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中心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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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大概分成三个部分——“过去”永远静默、“未来”遥不可及、“现在”飞逝而去。司马灰对“时间”的理解,基本符合这一观点。
通讯班长刘江河却对此没有半点概念,仍在固执的追问:“空军运输机为什么会在天上永远消失?它去哪了?”
司马灰无法解释,只能凭自己过往的经验嘱咐刘江河:“对未知事物存有强烈的好奇心,可不是什么有益身心健康的事,它早晚会把你拖进无法摆脱的危险之中。”
这时胜香邻提醒司马灰:“地颤和塌方会导致封闭在煤层中的有害气体出现,停留时间久了很不安全。”
司马灰何尝不清楚眼下的处境,于是告诉其余三人:“手中武器务必处于随时都能击发的状态,提防‘绿色坟墓’派遣的跟踪者。”说完就用毛巾蒙住了口鼻,顶着不断塌落的煤屑继续往深处走。这一路摸索着在煤炭森林中行了许久,四周逐渐恢复了寂静,附近的电话线路则是越来越密集,推测距离地底洞道的距离已经不太远了。
走在前边的通讯班长刘江河,忽觉脚底踩到一片碎煤上,他身前是个大煤坑倾斜的下坡,当时黑咕隆咚的也没能察觉到,使身体失去了重心向下滚去,恰好司马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再用矿灯向下照视,黑漆漆的也看不到底。但“AΦ53型磁石电话机”的各条线路,都已从四面八方延伸向下。
众人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区域下到煤坑里,发现四周都有爆炸留下的痕迹,可能当初是用爆破作业的方式,在这座“煤炭森林”内部轰出了一个巨大的陷坑,坑底都被厚重平整的水泥墙壁填满了,两侧和高处都不见边际。
众人上前用手摸了摸粗糙的墙壁表面,深感其构造简单。坚固耐用,尤其是在“煤炭森林”这种逼厌压抑的空间内,更充分凸显出使人颤栗的神秘冷酷,以及机械化的一丝不芶。
司马灰惊叹道:“这东西就是罗布泊望远镜?我怎么觉得它像是一座楼房,或者说是钢筋水泥结构的碉堡和地底防空壕。”
罗大舌头也纳闷:“要说是楼房它总得有门和窗户才对,这八下子不透气,整个就一密封的大水泥灌子呀!”
胜香邻用矿灯在墙体上仔细搜寻,看到存在着接合缝隙,就对司马灰说:“这是一座中心测站。比我想象中的要庞大得多,它好像完全是用箱梁之类的水泥构件拼接而成,磁石电话机的线路都被连入了这座建筑物,里面应该配有测绘仪器和高功率发电机。”
罗大舌头乱猜道:“这么个大家伙,防核防化都没问题了,苏联老毛子是不是打算在咱这搞地下核爆实验啊?”
司马灰说:“不可能,苏联幅员辽阔。荒原冻土没有人烟的地方太多了,想搞实验在什么地方不能搞。非大老远跑这来,既费力气又不保密。我觉得应该跟他们的深度钻探计划有关,苏联人是想在这里寻找某些东西。”
罗大舌头颇有同感:“当年我爹在关外的时候,没少见识苏联人和日本人那套东西。东北老百姓们大都知道,小鼻子占了东三省,那仔细劲儿就甭提了,屯荒开田,大大小小什么设施都建,那真是要当日子过了,来了就没想过要回去;而老毛子的一百六十多万苏联红军,在把关东军消灭了之后,别说满州的工业设施。就连小鼻子建的铁道和电线杆子都给拆下来带走了。那是没打算久留,抢完了就撤。前些年苏联老大哥援助中国,也是目的性很强,真正先进的设备和技术,人家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交给你,常言道得好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看这话搁在国际关系上也挺恰当,所以这里边一定大有名堂。”
司马灰点了点头,又问胜香邻:“你是科班出身,你觉得它这座什么站里都能有些什么,你给大伙分析分析,让咱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胜香邻说:“我还判断不出内部结构,但利用AΦ53磁石电话机的地底探测线路,都会由跑极的架线员把电话打回到这座中心测站,从而得到极化率的反馈数据,以此窥探煤炭森林下面更深层空间的情况,中苏联合考察队一定是得到了极渊里的测绘图之后,才由这里出发展开行动。所以极渊的入口,以及各种岩心样本和设备,应该都在其中。此外还有一件事值得咱们注意,从地底撤出来的苏联专家,都安全回到了本土,并没有因为地压综合症至死,也许中心测站里设有减压舱。”
司马灰当即根据胜香邻推测的情况进行部署:“这些设备恐怕都得有电才能运转,所以咱们进去之后,首先探明内部结构,然后要找到发电机,想办法恢复地下供电,并彻底搜寻每个角落,进行拍照记录,但有一点都给我记清楚了,谁也不许擅自触碰安装在中心测站里的AΦ53型磁石电话机。”
众人点头答应,各自摩拳擦掌,着手更换照明工具里的电池、电石。司马灰则去侦察入口,先摸到水泥墙的边角处,倒行攀爬上去,他凭着行动迅捷如风,上到二十米就到了顶部,用矿灯照不出中心测站的全貌,但在周围摸索了一遍,觉得规模体积着实不小,估计露出来的内部至少分为两层,煤坑下应该还沉有一层,四周都有风孔透气,常人钻不进去,东侧有道裹着铁皮的密闭闸门,很难以外力开启,他又看测站的水泥顶部有道“环形闸”,两侧有牵引货梯的大型竖井。巨大的水泥窟窿根本看不到底,上边则是个直径近百米的岩洞,黑洞般无声无息的悬在头顶,料来就是罗布泊望远镜的“主体洞道”,它并非绝对垂直,而是从罗布泊干旱的湖区,倾斜向南延伸至此,大批水泥箱梁和各种机械设备。以前都是经此运到距离地表万米的大煤壳子里,但在苏联专家撤离的时候,破坏了洞道的内部结构,如今已无法再从洞道返回地面。
司马灰先用矿灯打信号,又垂下长绳,让其余三人都攀上“中心测站”顶壁,合力扳开环形闸,用绳子吊下“电石灯”去探测空气质量,那箱粱构筑的狭窄空间内,异常沉闷黑暗,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水泥棺材,通讯班长刘江河对地底洞窟很不适应,见了这用钢筋水泥浇铸而成的封闭建筑,更是紧张得几近窒息,牙关“咯咯”作响。
罗大舌头危言耸听地说:“我看苏联人很可能在地底下挖出了什么妖怪,黄鼠狼是专咬病鸭子,谁心里发虚谁就要撞鬼,你们哪个要是不敢下去。趁早就留在这给大伙放哨,别让敌特抄了咱的后路。”
通讯班长刘江河更不敢独自行动,忙说:“我就是在这种又窄又闷的地方感到心里发慌,你们可千万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一定努力克服畏难情绪。”
胜香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刘江河说:“你这种反应并不是畏难情绪,黑暗封闭的空间会使视觉信息大范围衰减,给人造成心理负荷过重,难免会感到紧张不适。吃糖可以起到缓解紧张情绪的作用,你也别听罗大海吓唬你,这煤炭森林中连只蜉蝣和白蚁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妖怪。”
罗大舌头在旁边看得眼馋了,厚着脸皮问道:“这不是大白兔吗?香邻你那存货还真不少。我上次吃这种糖还是去缅甸之前的事了。我至今仍在怀念它那种甜得让人心碎的味道,它不仅能够缓解紧张情绪,还能带给人类孤独寂寞的灵魂莫大安慰。”
胜香邻只好把最后几块糖都分给了罗大舌头和司马灰,众人静候了一阵,见“电石灯”的火焰仍是白光,知道“中心测站”内部通风,就陆续顺着铁梯爬了下去,用矿灯四下里一照,见是处一座箱梁内部的水泥房间里,约有三十平面见方,将近三米来高,在黑暗中显得十分空洞。
众人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应急逃生的紧急出口,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因为向地下供电的高功率发电机,必定假设在建筑的顶层,所以他们并未急于向下,而是到隔壁展开搜索,苏联专家团撤退得非常匆忙,测站内的东西基本上都维持着原状,没有受到任何损坏和挪动,隔壁一间屋子里就设有物探仪器,墙壁上还留有“地底测站”内部结构图,各种设施和配置一目了然。
胜香邻取下图纸,指着上面的几个区域告诉众人:“这座藏在地底的中心测站,就是罗布泊望远镜的镜头了,通过它可以直接窥探到极渊内的情况,这里总共分为三层,上层西侧有贮物仓,东侧配备有功勋型高功率地下供电机,北侧有各种物理探测使用的仪器设备,南侧是个减压舱,最底层应该就是通往极渊的洞道,两翼都有很深的蓄水池,可能是用于供水和冷却钻芯……”
司马灰接过图纸来看了看,觉得有些部分看不明白,就问胜香邻:“地底测站的中层区域有什么?”
胜香邻说所有探点的“AΦ53型磁石电话机”,线路都由中层接入上层,但在中层区域的左翼,有一个很奇怪的房间,配有双层厚达一米的水泥墙壁,第二层墙壁应该是后来临时加固砌上去的,连通风孔都没留下,你们看图纸上的标注,这间密室内安装着一部“磁石电话机”,不知会是个什么设施,也许和宋教授提到的事情有关。
罗大舌头说:“这么厚的加固水泥墙壁还要筑两层,肯定是出于安全原因了,是不是苏联人果真在地底挖出了什么妖怪,怕它从里面逃出来?”
司马灰隐隐有些不安,虽已置身在罗布泊望远镜的“镜头”当中,仍感到一切谜团都难以推想,这深埋地下万米的煤炭森林中存有空气,已经让人觉得无法理解了,现在谁又能想象得出苏联人在极渊中发现了什么,就如英国首相丘吉尔所言:“谁也无法预测俄国人的事,因为俄国本身就是一个谜中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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