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岗位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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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布特小城里的夏季是漫长而又多雨，充足的雨水让卡布特海关大院里的杂草疯狂地生长。从办公大楼到单身干部宿舍楼下的绿化带，只要有黄土裸露的地方，泛滥成灾地向灰白的墙体延伸。
老陈一大早来到办公大楼后，第一件事便是驻足这儿瞧一下，那儿瞥一眼。手里的卷烟时刻不离开他厚厚的嘴唇，老陈立在大楼的北面，等最后一股青烟完全从鼻孔里喷出来的时候，他像是完成了一天该做的事情。烟蒂朝脚下一摔，踮起脚后根，刚才还在冒着青烟的烟蒂瞬间变了样儿。
麦东明和卢玉玺大老远从宿舍楼里出来，老陈眯起一双像专业射击手的眼睛，见到他们俩人后，把双手往自已裤袋里一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约莫估计两人肯定会朝办公楼方向走来。因为还有几分钟时间，上班的铃声就要响了，陆续有人急匆匆地从食堂里迈开步子朝办公楼走来。
在办公楼大门的台阶上，老陈和麦东明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碰在一起。卢玉玺在中途离开了麦东明，因为这座九层的办公楼里没有她的位置。
“麦老弟，早啊！”老陈挤出一脸的笑迎着麦东明的目光，他试图想从麦东明的眼里得出一点什么秘密似的，可是见到麦东明眉头紧锁着，老陈很知趣地把目光迅速移向自已的脚下。
“早！”麦东明礼貌地应了一声，他径直地要朝里面的大厅走。
“看样子老弟最近心情不好？”老陈转身紧跟在麦东明的后面，“是不是没休息好？注意身体，活儿干的别太多，有伤元气哟。”
麦东明知道老陈的意思，他那里知道卢玉玺是个非常保守的女人，根本容不得男人近身，何谈那些床上的戏事？
麦东明回头看了一眼，说：“老陈，你们办公室的伍主任是不是最近要走？”
“要走？没听说啊？喔！你听谁说的？”老陈显得很吃惊，“没收到郁江关的文件，不知道哦。”
“现在关里都传开了，你在办公室，文件下来，你们不是第一手阅览？”麦东明问。
“反正目前没见到上面下文，不清楚。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现在关里要准备一次人员岗位调整，听说我们办公室和行政科要进行一次人员调整。”老陈从裤袋里摸索了一阵，半天没措出什么来。
“行政科？现在各关都将原来的行政科改成财务装备科了，你习惯改不了口。财装科是谁会被交流呢？”
“对，对！是财装科，看我老是习惯这样。我觉得行政科蛮好的，好像对外听起来舒服一些。”老陈一拍头，朝麦东明尴尬地笑笑。他暗地里看着麦东明，见他脸上没什么异样，老陈才定下来。他担心麦东明会嘲笑自已平时不看文件，一个天天与文件和机要文档打交道的干部，上面早在年初就已下文把原行政科室改成财务装备科。像郁江海关都已把原来的财务处改成了财务装备处，难道下面隶属关的科级单位不改能行吗？
“老陈，这次竟争上岗考试，你报名吗？”麦东明试探地问道，麦东明说完目光却移到大门外。
“我？呵呵！”老陈干笑一声，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老了，没什么心思去考那玩意了，我是主任科员到顶了！”
老陈的眼依然是眯成一条细缝隙，除了一些细小的微尘能侵入进去，外人恐怕是很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名堂来。虽说眼睛是心的窗口，可老陈这扇窗口，似乎永远是只开着一条细缝。
上班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老陈仍有些意犹未尽，见麦东明的眼神又从大门外移向一楼业务综合一科的办公室，他才把自已的眼睛恢复到常态，最后拍拍麦东明的肩膀：“年轻人，加把油，我们科室正缺人手。”
麦东明回到自已的办公室里，他心神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如果老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次办公室和财装科的人员调整，会动到哪一些人呢？现在财装科能动的人员就是康春海了，康春海是部队转业下来的，他本人也时不时说想到业务部门去，说是在财装科干久了，该挪挪步子。而办公室这个部门，能动的只有季洁，可是现在季洁又进了精神病医院，能动的人不会是老陈吧？莫非是老陈要下到业务部门来？
麦东明在脑子里不断地整理这些猜测和分析。他真希望上面能把自已放在办公室这个部门，有一天能干到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那么离卡布特第一手的距离近在咫尺。麦东明不是没有分析过，在郁江关下面各个隶属关内，坐上副处这个椅子的，有几个之前是一直在业务工作岗位的？而在办公室和人事部门岗位的，才是出人才的地方，也只有这两个工作岗位最容易升迁，毕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接近中午下班的时候，卢玉玺来到麦东明的办公室。她一进门，老陈的脚步却紧跟在后面。
“恭喜两位！你们俩准备请客吧！”老陈的声音很大，传得老远,，引得隔壁办公室里几个脑袋来在门口边晃了一下，几双眼见老陈止口转身朝后，便相互对视一下又回到各自的办公室里。
“什么事啊？”卢玉玺问。
“麦东明，你到稽查科，卢玉玺到加工贸易科，卢玉玺先请！你解放了！明天你不用再下到口岸值班了。”老陈兴奋地说，看他那样子，好像这次岗位交流不是卢玉玺和麦东明，倒像是他自已似的。
其实，麦东明和卢玉玺他们俩哪里知道，老陈也早就盯上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了。老陈虽不是学会计的，可是心里的那副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湛。他老陈在进海关之前，在原地方单位就是一个副科级，他在副科干了十年。在卡布特地方单位里，要从副科级升到正科级，何谈容易？作为卡布特父母官的县长也就是一个正处级，下到县政府县委办公室主任至多是正科级。像卡布特公安局里的刑侦队大队长，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那是牛比得很哩！而在同为处级单位的卡布特海关里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在卡布特海关里，一个科级算个球啊？可同样是科级的办公室主任的权利就不一样了，虽说跟地方的县委办或是什么局的局长没得比，但在老陈看来，这却要比其他业务部门强多了。
老陈心里有个谱，那是在关里办公室这个岗位，平时接触上面来的人多。而上面来的人多是有头有脸大人物，只要跟那些人混熟，根基扎实了，升迁的机会自然多。这人嘛，在哪一个单位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人脉关系是必不可少的，推选后备干部可不是在白纸上画个勾或是打个叉那么简单，里面的学问可多了。老陈在地方单位里混了十几年，什么勾心斗角、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等之类的小儿科。在老陈看来，早就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可是这些雕虫小技在地方单位慢慢吃不开，因为在一个单位待久了，大家都熟悉之后，每个人心里都有本谱，谁是什么性格，谁能力如何？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得很。可是在卡布物海关里，这本谱还没出版呢！因为在关里，多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院校生，社会阅历浅，工作经验欠缺，老陈这个有着十几年工作经验的“外来户”，平时随便应付个接待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现在眼前的麦东明去了稽查科，老陈当然是皆大欢喜了。他现在就等着伍日堂一走，他就有这个机会任职。现在办公室里的这个副主任，说到底，其实跟麦东明这些人是一类的。
“真的？”卢玉玺激动地跳起来，“终于盼到家了！呀！我还是得回清寺一趟，我的东西还在那边呢？”
“那用得你操心？打个电话让下面的人去收拾一下，再找个车让下面的人拿上来不就行啦？”老陈的语气就像他现在就已是关领导似的，有些拙拙逼人的味道，此时说话底气也比往日的份量增加了许多。
麦东明神情却暗淡下来，他没有显出特别的兴奋：“关里下文没有？”
“还要等什么下文？关务会决定的，下午我让他们几个拟个文，纸质文件很快就出来了！”老陈又看看麦东明说，“怎么？不高兴？你还愿意死待在业务部门？”
“不是，我只是觉得在……”麦东明没敢把话说完，因为这是他心中的秘密。
果然，老陈说的没错。办公室和财装科人员真的有了新的变动，康春海被安排下到口岸，而且正恰是卢玉玺上来，康春海下去。这人员一上一下的，刚好不多不少。虽然华进思时不时在郁江关领导面前提出要增加人员，可上面的人说，你们卡布特的业务量就那么点，增加人员干啥？这不是人才资源浪费吗？其实，华进思有他自已的想法，因为关里的徐小叶像是个游离不定的“化学分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跟郁江的那个“催化剂分子”相碰撞，这一碰撞产生的能量可不小，说不定整个人都可能离开卡布特海关了。这人员一少，下面三个口岸上的值班人员就不好调配了。一旦人员调配上的矛盾出来，他这个做一把手的也是左右为难。再说了，办公室的伍主堂是交流干部，离开卡布特海关是不可否定的事实。
还有让麦东明和卢玉玺俩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是吴彩梅和周大同都被交流到办公室，这样一来，办公室里的干部，除了老陈是年龄超过三十岁的老同志，其他几个都是入关没几年的大学院校毕业生。老陈在这些人当中，不用说，他社会阅历深、工作经验丰富的亮点就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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