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节 促膝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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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东明扶着文艺来到宿舍楼下。
文艺问麦东明:“你说,那徐小叶的男朋友都是些干啥的?看样子,年龄也不比咱大?你看看咱,看看人家。”文艺伸的两手在胸前大声比划着:“就咱这破屋子,还他妈的三个人挤一套。你看看人家,开着宝马车来的。我们这些人全是井底之蛙,还整天讲奉献,奉个球!”
“嘘!小心隔墙有耳。”麦东明睁大眼睛像个摸进大院来偷东西的小毛贼似的,向楼上所有开着的窗户张望。
“怕个球!老子就是要说,怎么啦?有种的就出来听吧!告到谁那里我也不怕。大不了我研究生不考了,老子下个月就辞职不干了!”文艺扶着楼道上的栏杆摇晃着身体大声叫嚷着,麦东明本能地回头一望,从西面的家属楼里还真探出几个身影来。
“文艺!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咋呼个屁!你他妈的混球一个!”麦东明火了,朝文艺手背上狠狠了击了一掌:“上楼去!”
文艺先是被麦东明这阵势吓了一跳,接着咧嘴嘿嘿一笑:“好舒服,超爽!再来呀!打呀!怎么不打了?”
麦东明不由分说地把文艺的胳膊向后一拧,像警察押解犯人一样把文艺推进屋里。文艺进了屋子便往麦东明的床上一躺,说:“麦科长,你说,那徐小叶的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年纪轻轻的,开着宝马车,我看这车肯定不像是单位的,也不像是政府部门的官车。”
“那你自已去问问吧!走开!回到你自已的屋里去!”麦东明很不客气地抬脚朝文艺踢去,“走啊!还躺在这里干啥呢?”
“喂!老兄,我这里还有酒哩!咱再搞二杯?”文艺见麦东明没出声,他马上兴奋从床上弹起来:“有杯子吗?来!现在才几点钟,你睡得着嘛?”文艺和麦东明住了四年多,他对麦东明的性格早就摸透了。有些话,只要麦东明不吭声,就意味着他同意了。
“什么酒?”麦东明扭头问道,“白的我不来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红酒,长城干红,五十年的历史酿造,绝对是珍藏版!”
“哪儿来的?”麦东明问。
“自留地里生的。”文艺鬼秘地朝麦东明笑道,“喝不喝嘛?喝完了好睡觉。”
麦东明故作惊愕:“哦!我知道了,你小子准是……”
接着麦东明又一指食堂的方向说:“胆量不小啊,食堂里的“贡品”也敢拿?”
麦东明知道,这酒肯定是文艺从食堂里拿的。每年郁江关的执法检查小组来卡布特关作督查工作时,关里少不了要例行款待。如今城里人都流行喝红酒,白酒早就过时了。在郁江关里来的人看来,白酒是那些低流阶层拼酒和胡猜海喝的像征物。现在流行喝高档红酒,似乎在那些人看来,喝红酒才是上流社会的阶层人士的专利。而现在的红酒瓶塞都一改传统的铁质或是塑料盖子,而是采用软质的木质材料。开这种酒必须采用专用的启盖工具才行,有时候开不好,那截木塞就会断在里面,一瓶酒就报废了。于是时不时有未开启成功的红酒丢弃在食堂的杂物间里。文艺这人长得一脸善相,平时爱逗女孩子开心。麦东明分析,这酒一定是文艺通过在食堂干活那个叫春妹的女孩弄出来的。
“公家的,不吃也是浪费了。那天我去食堂饭,见杂物间里放着一瓶红酒,我趁机揣在怀里带回来。”文艺边说边打开自已的房门,他从床下摸出一瓶红酒,文艺把手在麦东明面前扬了扬:“老兄,看你的本事了,这半截木塞怎么取出来?”
“你真是够颓废的!这都不会?”麦东明哈哈大笑起来,“用锤子砸啊!”
“你也是一样颓废!碎玻璃吃进肚子里,小心胃穿孔哟。”
“拿来!”麦东明从文艺手上接过红酒。他走到阳台上,把酒瓶的瓶颈对准水泥制的护栏猛地一磕。只听见“啪”的一声,或许是麦东明的运气好到极点,那酒瓶的瓶颈竟像被刀切一样齐刷刷地从一分为二。
“你真是绝了!这么臭的招你也想得出?”文艺说。
麦东明得意一笑:“那还用说嘛,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几杯红酒下杯,麦东明的话渐渐开始多起来。
文艺摇了摇空荡荡的酒瓶,他沉默了一下,说:“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就业机会,你会选择什么?”
麦东明眯着眼看着文艺说:“我还没有想过,现在既然进来了,没想这么多,如果让你再重新参加公务员考试,你还能这么顺利进来吗?”
文艺脸上划过一丝冷笑,他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口气说:“当初进来时,有好多家单位想要我,我当时是昏了头,偏选择这条道上走。”
“现在你还想怎样?”
“哎!你说去外企怎么样?”
“外企?你没发烧吧?”麦东明伸手要在文艺上的额头上摸,被文艺出手拔开。
“我说是真的,如果那边手续办得快,我可能春节过后就不来了。”文艺一脸认真地对麦东明说。
“文艺,你真想辞职?不是说笑话吧?”麦东明惊疑地问道,“没骗我?”
“我想了很久了,趁着自已还年轻,出去闯闯。”
“麦东明,如果你辞职,你出去会干什么?”文艺红着一张大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我啊?我想去教书。”
“什么?教书,当老师?就你现在这样?”文艺仰着头笑,“像我们这些人,学非所用,再过几年,大学里学的东西全都报废了。说真的,如果真的换个工作,我觉得真的要从零开始了。”
文艺半闭着眼,他朝麦东明揪了一眼,一手托着杯子看了看,说:“在卡布特这地方,既是磨练人耐力的地方,又是削弱一个人意志的地方。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不一会儿,一瓶酒就被两人喝光,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往自已的床上一躺便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上班铃声快响起的时候,麦东明从睡梦中醒来。他感觉在黎明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文艺站在床边跟自已说了些什么。同时又感觉又是像在梦里发生似的。再一看时间,他顾不上洗把脸就急匆匆地穿上制服跑进办公室里。或许是昨夜里的酒精还没有完全在胃里消化。他感觉咽喉不断有刺鼻的酒气涌上,
麦东明咕噜一口气喝了几口浓浓的茶水。又含了一口茶水正要往门外走,见徐小叶提着一袋东西站在办公室门口。倒是徐小叶反应快,她朝麦东明笑道:“麦科长,早啊!”
“早!”麦东明机械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麦科长,吃点果脯吧!”徐小叶提着一袋东西径直地走进来,她麻利把几包小食品放在办公桌上:“回来的时候太匆忙了,没来得及上北京城,就随便在机场的小商店里买的。”
“呀!牛人一个,飞回来的?”麦东明故作惊愕地问。
“那有什么啊?笨人才去坐火车,摇啊摇啊,晃了三十几个小时才能到郁江市,多累呀!你看,做飞机多快啊,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徐小叶越说越得意,她的嗓音惊动了隔壁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众人都纷份挤在麦东明的办公室门里。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是你呀!啥时回来的?”
“来!来,我请大家吃东西,北京的土特产。”徐小叶从袋子里又拿出几包食品转身走到隔壁的办公室里。
麦东明拿起一包果脯看了看,上面的生产日期是一年前生产的,此时他毫无胃口吃这些东西。他想给卢玉玺打个电话,见徐小叶走进来,他的手又迅速从话筒边抽开。他朝徐小叶笑笑,说:“怎么?不陪男朋友到街上逛逛?”
“这个破地方,有啥好逛逛的?他一个待在屋里看电视。”徐小叶瞥瞥嘴又说:“等会儿我带他去最近的边境口岸转转,明天我们就回郁江市。”
麦东明听了只是“噢”应了一声,接着又若有所思地朝徐小叶笑笑:“你男朋友在郁江市哪个单位工作?”
徐小叶见麦东明问到这个话题,她的脸上立刻写满了得意。徐小叶剥开包得严严实实的糖果袋子,从中取出一粒塞进自已的嘴里:“我男朋友是郁江市税务局的。”
徐小叶看见麦东明很是羡慕的样子,她又接着说:“我男朋友的家是郁江市里的,他父亲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就是郁江最大的那家房地产公司,景江房产,你知道吗?”
麦东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好像在《郁江都市报》上面刊过广告,是不是那家房地产公司?”
“对呀!就是那家公司。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老土了,景江这么大的房地产公司都不知道,真是在这里待傻了!”徐小叶说。
麦东明听了不由一皱眉,他心里愤愤骂道,你徐小叶不就是去了一趟北京城,又带个郁江市里的男朋友嘛,得意个什么!麦东明收起先前的笑容,他见到徐小叶很客气地从食品袋里抓了一把糖推到自已面前,他便迅速把涌上嘴里的气话又重新咽下肚里。
麦东明朝徐小叶淡淡一笑:“哎唷,想不到在外转了一圈,连话都满是京腔了,我们不敢高攀。”麦东明说完干干地笑出声来。
徐小叶自知自讨无趣,她红着脸想到要给自已找了个理想的台阶下来,于是用平缓讨好的口气说:“麦科长,像你们外地来的,都有探亲假,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出去外面玩玩,我觉得一个总待在这里,时间长了,脑子会慢慢迟钝的。”
麦东脸的这才恢复原态,他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用手作了捻钞票的动作,说:“谁不想?钱呢?有钱嘛。像咱一个月就那么点钱,我不像你那么幸运,找了这么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其实,我男朋友也没什么钱的。”徐小叶故作娇气地回道,“我和我男朋友是有多少用多少的人。”
“没钱能开宝马车?”麦东明冷不丁地冲着徐小叶甩出一句。
“那车又不是他自已的,是他老爸的。”徐小叶从手碗上摘下手表,假装朝挂在墙上的电子钟看了看。
“不管是谁的,反正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我们连自行车都买不起。”麦东明觉得跟徐小叶再聊下去,越发显得话不投机,便起身拿起鸡毛禅对着桌上简易的文件架子弹了弹。
“别说得那么可怜,我不是跟你一样拿死工资?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在你办公室里坐咯。”徐小叶正巴不得给自已刚才那番话找个下来的台阶。她很知趣地说自已正好要回宿舍看看,说是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屋里的东西霉变没有。
徐小叶说完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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