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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安娜贝丝把羊皮纸递给我。我的手指在绳索上摸索着,羊皮纸感觉干枯而古旧。我小心翼翼地把纸摊开,以免把它撕坏。我向大家读道:

“古老狗类混血者……”

“嗯,波西?”安娜贝丝打断了我,“不是狗,是神。”

“噢,没错,”我说,阅读障碍症是混血者的特点之一,对此我有时候真的痛恨之至,越是紧张,我的诵读就变得越发糟糕,“古老神祇的混血者……终将年满十六周岁……”

看到接下来的几行,我迟疑了。我的指尖泛起一阵凉意,仿佛羊皮纸冰冷彻骨。

“目睹世界陷于无尽的昏睡,英雄的灵魂,将被邪恶的锋刃摧毁。”

突然,我感觉口袋里的激流剑更加沉重了。邪恶的锋刃?喀戎曾经对我讲过,激流剑给很多人带来过不幸。我会不会丧命在自己的剑下呢?世界又如何会陷入无尽的昏睡呢?除非那意味着死亡……

“波西,”喀戎催促道,“接着往下念。”

我感觉嘴里好像塞满了沙子,可我接着念完了最后的两行。

“一个选择将会……将会结束他的岁月。奥林匹斯追……追寻……”

“幸存,”安娜贝丝轻声说,“也就是被拯救。”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嘟囔,“奥林匹斯面临幸存或是毁灭。”

房间里鸦雀无声。康纳打破了沉寂:“上升是好的意思,不是吗?”

“不是上升,”希莲娜的声音显得毫无生气,不过她能开口说话倒是令我吃了一惊,“他说的是毁灭。”

“删除,”安娜贝丝说,“消灭,化为灰烬。”

“明白了,”我的心如铅坠般沉重,“谢谢。”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有担心,有同情,也有恐惧。

喀戎闭上双眼,仿佛是在默默祈祷。在马的身形之下,他的头几乎碰到了娱乐室的顶灯。“你现在明白了吧,波西,这就是我们一直不向你透露整个预言的原因。你肩上的担子已经太重……”

“对自己将要死去的结局毫不知情?”我说,“是啊,我明白了。”

喀戎忧伤地凝视着我。经过了三千年的岁月,他目睹过成百上千个英雄的牺牲。打心底里他不愿看到这些,可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他或许知道,安慰我的举动不过是徒劳。

“波西,”安娜贝丝说,“你知道,预言都有双重含义。从字面上看,并不是说你会死去。”

“当然了,”我说,“一个选择将会结束他的岁月。这可能有无数种解释,对吗?”

“也许我们能阻止这一切,”杰克•梅森说,“英雄的灵魂,将被邪恶的锋刃摧毁。也许我们可以找到邪恶的锋刃,并将它毁掉。我觉得有可能是克洛诺斯的镰刀,不是吗?”

我没有朝这方面去想过,然而邪恶的锋刃究竟是激流剑还是克洛诺斯的镰刀已无关紧要。不管怎样,我怀疑我们是否真能阻止预言的发生。锋刃将会毁灭我的灵魂。按常理,我自然不希望我的灵魂被毁灭。

“也许我们该让波西好好斟酌这些字句,”喀戎说,“他需要时间……”

“不,”我把预言重新卷起,塞进我的口袋,我感到愤怒,虽然我不清楚为谁而愤怒,“我需要的不是时间。如果我真将死去,我只能接受。我不能为此终日惴惴不安,对吗?”

安娜贝丝的双手颤抖了一下,她不愿正视我的目光。

“我们接着说吧,”我说,“我们还有别的麻烦,营地里有内奸。”

迈克尔眉头紧蹙:“内奸?”

我向大家讲述了“安德洛墨达公主”号上的经历——克洛诺斯对我们的到来如何了如指掌,他又如何向我们炫耀镰刀上的挂坠,那是他与营地里什么人联络的工具。

希莲娜又呜咽了,安娜贝丝抱住了她的肩膀。

“好吧,”康纳不安地说,“多年来我们一直怀疑内部有内奸,不是吗?不断有人为卢克传递信息,比如两年前金羊毛的确切位置。一定是跟他熟识的某个人。”

也许是下意识地,他看了安娜贝丝一眼。自然,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卢克。不过康纳的目光迅速挪开了。“哦,我是说,可能是任何人。”

“没错,”凯蒂•加德纳冲斯偷尔兄弟皱了皱眉,自从他们去年用复活节巧克力兔子装饰过得墨忒耳的青草屋顶后,她就一直不喜欢他俩,“比如卢克的同胞兄弟。”

特拉维斯和康纳与她争辩起来。

“够了!”希莲娜重重地拍在桌上,杯子里的热巧克力溅了出来,“贝肯道夫已经死了……你们还像小孩子似的争论不休!”她低下头,开始抽泣。

热巧克力顺着乒乓球台流淌下来。所有人都露出内疚的神色。

“她说得对,”波吕丢刻斯终于说,“互相指责什么用也没有。我们需要留意一条带镰刀标志的银项链。如果克洛诺斯有一条,内奸说不定也有同样的一条。”

迈克尔哼哼一声:“在作出下一步计划之前,我们必须找出内奸。炸掉‘安德洛墨达公主’号并不能永远阻止克洛诺斯。”

“的确不能,”喀戎说,“实际上他已经在开始下一轮进攻了。”

我皱皱眉头:“你是说波塞冬提到的‘更大的威胁’?”

他与安娜贝丝对视了一眼,仿佛是在说:时候到了。我想我提到过,我痛恨他们这样。

“波西,”喀戎说,“我们一直等你返回营地才打算告诉你。你需要和你的普通人朋友……有一个了断。”

安娜贝丝脸红了。我明白,她一定知道我和芮秋约会的事儿,为此我感到自责。接着我又为自己的自责感到愤怒。我有权在营地外有些朋友,对吧?就像是……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说。

喀戎从餐桌上拿起一盏青铜酒杯,往我们通常用来弄化玉米奶酪的热盘子里倒了些水。蒸汽升腾起来,在荧光灯下现出一道彩虹。喀戎从小袋子里掏出一枚德拉克马金币,向雾气中抛去,喃喃道:“啊,彩虹女神,将威胁呈现在我们面前吧。”

迷雾发出淡淡的微光。我看到一座燃烧的火山,那是我熟悉的景象——圣海伦火山。正看着,山的一侧忽然爆炸开了,火焰、灰尘还有岩浆喷涌而出。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在说:此次喷发的规模超过往年,地质学家警告称,喷发依然会继续。

我很清楚去年的那次喷发,那是由我造成的,但这次的喷发更猛烈。火山分裂开来,向中间坍塌,烟尘与岩浆中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形,仿佛是从井盖里冒出来似的。我只希望迷雾能遮蔽凡人的视线,因为我所看到的一幕将会在全美引发恐慌与骚乱。

巨人比我从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就连我的眼睛都无法从灰尘与火焰中辨清他的形状,不过他依稀显露出人形,大得甚至可以将克莱斯勒大厦当做棒球棍。火山在可怕的隆隆声中摇晃,仿佛巨魔在狞笑。

“是他,”我说,“堤丰。”

我真希望喀戎能讲点激励人心的话,比方说:错了,那是我们的大个子朋友莱洛伊!他是来帮助我们的!然而这不过是我的一相情愿。他只是点点头。“巨魔中最可怕的一个,众神所面对的最大威胁。他终于还是被从火山下释放了出来。不过这幅图像是两天前的,而这才是今天刚发生的。”

喀戎摆了摆手,图像变了。我看见一团暴风云在中西部平原上翻滚。雷电交加,所到之处,龙卷风无所不摧——将房屋和房车卷到空中,汽车如火柴盒玩具一般被抛来抛去。

“百年罕见的大洪水,”播音员说,“反常的暴风雨横扫美国东部,并继续其破坏性活动,五个州已经被宣布为灾区。”镜头拉近到中西部一座城市。我没认出那是什么地方。我看到了暴风雨中的巨魔,那只是他身形的一小部分:烟雾缭绕的胳膊,带爪子的黑手有一个街区般大小。他愤怒的咆哮声在平原上回响,仿佛核武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另一些较小的身形穿云而出,围绕在巨魔四周。我看见一缕缕光芒,巨魔正向其猛击。我瞥了一眼,似乎有一辆金色战车飞入了黑暗之中。某种巨型鸟类——巨大的猫头鹰在向巨魔发动猛攻。

“那些……是神吗?”我问。

“是的,波西,”喀戎说,“他们已和他激战了数日,希望延缓他进攻的步伐,然而堤丰依然在向前推进,朝着纽约,朝着奥林匹斯山。”

我终于明白了:“那他还有多久到达这里?”

“除非众神能阻止他,也许五天。奥林匹斯众神已几乎全军压上……除了你父亲。他有自己的战争。”

“那有谁在守卫奥林匹斯呢?”

康纳•斯偷尔摇摇头:“如果堤丰到了纽约,谁在守卫奥林匹斯都无关紧要了。”

我想起了克洛诺斯在船上的话:我很乐意欣赏你目光里的恐惧,让你知道我是如何摧毁奥林匹斯山的。

难道这就是他想告诉我的吗:堤丰的进攻?这的确够可怕,不过克洛诺斯总在愚弄我们,误导我们。对他来说,这样的手段太过明显。在我梦中,金色泰坦谈起了几个即将到来的挑战,而堤丰似乎只是其中的第一个。

“这是个骗局,”我说,“我们必须警告诸神,还有别的事情即将发生。”

喀戎面色阴沉地看着我:“还有比堤丰更糟糕的?我希望不要。”

“我们必须保卫奥林匹斯,”我说,“克洛诺斯正在策划别的进攻。”

“的确如此,”特拉维斯•斯偷尔提醒我,“可你已经炸沉了他的船。”

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他们希望能从我这里听到好消息,希望至少我能给他们一点点希望。

我望向安娜贝丝。看得出来,我们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如果“安德洛墨达公主”号只是个幌子呢?如果克洛诺斯故意让我们炸掉那艘船,旨在让我们放松警惕呢?

可我不能当着希莲娜的面提出这个疑问,她的男朋友在那次任务中牺牲了自己。

“也许你是对的。”我说,虽然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想象着局面将会如何向更糟糕的地步发展。诸神在中西部同巨魔战斗,他们已几乎败在他手下。波塞冬正被奥西纳斯围困,眼看就要输掉战斗。克洛诺斯依然逍遥法外。奥林匹斯近乎于一座空城。营地的营员们孤立无援,而且我们中间还混有内奸。

哦,按照古老的预言,在年满十六岁的时候我便将死去,也就是在五天之后,堤丰攻进纽约的时候。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好吧,”喀戎说,“今晚对大家来说已经够沉重了。”

他挥挥手,雾气散尽,堤丰与诸神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还是保守的估计。”我喃喃道。

战时委员会到此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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