至犹豫,就公然挑战宋太祖的权威呢?
到底是谁化解了当年的局面我们无从得知,但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肯定的:
宋太祖原谅了花蕊夫人的顶撞。情到深处,无关对错,也许正是这个道理。亦舒说:“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也是错。”那么同样,如果这个男人爱你,他将放下所有的尊严,体味你亡国的痛楚,同情你决绝的姿态,关爱你受伤的心灵,呵护你柔软的内心。花蕊夫人是如此幸运,宋太祖不但没有因为她的《述亡诗》而怪罪她,甚至还对她多了几分爱慕和尊敬。
但是,这似乎并不能改善宋太祖对孟昶的态度。想想南唐后主李煜,也曾对大宋朝千依百顺,换来的也只是宋太祖的一句:“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由此可以断想,即便孟昶没有这如花似玉的娇妻,宋太祖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很多史家都推测孟昶的死和宋太祖大有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入汴京十日后,孟昶突然暴死,花蕊夫人的命运自然更没得选择:要么就是和孟昶的母亲一样,绝食而死,为亡国殉葬;要么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充实大宋的后宫。也许,道学家可以愤愤地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为什么她不和孟昶的母亲一样选择殉国,为什么她要这样苟且偷生?
这样的论调,放在讲究三从四德的年代可以理解,但在今天看来,这是多么残忍!那样青春正好的年纪,那样出色的才学和样貌,别说她不愿意死,就连我们也舍不得她去死。我宁愿看着她将惨痛的历史轻轻翻过,哪怕连着骨血,带着皮肉,挺着生硬的疼,也要开始新的人生。
要知道,不管她是贵妃还是寡妇,首先,她是一个女人。
花蕊夫人的才华和样貌宋太祖早已心中有数,入宫侍寝不久后,花蕊夫人便被升为贵妃。想那宋太祖当年也曾一条棍棒闯天下,不图任何私利地护送素不相识的女子回家,留下“千里送京娘”的美誉。说到底,无论如何霸道,骨子里还算是有些英雄气概。他的真情和仗义,对已经国破家亡的花蕊夫人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新的寄托。
可能很多人受流行影视剧的影响,觉得花蕊夫人嫁给宋太祖后楚楚可怜,勉承恩露,心里必定十分凄苦。实际上,能够吟出“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的花蕊夫人,性格里总是带着刚烈的,如果不是对赵匡胤动了感情,而是只有蒙羞忍辱的话,恐怕她未必乐于活在宋朝。
她与孟昶是结发夫妻,固然情深;但赵匡胤赐予她新的生活,未必没有义重。爱与不爱,这种在男人看来无需多想的小事,却是女人生活的全部。
可是,带着对一个人的思念去爱另一个人是多么悲哀的事情。花蕊夫人虽然宠冠大宋后宫,心里却依然止不住对孟昶的思念。她亲手绘制了一幅孟昶的画像,供于室内。夜半无人时,她定然私下拜祭、暗自垂泪。不料,有一次刚好被太祖撞见,询问之下,她便谎称是可以求子的神仙。宋太祖听后自然十分高兴。
“张仙送子”一事,后来竟不知缘由地流入民间,但凡求子的女人都要供一幅张仙的画像,香花顶礼,从此络绎不绝。
这世间,络绎不绝的除了女人们对“张仙”的膜拜,还有男人们对花蕊夫人的爱。无巧不成书,花蕊夫人生命里出现的第三个男人最后也做了皇帝,他就是后来的宋太宗赵光义。
由于赵光义在继位问题上的诸多疑点,无论是史学家还是坊间传闻,对他的人品都颇有微词。有时候,评判皇室的内务似乎比百姓的家事更为容易:江山、美人,是所有帝王家男人争执的焦点,无论输赢,二者的得失几乎都是同步。显然,在这两点上,赵光义都跟哥哥赵匡胤有着激烈的“冲突”。于是,赵光义带着自己的怒火与妒火,抢来了皇帝的位置。但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抢来花蕊夫人的心。
要知道,花蕊夫人与孟昶是怜而有爱,那是初爱的甜美;与宋太祖是敬而有爱,那是对英雄的敬重。前者只可依偎,后者却可依靠。而女人一旦有了依靠,心里便踏实了,也就不再需要别的人了。所以,花蕊夫人对赵光义,欣赏也许是有的,但恐怕只能是止于欣赏。
赵光义的人品向来颇多争议。
这个人先是导演了一出“烛光斧影”的丑闻,名不正言不顺地当上皇帝,接着又编出来一套“金匮之盟”的闹剧。关于“金匮遗诏”的事儿,司马光《涑水纪闻》里也曾提到过。说是杜太后病重的时候,知自己命不长久,便叫来宋太祖,跟他说:“我们之所以能得到天下,就是因为后周是小皇帝当家,如果是个成年人的话,你又怎么会取得今天的江山?所以,你死了之后,要把帝位传给你弟弟,有个成年人来当皇帝,才是国家之福,天下之幸。”母后病危授命,宋太祖泪流满面地点头应允。据说,杜太后还让赵普把这些记录下来,藏在一个金柜里,派专人把守。在《宋史》卷二百四十二中可查到此事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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