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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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
一方面是萧俊的出现让我睡不着,另一方面是唐熏说的那些话,让我觉得自己前途渺茫,我几乎不知道应该怎样在这个城市里立足,那些初到一个城市的新鲜感已经被陌生的恐惧所代替。
我第一次在夜里无比地想念清水街,想念拉面叔叔的拉面馆,想念那个小小的人儿,念生。
午夜十分,我听见郑可可关窗户的声音,他也是还没有入睡。
郑可可的窗户刚关上不久就听见有人敲门,然后是唐熏出去开门,再接着是唐熏和一个男人的吵架声,吵架声在那个男人进入唐熏的房间之后消失。不到两个小时,我又听见门开了,应该是唐熏在送那个男人走。
这一连串的声音让我的陌生感更加强烈,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房子,回到清水街,回到所有人的流言蜚语里去,在那里,我觉得我有足够的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在这里,我只会觉得一个人无所适从。
但是第二天我立即又有了在这里打拼下去的力量。
那因为我第二天见到了汀染。
唐熏跟郑可可说要我们都要去和汀染一起吃饭的时候,郑可可很平静。我和唐熏不敢相信地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倒是郑可可,他忽然满不在乎地看着我们说:“不就是汀染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看你们紧张的!”
唐熏倒显得是最紧张的人了,一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念念叨叨地说:“也不知道汀染现在长什么样了……”
郑可可一路都不说话,有时候看着窗外,有时候看着我。
我也不说话,我觉得在这件事上基本没有我说话的份。
当汀染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当她开口对我微笑着说你好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遇见了这辈子唯一一个能叫我感到自卑的女人。
她就是那种我想要长成的样子,她说话的语调语态和神情优雅而大方,她笑着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世界纯净的就是一汪水,你无法在她面前张口说话,她的声音和身上所有的气息能将你融化。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淑女!
原来能叫郑可可神魂颠倒的女人是这样的!
那么郑可可将我这样一个和汀染截然不同的女人带出来,并且如今还带到了汀染的面前是不是就为了出一口恶气?
我承认我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构想着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事,我这种忽然又开始的臆想主要来自于汀染带给我的震惊。
汀染最让我震惊的还不止她给我的感觉,还有她带来的那个男子。
她笑着对我们大家介绍:“这是我表弟,萧俊,现在还在念书,今天正好有时间,我就带他一起出来玩玩。”
唐熏看了看我,我看了看郑可可,而郑可可正看着萧俊。
萧俊的眼神四处胡乱地打量了一番,最后也落在了郑可可的脸上,郑可可忽然伸出手去,对萧俊说:“久仰!”
我和唐熏差一点就倒了下去,是不是整天在构思着诡异的小说情节的人的脑子里的思维模式也是非同一般的?他郑可可怎么就想起来对萧俊说了久仰这两个字?
其实那天我在看见萧俊的那一刹那有些许的迷茫,不,是迷乱。但是在听见郑可可说了这两个字之后我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清水街,那种面对一切都轻松自在的底气就像从脚跟下面生长出来一样,对面前的一切毫无畏惧之感。
于是我将目光赤裸裸地落在了萧俊的脸上,我看见他的不安和尴尬,在我的目光里,他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没有以前帅了!”这句话我说得很不诚心,萧俊的模样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别人无法比拟的帅。
萧俊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眼,匆匆而过,然后羞涩一笑。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萧俊的羞涩,这是我的软肋。
于是我放弃了羞辱萧俊的念头,叹了口气,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要是知道来北京会遇见你,我……早就来了。”
唐熏在桌子下面拉了一下我的衣角,然后用眼神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应该高傲一些,因为在我和萧俊的关系里,我站在硬邦邦的土地上,道理全在我这一边,就算萧俊之前全对,他让我有了孩子然后毫无音讯地消失就彻底地错了,并且永无翻身之日。
“我有好几年没回去看看了……”萧俊的语气里竟充满着怀念。我不知道他是单纯地怀念清水街还是怀念我们曾经在楼顶上的春宵一刻。
我哼了一声,说:“没必要回去看,没什么可看的,现在我也不在那里了,你更不需要回去看了。”
汀染直到这个时候才插口我们的话:“原来你们是老乡呢!”
“岂止是老乡?”我暧昧地一笑,我的意思是,还是老相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萧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起身对大家说抱歉,因为有事要先离开了。
我坐在那里,忽然有些失落,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追上去,就这么看着萧俊离开了。
唐熏对着我直眨眼睛,我小声对她说:“别眨了,他要是继续呆着,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出事当然是我出事,我觉得我再多说两句话我的眼泪就要出来了,我一看见萧俊就仿佛自己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在美的叫人迷乱的夕阳里,在高楼顶上迎着微风,我兴奋地感觉到我的梦想成为了现实。可是谁会知道,一觉醒来,现实还是梦想。
看见萧俊时那种爱啊恨啊怨啊痛啊连同这么多年心底的想念全部都出来了,就好比你因为买彩票输光了家产家业老婆孩子,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中了个特等奖,你摇旗呐喊手舞足蹈地兴奋的时候,其实迎风而落的是你多年的泪水。
萧俊走后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我轻而易举地从汀染那里要到了萧俊的手机号码,然后再没和汀染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和唐熏聊天,对面前的菜品头论足。而郑可可和汀染竟然相谈甚欢,这也许是我和唐熏只好拿菜说事的一个重大原因。
郑可可和汀染谈论的话题根本就不是什么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或者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一个劲地讲以前他们的某位朋友现在做了什么,从这个朋友说到那个朋友,说了一圈过来就是没说自己。
我和唐熏听得怪累的,最后我对郑可可说:“你们聊着,我和唐熏先回去了,我们还有点别的事。”
郑可可一听,很大方地一甩手,说:“去吧,回头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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