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三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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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当在外面四处奔波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寒雪终于尘埃落定,再度回到虽说穷酸落寞却充满温馨充满谅解跟包容的家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把已对她望穿秋水的家人给吓坏了:“怎么了,雪儿,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当然我们不是说天数,本来我们就没有对你的出行规定什么期限嘛,我们是说,天都这么晚了,实在不行的话,干脆明天再回来也无所谓呀,或者相对而言那样反而更好。毕竟,一个女孩子家,黑灯瞎火的在路上走,总是不怎么安全、也总是叫人难以放心得下的——难不成你在亲朋好友中游离了这么多天,居然连个住宿的地儿都没有找到么,那你这些天尤其是晚上都是这么过来的啊,难道都是在外面飘荡得不成?”
寒雪的心不由陡然一沉,有一种心事被人猜中的尴尬跟无所适从——她就知道亲朋好友对自己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至多也就逢场作戏而已,要不然早就穿帮了,现在哪还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啊?当然父母家人是不会把自己怎么着,可光想想他们这些天的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就足以让她胆战心惊不寒而栗了,真的,她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让父母白白操心。还好就眼下而言,看父母说话时那种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调侃口气,寒雪就知道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还这么沉得住气啊?可事实上,父母猜测得没错,别看这些天白日里寒雪都在走亲访友看起来蛮风光蛮体面的,可一到晚上,随便找了个澡堂尽情梳洗一下,顺便舒展一下筋骨,然后就开始了漫漫长夜的四处漂泊——幸好随身习惯性地带了几身换洗衣服,要不然天知道她会肮脏狼狈成什么样子。说白了吧,寒雪本来也打算在人家里留宿的,尽管那些人看起来招待得都很热情、临了还几乎有些夸张地竭力挽留竭力邀请隔日再来什么的,可回想起餐桌上那些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有着太多炫耀太多讽刺嘲弄意味的话语,甚至此时此刻还在耳边不断回想飘荡萦绕,她哪里还待得下去?真的,只要想想那些人的咄咄逼人不以为然,寒雪就胆战心惊不寒而栗,区区一餐饭的时间,却给了她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真要留下来面对这种尴尬沉闷的氛围,这漫漫长夜,她要怎么过啊?真的,这在寒雪,简直是不堪设想的事情——与其那样备受拘束束手束脚的,倒还不如留在外面飘荡游离,尤其是在街区,虽说没有都市里那么热闹,灯光当然也没有那么恍若白昼,可面对着道路两边三三两两还在营业的酒店网吧舞厅,面对着昏黄路灯下稀稀落落还在行走的小镇夜归人,面对着万籁俱寂几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很清晰地听清的道路,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跟风味。一路走来,很是心旷神怡,甚至有一种之间就只有自己一人那种难得的唯我独尊情怀。这样虽说是落寞的,是凄怆的,想想也有些莫名的委屈,独处的时候想到入神了,甚至还禁不住泪如雨下——没错,天地是很广阔很高远,可天大地大,居然没有合适的容身之地,这是怎样的讽刺跟嘲弄啊!当然原本她也完全可以选择回去,可为了避免父母不必要的费心跟猜疑,为了让父母安心,起码给他们一种美好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处境也没有那么糟糕,似乎还蛮受欢迎的……这不,一贯没有在他人家里过夜习惯的寒雪居然这次破例在人家里留宿了,而且还一脸呆了好几晚,当然也不可能停留在同一户人家的,可见过得还不错嘛,简直有些流连忘返了……想想爸妈那种自以为是的坦然跟心安理得,寒雪感觉自己还蛮伟大的,于是又禁不住破涕为笑……
于是,就这样胡思乱想、哭哭笑笑的,几个回合晃荡下来,在不知不觉中天就渐渐亮了起来——先是东天泛起了鱼肚白,再就是旭日徐徐升了起来,然后当然是太阳越升越高,光芒万丈、不可一世。自然,新一轮的“走亲访友”又可以开始了。
夜,好像也没有那么长嘛——而且相对而言,那几天里,黑夜可比白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了,起码没有必要那么曲迎奉承逢场作戏,起码不必活得那么辛苦那么累;而且,还可以任思绪尽情胡乱飞舞,要想什么就想什么,完全不必有所顾忌有所压制,总之那是一种怎样难能可贵的放松跟懈怠啊,简直能让人忘乎所以飘飘欲仙,好像天地唯我独尊……
……
就眼下而言,寒雪当然不可能将这一切的一切统统都和盘托出,喜也好,悲也好,都留给自己独自体验品尝吧;再说,这一切统统都已经成了陈年往事明日黄花了,恐怕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体验,又何必旧事重提让家人都不得安身呢?何况她心里明白,有些事情想想还可以,自己做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真要毫无保留地跟他人说出来,恐怕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真的,父母的秉性寒雪心里明白,当然不是说他们不好,事实上他们都是顶好顶好的人,恐怕普天之下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甘愿为子女付出一切的人了,甚至有一种决绝跟彻底的极致美感,可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寒雪几乎可以想见,他们一个个耳闻自己情真意切叙说时那种错愕跟讶异,说不定不等自己说完,就“天下大乱”了。真要那样的话,无疑是于人于己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毕竟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自己再怎么着悔青了肠子,也没有办法再重头来过了!而对于父母,他们每日里要做的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本身已经够精疲力竭的了,又何必再让他们白白为自己的事情费心操劳呢——自己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没办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可也不能帮倒忙吧,再怎么着,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如此不懂事如此不成熟呢?
何况,自己不是已经将什么都想清楚想明白了,打心眼里要从头再来的么,又何必让无谓的往事继续扰乱身心继续耿耿于怀呢?
这样想着,寒雪感觉轻松了好多,于是不自觉地,阳光般的笑容就在脸上荡漾开来,当然她用的也是一种欢快语气,甚至颇有一种调节气氛的撒娇意味:“哪有啊?爸,妈,你们多虑了!老实说,我这些天玩得开心着呢,几乎将所有的亲朋好友家里都逛了够看了个够,也轮番在好些个亲戚长辈们家里过了夜,跟同辈的兄弟姐妹也聊了个够——当然他们大多不在家,不过没有关系啊,如今通讯方便快捷又不贵,只要有号码,想聊个天还不便当啊?爸妈你们不知道,他们对我有多热情,端茶倒水拿点心拿水果,简直就跟招待贵宾似的。临了,几乎每家每户都少不了一大桌丰盛的美味佳肴,这不,这么多天轮番下来,我都感觉胖了——你们想象不出吧,刚刚回来的路上我顺便去商场的大磅秤里称了一下,我居然胖了足足两公斤!这当然——就胖本身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年头,谁都知道可是以骨干瘦削独领风骚的,胖的人压根就没有市场,可是这说明我心情舒畅又吃好睡好嘛!可是我来到这个世上毕竟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发展——尤其是回来之后,虽说想做的什么都做不好,想要的都得不到,可以说活得颇为吃力颇为艰辛,可相对而言,其实你们才是活得最最不容易的人!你们想啊,我还能这样一直晃荡下去么——哪怕仅仅是为了自身不怎么雅观的身材,为了减肥,为了能以一个尽量全新的姿态展现在人前,我当然也得尽量收敛一下放松得太久的身心,尽量找回往昔那种绷紧了弦全力以赴的生活状态,而且是越早越好,毕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似水流年不等闲啊!”
“哈哈!我们的女儿总算长大了,想不到才出去了几天,居然就有了如此深刻如此透彻的感悟,实在是难得,难得啊!”父亲摇头晃脑地赞赏着,“这就好,这就好!”,然后就兴冲冲地走上楼,心安理得地去看电视了。
母亲也是一脸惊喜一脸赞赏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了似的,良久,才激动得猛地一把将寒雪榄到怀里:“雪儿,我的好女儿,你总算是长大了,我们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我们高兴,真的高兴啊,雪儿,你简直想象不出,我们心里有多激动多兴奋——譬如你爸,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就跟小孩子似的,其实心思可细腻了,私下里更不知为你操了多少心,如今看到他这样如释重负蹦蹦跳跳上楼的样子,感觉实在太陌生了,是啊,已经有太久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妈,我懂,我都懂。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我相信我能行,相信一定不会让你,让你们失望的!”寒雪将头深深地埋在母亲胸前,喃喃着,不知不觉中就禁不住泪花闪闪夺眶而出。
母亲先是感觉到了胸前的凉意,然后就看到了寒雪满脸是泪的样子,更心疼了,轻轻地爱抚着她那头秀发,满是怜惜:“雪儿,不哭,不哭,毕竟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是美好的,起码不乏希望,真的,只要愿意,总是可以做好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不过妈,我这不是难过的,我这是高兴的,真的,我已经迷失得太久了,我庆幸总算找回了自我,而且还不是太晚,总算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寒雪幽幽地说到这儿,猛地擦了擦眼中的泪水,“不过妈,你说得对,这些年我掉过的泪水已经太多了,从今往后再苦再难,我也不会再掉一滴眼泪了,我要笑,放声大笑。毕竟生活虽说不大容易,可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有希望自然一切皆有可能,总而言之还是美好的,不是么?”
“是啊,生活是美好的,而且还会越来越美好!”母亲也激动得语无伦次,不断地喃喃着,“所以,我们都不要哭了。让我们以阳光般的笑脸迎接越来越美好的明天,好么?”
“好!”寒雪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将双手紧紧地跟母亲的握在一块,像是歃血盟誓似的。
往后的日子里,生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渐渐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对于寒雪而言,虽说未能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事实上收效是微乎其微的,除了三三两两收到一些编辑部不疼不痒无关紧要的简短回函,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但那又怎样呢?毕竟,这是寒雪真正想做的事情,事实上不自今日起,早在当初她义无返顾为此不惜抛弃了一切机会,切断了所有的机会,冥冥之中这一切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再说,“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虽说生活是自己的,正所谓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选择适合自我发展的方向跟出路的资格跟权利,每个人都可以自主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可事实上,可以全心全意无拘无束地尽情为前程为梦想打拼的时光真的不是很多,而且稍纵即逝,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弥补跟挽回了。而况寒雪已经懵懵懂懂地浪费了太多太多的大好青春光阴,眼下所剩余的大好时光真的很有限,她又有什么资格跟理由不好好珍惜好好把握呢?怪只怪她这个人总是稀里糊涂后知后觉的,真的,幡然悔悟得似乎迟了一些,不过还好,眼下她还不算太老,父母也依然健在并且还在全心全意地支持她做她最坚强最结实的强大后盾,可如若她一直这样执迷不悟恍恍惚惚的话,恐怕一切真的要来不及了!找回了这样一个让心理平衡的支点,寒雪骤然觉得踏实了不少,甚至有一种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的不食人间烟火高雅情怀,再度面对失意落寞挫败等等一系列不尽如人意的结果,她甚至再没有了丝毫的心痛的感觉,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或者,这才是追梦履程的正常也可以说是最高境界吧!
是啊,不经历一番风风雨雨,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彩虹?没有谁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也就在寒雪为梦想拼死拼活全力以赴之余,隐隐的愧疚不安提心吊胆以及望穿秋水中,可斐的回信终于姗姗来迟了。可能是盼得太久自然也太久没有互相联络了吧,寒雪几乎来不及将信封给捂热,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厚厚的来信——果然,可斐没有让寒雪失望,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页页焕然一新清香扑鼻的文字;原来,真的没有人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原来一直以为太过娇气懦弱当然也可以说是太小孩子气的可斐也渐渐长大成熟了起来——
“雪姐:
“见信如晤,一切安好!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应该及时给你回信的,我知道你的细腻跟敏感,说白了,其实我们两个本质上都一样,看起来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似乎很坚强,其实在内心里实在是很脆弱,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尤其是面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偶尔的疏忽跟冷落,明明相信对方的真挚跟诚意,也明知对方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的,却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浮想联翩——这可能是对对方诚意的一种亵渎,可换个角度,其实这何尝不是过于在乎看重对方的表现呢?爱太深,情太重,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对于爱情是这样,其实对于友情对于亲情(尤其是我们这种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却足以超越所有至亲至爱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呢?所以雪姐,回首曾经一个多月里内心里所受的折磨跟煎熬,至今我还心有余悸,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与人’,我真的不忍心将同样的经历再强加到你身上再让你承受一遍——当然,我更不是成心对你予以打击报复的,真的。雪姐,请你相信我,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无论对谁,这点我们交往了那么久,想必是你应该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你不要再多疑了吧?或者说,请你谅解我,实在是这些日子里我实在太忙了!
“算了,雪姐,我还是将什么都告诉你吧,省得这样打哑谜,你听着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我自己写着也吃力费劲。你能想象得出来吧,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大起大落,我的家人总算是幡然醒悟,总算是脑袋瓜拧过弯来了——他们居然终于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幸福从来无法强求’,道理当然很浅显很清楚明白,似乎稍有一些常识跟阅历甚至只要不是傻瓜的小孩子都懂,可从来想跟做压根就是两码事,甚至‘当局者’跟‘旁观者’也压根是两码事。这并不夸张,好些时候,我们都不知不觉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评头论足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条理,就跟铜墙铁壁一样无法抵挡,而真要将同样的事情转嫁到自己乃至跟自己最亲的人身上,好像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居然也全然不见了之前那种潇洒自如跟从容不迫,内心里总感觉很别扭,甚至有种莫名的苦涩跟压抑,就好像现实跟理想、想跟做之间总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壕沟,而且很宽很深,恐怕孙悟空一个筋斗都无法翻越。所以我要说,要他们彻底改变多年的想法跟为人处事原则才不容易了,而况他们都是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上打拼闯荡大半辈子甚至更久的人了,人生的基本方向已然定型,自然一些想法跟原则也早已稳如磐石无可推移了——要不然,想必我之前也不可能走那么多弯路了!不是我说话夸张轻飘飘的不知天高地厚,凭我们家的目前的经济实力跟社会地位,他们真要有心,我想什么大学做什么事情,还不是有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那当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歪门邪道,可这个社会物欲横流形形色色诸如此类的裙带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简直可以说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又何必在乎多我们家这一例?当然真要那样子的话,我们也就压根无缘相识,当然更不可能有之后患难扶持、同舟共济、携手并进的至真至深至切交往了!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吧,所谓天意不可违,所谓人生有得必有失,一如我经历了漫漫两度专转本考试的失利,一路走到今天,我简直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了。说到底,人生就跟演戏差不多,却永远不可能事先看到‘剧本’,甚至无法有丝毫的窥探跟偷看,自然也永远无法知道接下来该上演什么样的情节,简直就是一座偌大的迷宫,美不胜收却也荆棘丛生,却防不胜防,更无力扭转无力改变,甚至无法为接下来的情节尝试着做点什么,只能顺应形势跟潮流,只能面对跟接受——如若非要跟命运较劲,非要跟它对着干的话,自然摔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压根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呵呵!
“所以雪姐,这对于我而言,不能不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事实上,我一直生活在幸福的蜜罐当中,只是自己没有察觉或者是过于漫不经心若无其事、说到底,已经习以为常了!蓦然回首,我才发现亏欠父母家人的实在太多太多,自然对你其实也一样——我应该明白的,芸芸众生中,我其实只是当中最普通甚至有些卑微的一员,又有什么资格奢望太多呢?说到底,家世再好,家里再有钱,都是父辈祖辈们精心打拼出来的,为此耗费了他们这一辈子的心血跟精力,这全是他们的功劳,跟我本身又有直接的关系,我又有什么好骄傲自豪好沾沾自喜目中无人的呢?甚至是对你,其实我们都是平等的个体,真的,自始至终都是平等的,甚至相对而言,在方方面面我还不如你呢,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的出生比你好我的背景比你优越,似乎也就注定了我们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但那又怎样呢?说到底,人生之路只能由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过来,别人无法手把手地一直帮衬着,更无法取代——再说真要有人可以把什么都大包大揽地给把什么都做了,那自我呢,又将自我置于什么地位呢?回想起来,我一直在向你索取,却很少想到回报——即便难得给你一些东西,对我而言其实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在苦水中泡了那么多年几乎已经习惯了人生所有大风大浪的你而言也不见得有多重要——而你却把最重要的真心诚意以及一些至关重要让我无数次眼前豁然开朗的人生哲学统统都给了我,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少走了太多太多的弯路,可我偏偏还不知足,总莫名地感觉委屈感觉压抑,偶尔还禁不住无理取闹信口指责于你,我也未免太贪婪太不知足了吧?而现在,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再度回首,我真的感觉很庆幸,一路走来有你跟家人自始至终的鼎力支持跟相依相随——别看我们分开已经差不多一年半了,可在我的感觉上好像我们的心一直紧紧贴在一块,好像我们从来就不曾分开过,我能明白你,自然你也是最懂我心思的人——说白了,他们支持主要体现在物质上,而你的支持则主要体现在精神上,两者相互补,或者才是最完美的结合吧!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抱怨好感伤的呢?
“当然,雪姐,父母家人都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人,自然不可能再为我的前程跟出路再走后门暗中使力什么的,他们只是表示会尊重我的选择;并且你知道的,我看似拥有了那么一次专转本考试的机会,实则已经给调剂到了下一届,而下一届是三年制的,所以按理我明年还有一次参加专转本考试的机会,按理我当然也应该选择坚持到底,不管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管终究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哪怕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给家人一个交代也好。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主动提出了要我放弃,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跟精力,还不如将那些时间跟精力投入到我真心想做的事情上——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大起大落,他们总算想明白了,强求是没有用的,我的心思压根不在那个专业那场考试上面,即便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遂了他们的心愿,我这一生也不见得就会幸福快活——除非改行!换言之,改行只是早晚的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完成学业的那一天,毕竟那是漫长的三年啊,所谓世间瞬息万变,万事万物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发展当中,而况是漫长的三年,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真的,与其到时候继续苦苦纠缠浑浑噩噩,倒不如现在就全身而退悬崖勒马——想想家人真够英明的,而且几乎没费怎么周折,就看穿了我的心事。那一瞬,我简直受宠若惊,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有一种莫名的后怕跟心悸,要是当初专转本考试乃至第一次就侥幸顺利通过了,固然我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爸妈也不会承受那么多的折磨跟煎熬,但若真那样的话,我还是我么?我会幸福么?真的,我太了解自己的个性了,从来就受不得半点委屈,从来就没办法勉强分毫去做什么事情,正所谓‘江山能移,秉性难改’,哪怕我再压抑自己再勉强自己,可内心里的牵强跟阴影始终存在,我又能坚持多久呢?就算我当真备受煎熬咬紧牙关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必我也早已心力交瘁精疲力竭憔悴不堪,就像一朵备受摧残跟折磨的花骨朵,早已失去了精神跟灵气,只剩下一个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躯壳——那样,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是不是真的值得?说得不好听一点,简直就是我这一生统统都枉费了,真的,想想我就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雪姐,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人生真的没有办法一马平川尽善尽美毫无缺憾的。正所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无不在警世着世人,要谨言慎行,要居安思危,要小心翼翼,又要习以为常所有的风风雨雨大起大落,笑看人世间一切的风云。而对于我,或者我应该庆幸,还好,如今这一切的一切总算已经告一段落了,当然未来的道路依然不可能过于平坦,依然还会有风雨坎坷、荆棘丛生,但最起码,我可以无拘无束放开手脚地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今往后我是真正地为自己活着,我总算可以昂起胸脯堂堂正正地做人了——而你,雪姐,当初义无返顾孤注一掷放弃学业的感觉,想必跟我现在也一样吧?雪姐,我现在总算懂了,真的,希望懂得还不至于太迟,希望这一切的一切还统统都来得及……
“当然了,雪姐,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而况是对于自己至爱至亲的人——既然家人都那样理解自己包容自己,甚至为了自己有一个尽量良好的学习环境,让我有一个系统的学习过程,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地将我送进了高中大门,而且是从高一学起,好让我重新以普通考生的面目展示在人前——知儿女莫若父母,毕竟时代相隔过于久远了,而况我当初原本就是学艺术的,对文化课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可以说再打一次基础相当的有必要,万丈高楼平地起,不是么?要想真正做回自己,就要踏踏实实地打好最结实的基础。再说如今参加高考在年龄上已经相对放宽了太多,似乎一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似乎少了之前许多的障碍跟磨难,前面的道路一下子宽广平坦了不少。可在我心理上的障碍依然很大很大,想想之前仅仅是因为留了一级,就跟同班新同学格格不入,显得话不投机甚至无话可说;而现在,我的年龄分明又增长了一岁多,比高中最高年级的学生明显要大好几年,却偏偏要插班到高中最低年级——就这本身,似乎这本身就显示了我的懦弱跟无能,大伙又该怎么看怎么说我呢?而况,我本来就不够聪明,高中课程也学得不是很好,而况到如今都已经疏忽冷落了太久太久,早已变得陌生不堪了,人也似乎变得蠢笨迟钝了不少,我真的还能行么?真的还可以‘铁关漫漫犹似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我真的还可以吗?真的,有一段时间,我内心里怎么想怎么感觉不踏实,而且怎么宽慰自己都无济于事,感觉心中就像是揣了只小兔子,‘突突突突’跳个没完。可那又怎样呢?道路是我自己的选择的——谁让我那么痴迷于广告专业呢,而且自始至终不离不弃?而要真正可以如鱼得水堂而皇之地学好广告专业,当然唯有在打专业基础之余,重新学好高中课程的基础,争取有朝一日迎头赶上,在又一轮高考中可以脱颖而出东山再起,考一个心目中最理想的大学——这是最理想的安排,也可以说就眼下而言,是我唯一的出路。毕竟,我真的不想永远都这么束手束脚的,永远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就跟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般,躲躲闪闪畏畏缩缩,怎么着都名不正、言不顺——或者说,声势不够浩大吧!真的,我没有做错,又有什么好畏惧好顾虑的呢?想想我是何其的幸运,就这样的机会,别人恐怕还求之不得呢!而且,我在畏惧些什么呢——正所谓事在人为,不管怎样高中课程我曾经学过,就算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真要接触起来,总会或多或少留有一些印象吧!听说高中课程经过这么多年的流金岁月,几经修订几经改观。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可我相信万变不离其衷,正所谓换汤不换药,就算有所改变,也是跟之前大同小异,最起码根本宗旨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相信,只要我愿意,就一定可以学好它自由驾驭它的——真的,其实我并不蠢笨,只是之前我的心思跟精力压根都不在这上面,一门心思光想着专业课程了,付出了总会有收获的,这不,其实我当年在专业课程上投入的时间跟精力并不是很多,可到头来还不一样把它学得好好的,乃至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名列榜首了吗——毋庸置疑,我想,只要拿出当年学习艺术专业课程那种不屈不挠永不言弃是毅力跟精气神,就一定可以把各门高中课程统统都学好的,不是么?
“说了这么多,雪姐,想必你已经明白我迟迟没有给你回信的原因,明白我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了吧?呵呵,你果然聪明,没错,我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学业新前程打基础啊!雪姐,虽说人各有志,可我们在本质上其实都一样,所以我想,雪姐,你一定可以理解我支持我,包容我体谅我的,不是么?
“好了,说得这么多,我的手早已酸得不行了——而且明天就要开学了。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就我们家而言,忙碌了一天的家人早已躺下休息了,唯有我的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的台灯光,还能听到我微微的呼吸声跟心跳声。就不多说了吧,休息也很重要,真的,尤其是对于我这样即将走进新生活的人而言;何况,路还没开始走,我已经紧张得不行了,心‘扑通扑通’的,感觉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当然即便我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再写下去了,就此搁笔吧!来日方长,是谁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呵呵!
“对了,雪姐,最后我想跟你要一份衷心的祝福;换言之,我希望你能诚心诚意地祝福我,但愿我一路走好——当然我也会对等地祝福你的!
“好了,客套的话就不说了。让我们继续携手并进、勇往直前吧!我相信在你我的真心包容以及共同努力下,未来就算有再大的风雨跟坎坷,也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一起走过来的,不是么?
“愿:一切安好!
“……”
信到此就差不多收尾了,似乎写得也不是很长,更没有太多华丽辞藻的堆砌,可寒雪还是禁不住看得泪流满面,为可斐这份毫无保留的真心真意和盘托出,更为她的苦尽甘来以及新生活即将再度展现,为彼此之间总算真情不变,总算还有那么一点共鸣以及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心愿……
那好吧,斐妹,正如你所说的,让我们携手并进,勇往直前吧!
寒雪禁不住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甚至连封最简短的回信都没有写,就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奋斗生活当中——当然不仅仅是自己怕麻烦,其实最主要的是,是因为不想拖累可斐,让可斐分心。正如可斐自己所说的,她们两个人是有缘分的,而且是心有灵犀心心相印,一方想的什么另一方都知道,那么回信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或者最起码,也要等双方面都已经适应目前形势渐渐能缓过劲来对新生活应付自如如鱼得水的时候再说吧!
……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一晃就又过去了漫长的三年。
又是一个理应收获的金秋季节。
正如那首歌里所唱的“外面的世界每天在改变”,那么漫漫三年累积下来,这变化应该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吧,说得通俗一点,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从量变累积成质变,早已有了一个根本性的突破跟飞跃,甚至都不能再找到丝毫往昔的影子了。这并不夸张,当然这三年寒雪只顾埋头做事跟外界接触得委实不是很多,就算道听途说就算以讹传讹就算添油加醋就算……所能了解到的至多也就一些“皮毛”而已。可就仅仅从她这个一贯贫瘠落后自然寒雪也不敢抱太多希望甚至屡屡带给她太多伤痛跟泪水的故土而言,变化也委实不小。故乡的人像是忽然一下子就开窍了似的,又或者是改革开放的春风看似振奋人心,看似公平起见,其实总难免厚此薄彼有所亲近疏忽的,就故土而言,自然是姗姗来迟,甚至来得过于迟了一些,乃至都让人早已有些望穿秋水急不可待了!而看似死气沉沉的故土其实并非朽木一般的死火山,而是犹如暂时整顿休息的休眠火山,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而且“休息”得越久,自然“后劲”越大,“弹跳力”也就越高,简直不是一般人一般地区所能相匹敌的。总之大家伙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要致富,先筑路”、“知识改变命运”“万丈高楼平地起,幸福不会从天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似水流年不等闲”等等看似老生常谈对于这片贫瘠闭塞了太久了的故土而言却或多或少可以说是全新的理念,简直就是改头换面,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改观。再往后,自然就是想到就是做到,于是就大兴土木、风风火火地干起来了。总之是短短的三年时间,村里那些坑坑洼洼磕磕绊绊也显得过于狭窄的泥土路石子路就被“取缔”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条笔直宽广平坦的柏油、水泥大道,少说也可以并排行驶两三辆大卡车,道路两边还赶时髦似地隔三差五就给装上了路灯——虽说款式不怎么新颖,而且一成不变,简直就老土得掉渣,但毋庸置疑,无可否认,大伙大晚上出行游走的时候可方便多了——尤其是在一些交通要道重要关口,甚至还赶时髦地设立了摄像头什么的,当然供长途跋涉的路人休息的凉亭长椅更是少不了,于是一天到晚各种机动车、机器的轰鸣声简直不绝于耳……总之,一切给了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最起码跟先前的截然不同。而且这虽说难免扰乱思绪难免偶尔弄得人心神不宁,但毕竟预示着希望跟一种全新的生活,不是么?再往后,就有越来越多而且一幢比一幢时髦一幢比一幢考究的新楼不断拔地而起,就如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急不可待,先前那些陈旧简陋寒碜低矮狭小的茅屋草屋瓦房无可避免地给取代了,而且是连根拔起,到如今再找不到丝毫诸如此类形形色色的影子跟痕迹了。再往后,则有越来越多的高档考究的家具电器诸如高低床八仙桌诸如组合式红木楠木家具诸如等离子液晶大屏幕高品质高清晰度彩电高档音响诸如冰箱空调等等先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纷纷来到了这些先前再普通不过看似昂首挺胸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实则本身在别人眼里也不怎么样甚至深为人所不齿的普通农家大院——当然是指普通农家,是平日里,而非那些正赶上男婚女嫁忙着办喜事的人家。自然,对于那些特殊的家庭而言,这一切的一切就更不用说了,总之花样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令人大开眼界甚至眼花缭乱。如此,寒雪家里先前名噪一时风光无限如今却早已历尽沧桑布满蜘蛛网的普通简易小楼就益发显得寒碜落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就给人一种由鹤立鸡群一下子蜕变成鸡立鹤群的巨大落差,内心里的失落跟压抑简直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总之,这一家子再走出来,感觉就分外沉重,脸上再没有了先前的轻松自如跟伪装微笑——当然也用不着了!总之大家都很忙,谁也管不了谁,谁也顾不了谁,谁也过问不了谁,生活是现实的,甚至有些残忍,优胜劣汰,天经地义!自然而然地,大家伙都没有办法那么无所事事那么对别人的事说三道四了,似乎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有那个时间跟精力,还不如用在注重自身修养跟潜能的完善跟发掘,毕竟自身的发展才是硬道理,落后就要挨打,对一个国家如此,对个人其实又何尝不是?
在这样一个高节奏快发展的环境下,寒雪的处境也有意无意相对好受了不少。倒不是说大家伙完全换了一副嘴脸,一改之前的冷漠无情,刻意对她嘘寒问暖什么的,只是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的,自然也无心过问她的事情了。当然也或者,大家在心里早已认定了她的懦弱跟无能,认定了她此生的没出息跟不争气,一切早已是板上钉钉的铁定事实,说得更直截了当一些,一切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又有什么好继续议论品评的呢?果汁虽然可口好喝,可同一品牌同一类型的喝得太多了,一样会味同嚼蜡烦不胜烦的,不是么?于是,大家伙都懒得再管这种无聊的事情了,或者也是有心无力吧,总之大家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自顾不暇了,又哪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闲情逸致啊?这样也好,或者也是意识的吧,可最起码寒雪再走出去的时候不必再面对那些简直有如芒刺在背的形形色色怪异目光了,自然更不必再承受那些莫须有的舆论压力了!这对于她而言,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跟放纵呢?很多时候,寒雪不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当然随即就有了更深更切的紧迫感,说到底大家都在进步都在发展,何止于自己就一直滞步不前呢?
就自己所认识所了解的人而言,首先要推出的当然曾经给了她太多关照太多体贴为她付出实在太多太多体贴的夏老师了!曾经以为他会一直为自己守候下去,以为他对自己的真心诚意永远都不会改变,甚至不可能有丝毫的消退跟减弱,认为就算永远不联络,他对自己的心意也会一直如故,可是没想到……就在上个月,寒雪忽然就收到了久未联络的夏老师的简短来信:
“寒雪:
“好久未曾联络,近日可好?曾经以为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认为此生此世可以跟我共度此生的人而言非你莫属,也惟你而已,可是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自始至终你从未给过我相应的回应,更别提同等的回报了!当然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更不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耿耿于怀斤斤计较甚至瑕疵必报,可是生活毕竟是现实的,而况过去了那么久,而况我还比你年长那么多,又怎么可能一直等下去……
“或者,我们真的是有缘无份吧;当然也或者,我对你的其实也未必是‘爱’,只是你在方方面面跟我那已经过世太久的妹妹实在太像了,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将你当成了她的替身,不知不觉中就将对她的感情跟付出统统都转嫁到你身上,不管你是否愿意承受,不管你是否有那个承受能力,一切的一切就已经发生了!是我的过错吧,是我太自私太霸道了,我只管强加只管硬塞,只顾自己,甚至都不曾思量考虑过你内心里的感受……自然也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果,真的,一切只是我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结局不是悲剧才怪呢!
“当然如今已经时过境迁,再要追究当初的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了。真的,对也好,错也罢,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想来这么久未曾联络,你也早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了,事业也好,情感也罢,真希望你一直可以幸福下去!而我……总算已经全身而退,总算已经走出了尘封自我的阴影。走出去,我才蓦然发现,外面的世界是何其的宽广何其的丰富多彩,原来每个人其实都是独立的个体,离开了谁只要愿意的话,都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真的,原来那些看似漂亮动听的海誓山盟都只是过眼烟云,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非你不可,也没有什么非我不行。生活贵在持之以恒的付出,不是么?
“随信附赠我跟我现在的爱人的合影——当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权当是留个纪念吧,好歹我们也算是相识相知过,也算是真心交往过一场,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如今早已是陈年往事明日黄花,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眼前的一切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海阔天空、大地广阔、纷繁变幻,再要苦苦缅怀纠缠于往昔所谓美好的岁月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错过的终究已经错过,一切都不可能挽回或者是从头来过了,不是么?所以,切行且珍惜,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珍惜眼前的幸福,但愿你也一样……”
那一瞬,寒雪禁不住泪如雨下。当然看到夏老师信中所描述的生活生活,再看看合影上两人相依相偎何其灿烂的笑容——当然那个女子其实貌不惊人,甚至有些丑陋,却无疑是跟夏老师最登对最般配的一个人!真的,回想起他跟自己一路走过来的那些朝朝暮暮,记忆中好像他从未如此幸福地笑过,相反感觉到最多的确实压抑跟沉重。应该说,了解到夏老师这一实际近况的时候,寒雪不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好,夏老师总算没有因为自己的任性跟执拗而影响到终生幸福,如今总算他还是他,也算是一个完美结局了。可是为什么,在那一刻,寒雪所感觉到的更多的却是沉闷跟失落,感觉心痛得都快要爆炸开来了,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对夏老师其实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相反用情还很深,只是一度不想不愿相信,不愿朝这方面想,不愿承受跟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因为先入为主吧,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忠贞不贰,过于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对文俊所谓的痴迷冲昏了头脑,乃至于……那一刻,寒雪总算明白了《飘》的男主角白瑞德所说的话,再永恒的爱也会枯萎的;与此同时,她更有了《飘》的女主角郝思嘉的感觉,在失去了自以为是痴迷的卫稀礼之后,居然再度错过了跟白瑞德之间至真至纯的缘分,而且是亲自毁掉亲自葬送的……那种心痛的感觉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此时此刻,郝思嘉当初的失意跟落寞,寒雪总算懂了,原来一直对她的行径是不屑的,却没有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却扮演了跟她同样的悲剧角色,居然走上了跟她同样的悲剧道路,而且再也无力回头……
而事实上,当初了解到文俊的情况,了解到原来这么多年真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寒雪才蓦然发觉自己到底亏欠了夏老师多少,也曾想过要及时回头,想过要跟夏老师重修旧好,却始终感觉底气不足,始终没有那个信心跟勇气——毕竟,自己亏欠了人家太多太多;而况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由怎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说回头就回头。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绝非区区一句抱歉一声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然后权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想想当初都感觉不可能,而况是现在呢?
毕竟,正如夏老师所说的,一切早已成了陈年往事明日黄花,再要追究当初的恩怨是非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还好,毕竟自己还不算太老;毕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太阳每天都是全新的……错过的终究已经错过,还是好好把握尚且属于自己的余生吧!
于是想了又想,到头来寒雪只是精心挑选了一张精美的贺卡,附上“用结同心,百年好合”八个饱含祝福跟深情的字迹,给寄了过去,算是给那段“感情”经历画上一个还算完美的句号吧!说白了,这个世界上的缺憾跟不足实在太多太多,真正可以尽善尽美的人生又有几何呢?
而弟弟寒强,虽说读的是只是专科,可凭着一贯的好学上进吃苦耐劳精神,以及丰富多彩百折不挠善于钻营的兼职社会阅历,不止在校期间大大小小的奖项得了无数,到底顺利完成了心仪的学业,而且屡屡受挫之后而又屡败屡战,经历了无数次的碰壁跟历练以及不断的尝试,他总算在学校所在的都市里站稳了脚跟,不止总算顺利在一家颇具规模待遇从优的跨过公司中总算谋得了一份理想的对口专业工作,甚至都开始在某个花园小区开始按揭买房子了……简直就是那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甚至包括曾经就跟腾蔓一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可斐,曾经以为永远只会发大小姐脾气永远都出息不了的她居然自重新走进高中校园开始,当真洗心革面改头换面了。不止人相对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而且学习态度也相对更踏实沉稳、似乎更懂得钻营跟摸索了!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三年下来,她的努力以及成效是有目共睹的;而她到底也没有让自己跟家人当然也包括寒雪这个姐姐失望,居然就在上个月如愿以偿收到了省城N市最好大学的广告专业录取通知书。据说在拿到那份通知书的时候,可斐晕陶陶的,感觉就跟在做梦一般——可能是奋斗得太久、失意得太久,所以尽管再一次走进高中以来成绩一直不错,可当真美梦成真了,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啊!
但不管怎样,从今往后,应该说,摆放在可斐面前的道路是全新的,她总算可以在自己向往的世界里尽情翱翔了!
当然可斐的成绩也不是白得的——掐指算起来,都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三年了,她甚至不曾给寒雪写过一封信打过一次电话,是无暇顾及、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因为她早已将全部的身心跟精力都投入到全新的学习当中生活去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当中包含了她多少的心血多少的汗水啊!作为姐姐,作为同在追梦的共同命运者,寒雪当然能够理解她,当然不忍再平添枝节,再以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扰乱她正常的学习生活步骤。虽说很多时候,寒雪也会莫名地感觉失落感觉沉闷,甚至有一度冥冥之中的错觉,感觉可斐是自己人生路上一位匆匆过客。纵然相聚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如今缘分已尽总算到了曲终人散时分虽说不甘心,可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摆放在可斐面前的道路是全新的,而且朝气蓬勃充满希望,可自己呢?充其量也就空有一身傲骨跟满腔的热情而已,此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跟人家较量跟人家叫板呢?人生虽说贵在有梦,可很多时候,人也理应有些自知之明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者才是人生莫大的悲哀跟不幸吧!而况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好些事情是压根无法强求的,即便勉强得到了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面目全非了,不是么?与其勉为其难苦苦纠缠,倒还不如放其自由,并非它一份最深最真的祝福,不好么?这并不夸张,那三年里,寒雪无数次动过诸如此类的想法跟念头,虽说明知可斐是情非得已,可她自己还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而且屡屡想来都感觉酸溜溜的,甚至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可那又怎样呢?如今的可斐就好像天空中越飘越远的那只断了线而且不知主人是谁的风筝,自然也只能任由其向前飘动着,任在地上仰视的寒雪再怎么拼命追赶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也是难以匹敌的,除了听天由命尊重事实,她还能怎样呢?
却没有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可斐居然再度表现了当初的热忱跟诚意,不止是满怀关切满怀牵挂地问候了寒雪这三年一路走来的情况,对这三年来自己虽说是不经意的可还是在客观上显得过于冷漠无情的种种行径举止再三由衷地表示了歉意跟愧疚,甚至——甚至还屡次三番不厌其烦地邀请寒雪去N市游玩,并不止一次答应会报销来回全程开支,权当是她的赞助,权当她为姐姐尽点绵薄之力好了,毕竟这也在情理之中,不是么。而最要命的是,每次她都洋洋洒洒长篇累牍说那个城市这三年的发展是怎样怎样的迅速离奇,说那里又新开了好些时髦考究的公园酒楼宾馆商场等等,说又到了丰收的季节,那个城市里到处飘满了各种这个时令名贵花草的清新淡雅幽香……总之那个寒雪已经阔别了四年多的城市如今已发展得千好万好,先前一些瑕疵跟缺陷在这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过程中早已给巧妙地掩饰得了无痕迹了,那热情洋溢当然也不乏夸张成分的口气似乎在叙说着那个城市里哪个角落都完美无缺,哪个角落错过了都会抱憾终生的。而且信中洋溢着急不可待的氛围,而且一封比一封急促,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是,都过去漫长的四年多了,想想从二十岁到二十四岁,人生这样的美好年华又有几何?真的,她也等得够长久的了,能不焦躁么?可这个时候,屡屡对于寒雪而言,都充满了矛盾跟挣扎,酸甜苦辣咸,简直是纵有万般滋味在心头啊!凭良心说,收到这样的来信,寒雪不能不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事实上简直感动得一塌糊涂无以复加啊!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她盼望这一刻已经盼望得太久太久了,对此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烦不胜烦了。真的,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持有这样炽烈急迫的期盼情绪多久……可是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得越重,才越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当这就跟做梦一般美好的时刻当真终于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寒雪曾经那一味被盲目的热情跟急躁冲昏了头脑忽然就渐渐冷却起来,于是到头来非但对此丝毫激动不起来,反而显得束手束脚的,简直就是寸步难行!说白了吧,并非寒雪多虑疑心太重,只是很多时候人还是应该有些自知之明的,古人尚且云“门相户对”,这当然未免太势利了一些,可其实或多或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真的,只有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的人走到一块才能在诸多方面达成共识从而才能真正地幸福起来;而且,这虽说说的是儿女亲家说的是男婚女嫁终生大事,其实对于友情对于像自己跟可斐这样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又何尝不是呢?说到底,生活毕竟是现实的,甚至有些残忍;而况一直以来,自己扮演的都是成功者角色,就算不是名满天下财源滚滚吧,起码也算是小成波澜不惊,这当然本身并没有是什么恶意,自然也无可指摘无可厚非,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习惯了安慰别人,习惯了对自己的事情报喜不报忧,真要见面的话,自己一直以来伪装的命运佼佼者形象岂不穿帮无所遁形了么?真要那样子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跟,拿自己的手煽自己的巴掌么?即便可斐宽容大度对此可以一笑了之甚至进而推己及人地包容自己理解自己,恐怕自己也无地自容了——而且再也无法跟可斐见面了,自然跟可斐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愿了断也只能了断了,何苦来着?与其那样的话,倒还不如……还是那句经典的台词说得好,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不如无情。那当然说得未免过于彻底跟决绝了点,现实生活中当然大可不必如此,只要不见面,可斐就见不到自己的面红耳赤心虚冷汗,天大地大,形形色色的谎话还不任由自己编造——自己毕竟从文了那么久,就算没有什么出息跟成就,可要说点那些冠冕堂皇言之有物的谎言,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不是么?对此,寒雪深信不疑。于是,每次寒雪都尽挑了一些无关痛痒而且堂而皇之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似乎可斐也对此相信了,或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样又坚持了几次,果然对此闭口不谈了,当然信写得还是很热情洋溢,只是不再提诸如要寒雪去N市的话了。寒雪当然也乐得顺水推舟,可是曲终人散、夜深人静,她却感觉分外的压抑跟苦涩,说到底,她其实并非不想跟可斐见面,事实简直想得不得了,只是……事隔这么多年,自己跟可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而况自己跟她原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先前在学校的时候,或者可以凭借自己的辉煌历史学业上的优势以及百折不挠永不放弃的性情给自己笼罩上那么一圈耀眼的光环,也算是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魅力,或者最起码可以自欺欺人,可是现在呢,寒雪知道,自己跟可斐之间差距简直不是孙悟空一个十万八千里的筋斗就可以逾越的,可以说除了一身自以为是的傲骨什么都没有,真要碰面的话,自己又该以何面目示人呢?
而且,又能怪谁?毕竟一切都是追梦惹的祸,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以说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咎由自取,自己除了接受跟面对,又能怎样呢?寒雪在心底长叹了一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当然应该说,这三年,不,准确地说,是四年下来,寒雪的进步还是有的,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除了一身傲骨跟满腔热情什么都没有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一贫如洗的小女生了。断断续续的,她平均每年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的稿件也有十余篇,累计下来也少说有个万儿八千的稿酬。只是,她始终没有突破性的发展,未曾有轰动性的作品横空出世。说得不好听一点,这年头,写文章的人多了去了,简直比看文章的还多,有能力有才华的更不用说了,就这么区区一点成就,区区一点稿酬,可能在农村里混个肚儿圆还不至于穿得太过寒碜,可真要走出去,恐怕是无法跟人家相提并论的,甚至连生存都成问题。至于她一直心心念念也一直寄予厚望的书稿,也不知是阅历不够,还是能力实在有限,总之始终未能成行,老是写了删,删了写,始终在原地徘徊……或者,这才是莫大的失败跟悲哀吧!有心想做,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又迷失了自我,甚至都找不到丝毫的感觉了……
而况,在不知不觉中,又一个问题浮出“水面”了——当然是寒雪的终生大事。尤其是在农村老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当然问题其实始终存在,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已经存在得太久太久了,只是一直以来,她都在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罢了。说到底,她并非对感情的事情一点感觉没有,她何尝不渴望风雨中,有一个人可以陪伴自己一路走过,而且自始至终不离不弃忠贞不渝,只是她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她知道生活是现实而又残忍的,自然人也显得分外实际分外势利,除了父母,又有谁心甘情愿多年如一日地为自己付出呢?她实在不敢做这样的美梦啊,所以只能对此避而不谈了!可是问题始终存在,一味的逃避退缩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只会让情况弄得越来越糟糕,说得严重点,到头来简直难以自处;而况寒雪,毕竟也算是老大不小的了,这要搁在别人身上,恐怕孩子都已经入学了,何以到现在还孑然一身?这是许多人怎么着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说白了,文俊也好,夏老师也罢,一切都是秘密行事的,最起码在周遭环境里是无人知晓,而且他们也压根就想象不出在一贯乖巧懂事腼腆内向的寒雪身上居然就发生了如此希奇古怪叛经离道的事情——或者也不敢相信吧,毕竟寒雪其貌不扬,学历也不算太高,只是相对于周遭的人多读了几年书,仅此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偏偏钟情于她呢,难不成他们的眼睛统统都瞎了,或者被灌了迷汤蒙汗药什么的,神经都错乱了,乃至于做了些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可再怎么着,她也是村里第一位女大学生,就算只是专科,就算未能坚持到底,就算一事无成一无所有,还是或多或少有一定魅力的;而况虽说走得很慢,可她不是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正在踏踏实实地往前走么?这当然只是一种说辞,或者是给寒雪这一家子的所谓正大光明理由吧,其实用意何在,目的何在,当然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们根本就是刺探军情、窥视内幕的,给寒雪牵线搭桥只是一种幌子一个借口,又哪有半点真心实意呢?
再说了,寒雪真有这方面心思的话,做父亲的本身就是媒人,而且还声势浩大,闻名遐迩,每天来来往往的小伙子男青年络绎不绝,当中当然不乏优秀出众之辈,如此她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压根无须等到今天,当然更不必惊动那些无聊人士的大驾了,更不可能成为大伙评头论足指手画脚的笑谈跟焦点了,不是么?只是……年少的时候过于轻狂过于执著,当然也可以说是过于理智了吧,真的,耳闻目睹了太多同龄同等甚至比自己更优秀更出众的女大学生毕业前夕不忙着就业先忙着相亲,企图吊一个对自己情有独钟的金龟婿,房子车子都是现成的,从此就可以登上幸福的直通车,一劳永逸、一蹴而就,过着普通人永远都望尘莫及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生活——当然这对于绝大多数相貌一般能力一般甚至仅仅是命运多劫运气不好的人而言,只能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可以最终顺利“如愿以偿”已经犹如凤毛麟角,而且说得不好一点,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可一而不可再的;可是结果还有很不堪的,即便对于这些极少数以为是命运垂青备受宠幸的所谓佼佼者而言,“幸福”也未免过于仓促过于短暂了一些,几乎可以说是一时的放纵奢靡到头来却必须付出懊恼终生的沉重代价,因为她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到头来都无一例外地只落得被始乱终弃的可悲下场,宛如一块被用过的抹布一般,被人家无情地抛弃,而且人家还理直气壮堂而皇之,理由是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他们拼死拼活争取来的,可以让她们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一段时间已经够对得起她们了,难不成要他们终生都对她们不离不弃?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怎么可能呢?外面实在有着太多太亮丽的风景线,而且美女层出不穷,而且不断呈年轻化趋势,有钱还找不到愿意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么?如此,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渐渐人老珠黄不登大雅之堂的枯木,而不惜抛弃了整片美女森林呢?再说如今可是结婚自由,离婚自由,真正可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的实在太少了;说到底自己也只是社会上众多未能坐怀不乱,未能跟生命中的另一半厮守到老的众多“寡情”人之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若还如此故步自封如此执迷不悟,再说这些老掉牙的话,岂不太落伍太赶不上时代节奏了么?于是到头来,她们只能伤痕累累心力交瘁地离开这个曾经充满温馨充满幸福(或者就连这,其实也只是她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的豪宅,甚至无权带走一针一线(因为那些男人都是流连在风月场合太久的老手了,自然知道怎样做有利,而且知道该如何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直说得女方无力辩驳甚至感觉压根无须辩驳,就乖乖就范,心甘情愿跟其去做了所谓的婚前财产公证,话当然说得漂亮极了,其实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自己合法权益,好在有一天不得不两人分道扬镳了,可以全身而退不伤分毫),而曾经以为已经握在手上的幸福却依然遥不可及,甚至心痛的感觉都无处倾诉,因为在一般人眼里,她们根本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可能是诸如此类的报道新闻看得多了,屡屡想起她们形单影只人人唾弃的苍凉处境,寒雪都禁不住心里酸溜溜的,甚至禁不住泪如雨下,毕竟都是女人,又是几乎同龄同命运的人,又何必过于执著过于让人家难堪呢?自然而然地,寒雪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虽说内心真的不甘不愿不想如此寂寥如此形单影只地兀自承受人生道路上所有的风风雨雨,真的好想好想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不离不弃伴随在自己的左右,呵护照顾着自己,可是,她却压根不敢做这样的千秋大白梦,更不敢让人洞察自己也有如此庸俗不堪的心思,真的,她太清楚生活的残忍无情,人心的叵测跟难以揣度了——而且她太了解自己的个性了,一旦恋爱起来就会投入得很彻底,完全的神魂颠倒,连最基本的辨别是非能力都会就此消逝殆尽,就这样的性情,一旦事与愿违,势必会伤得更重,摔得更惨,甚至可能就此一蹶不振虚度余生……那样也未免太不值得了,不是么?毕竟,她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当初为了这个神圣的事业,不惜摒弃了曾经的所有,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什么起色都不曾出现,要就此缴械投降,不要说其他人了,相信最不以为然最看不起她的其实只有她自己。所以,寒雪一直谨言慎行、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而且为了引起不必要的尴尬跟麻烦,甚至不惜披上了厚厚的伪装,竭力显出对世俗男女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生活不以为意甚至不屑一顾的样子来,其实内心里有多落寞都感伤,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真的,她太害怕类似于报导中的事件忽然哪一天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害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再也无力回头……
而况,是谁说的,人类生来是而且始终是自由平等的,果真如此的话,就眼下而言,她当然更应该尽可能将全部的时间跟精力都投入到自己一心向往念念不忘的事业当中——她宁愿这样一厢情愿地宽慰自己,爱神其实从来就不曾亏待远离过自己,而一直在不远处遥遥地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眼下一切还处于一片蒙胧模糊状态,感觉有些迷失有些分不清真假虚实;她相信命运是公平的,上苍从来不会厚此薄彼,既然已经已然让自己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那么应该会迟早有一天加倍补偿的。真的她相信,等到哪一天她终于破茧成蝶、所有梦想都开花的时候,她一定终究会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相信等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拥有一段最完美的爱情,然而跟心爱的人一直相依相偎一直到老了,不是么?
春去秋来,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曾经以为最美已经指日可待的梦想却依然那么遥不可及,她也到底未能过上曾经想望不已的美好生活——虽说从事的行业似乎蛮有个性的,看上去当然与众不同而且无拘无束,可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所拥有的一切至多只够自己一个人混个温饱,自然还是难以免俗、对什么都斤斤计较的。虽然其实她并不想表现得那么小心眼,可生活毕竟是现实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捉膝见肘朝不保夕——过惯了那么多年浑浑噩噩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日子,对于那样的生活,她是真的害怕了,想想都胆战心惊不寒而栗了。她当然也在无意间丢弃了好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渐渐也就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了,原本自己就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最初的时候不想凭借自己的双手跟能力凭借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混口饭吃的么?应该说,路一直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已经可以算是她的幸运了,那么她还奢求什么呢?她理应认命,理应接受跟尊重事实,不是么?当然她内心里还是颇为不甘颇为不情不愿的,她知道事实不是那个样子,一切跟自己曾经的设想跟期许依然有着太大的差距;有时她甚至禁不住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偶尔她也会感觉困惑迷茫不知所措。可那又怎样呢?人总得有些自知之明的,不是么?所以,事隔多年,当一些多日不见的邻居忽然登门造访,而且专程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慕名前来的,而且看起来一个个简直是顶礼膜拜巴结讨好的样子,寒雪简直有些忘乎所以飘飘欲仙了——人都是爱慕虚荣的,对于正当妙龄只是显得略略落寞穷酸了一些的寒雪而言,当然也难以免俗,毋庸置疑,也由不得她否认。当然她外表看起来一副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样子,似乎很矜持甚至略略有些不耐烦,其实耳闻着那些人有如天花乱坠一般夸大其词的吹嘘炫耀,她内心里的冰层早已在不经意就融化得不留痕迹了,甚至不由自主地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她相信真爱可以穿越生死跨过时空,又何惧于世俗的压力跟谗言呢?所以只要她愿意争取,总是可以邂逅的,不是么?何况不论是夏老师也好,文俊也罢,这一切的一切统统都告一段落而且早已尘埃落定了,自己这样应该不算移情别恋吧?嘿嘿,想想其实她真够傻的,都不曾恋过爱过,又哪来的移啊别啊的?甚至都不曾开始,又哪来的结束?所以,又有什么好患得患失举棋不定的呢?
于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甚至等不及稍候跟家人商量一通,寒雪就迫不及待地一一应承了下来——反正也就一次次机会嘛,又不是就此决定终生的,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再说毕竟是人家有意接触自己的,那自然而然地,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上,进也好,退也罢,完全可以任由自己尽情掌控,不是么?当然不能约在同一天同一时刻碰面,毕竟分身无术吧嘛!得,那就分批次见面,一个一个来,是谁说的,真正的缘分总是不会嫌早,也不会嫌晚,总是那么恰到好处适合时宜的,怎么着都不会错过也不必等得太久,那么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虽说一贯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母亲对此有着太多的放心不下,总是隐隐有些不踏实,感觉这样做实在有着太多的不妥当,甚至有些滥情,屡屡在跟来人搭讪敷衍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暗示阻止,寒雪却不以为意,继续我行我素,不想对此眼尖,反倒对此一针见血:“得了,不就让你女儿去跟人家见个面嘛,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至于被人家吃掉,对吧?所以,你也不要瞎操哪个闲心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母亲当然只有讪笑的份了。可寒雪却并觉得什么,甚至在来人走了之后,继续满不在乎地跟母亲嬉笑着:“妈,没事的,我也就去跟人家见个面而已,又不是即日就要出嫁,干吗这么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呢?”
“可是——”母亲欲言又止——或者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吧。虽说人心叵测,情场江湖险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从容不迫地浅偿则止全身而退而且不伤分毫,之后又可以继续角逐下一个目标的,可以说道理显而易见、众人皆知,可好些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曾亲身经历过当然不可能有那种刻骨铭心痛心疾首的感觉,自然对别人的规劝跟告诫也是置若罔闻的——而真要等到什么都经历尝试过了,错已酿成,伤已铸就,那么恐怕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得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放一百二十个心,相信我,毕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给我一点自尊跟情面,好么?”寒雪不耐烦地说到这儿,就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母亲一个人兀自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若有所思,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于是,从次日开始,寒雪就开始了为期一周的感情角逐。
经过了才知道,母亲的担忧其实并非没有一点道理的,姜还是老的辣,果不其然。要早知道如此,想必寒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淌这趟混水了!可是寒雪生性执拗,如若什么都不曾经历见识过,任他人再苦口婆心磨破嘴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也不可能听得进去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切根本就是冥冥之中上苍早就注定了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不是么?
寒雪本以为能够跟自己相提并论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儿去的吧——即便不比自己优秀,即便不是青年才俊,可也不至于是碌碌无为的等闲之辈,而况……先前那些媒人一个个喋喋不休直吹得天花乱坠,听那口气,那些人的条件哪个都是寒雪望尘莫及的,如若不好好珍惜好好把握的话,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概寒雪会抱憾终生、这一辈子都不得安身的。可是真正出现在寒雪面前的都是些什么啊,说是歪瓜劣枣似乎都抬举他们了!当然,他们长得难看就不说了,寒雪本身也不是美女,可年龄似乎也偏大了一些,有些根本就是拖儿带女的离婚或内人先近才过世的老男人——虽说对于相爱的两个人而言,似乎不能那么庸俗,年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更非横跨在两人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再怎么着,自己毕竟已经是未婚女子,虽不是很年轻,可也算不上太老,怎么着都没有想过一上来就做人家的后妈吧——而且看起来手头也不是很宽裕,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陈旧不堪的,好像处境还不如寒雪呢!可本身就这样的条件,偏偏一个个都眼高于顶看不清自己,不止面不改色心不跳大言不惭提了一大堆条件,说起话来还咄咄逼人,看她的眼神甚至还充满了鄙夷跟不屑。有些虽说看起来年纪跟寒雪相仿,长得也不算太孬,却是在花丛总游离行走的登徒浪子,初次见面就出言不逊不说,甚至还明目张胆动手动脚,把寒雪气得……哼,把她当什么了,不就相亲嘛,自己还没有那么下贱吧!不想她一反抗,那人就益发得寸进尺要不则开门见山横冲直撞:“哼,你就别再惺惺作态了,坦白说,就你这样的,老子还看不上眼呢——真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就这副尊重这副不合时宜的身板,有什么好傲的,至多也就孤芳自赏罢了!说得不好听一些,老子是可怜你是同情你是成全你,不是么?试想,你要真那么清冷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话,又何必出来相亲呢?换言之,你出来相亲其实就是耐不住寂寞,就是想找那么一点乐子,我这是顺水推舟顺应民意,你又何必压抑自己口是心非地推三阻四呢?”“你——”寒雪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真想将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人揍个脑袋开花,可是跟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屡屡寒雪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更有甚者——说得不好听一些,根本就是自以为是的自恋狂,自以为有一定优势就目中无人有恃无恐了,居然只在约定地点的茶杯下压了一张字条,就借故放了寒雪的鸽子,而且那字条上非但连半点歉意的话语都没有,还出言轻狂:“我现在有事要忙,所以就不过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所以得好好珍惜好好把握,不是么?要不,你还是晚上到我家里来吧,让介绍人带过来,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我知道你芳心寂寞,孤夜难眠,你放心,我会让你尽兴的!对了,你总不至于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及吧?”“这个混蛋!”寒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从发泄,只能将气出在那张字条上,将其撕碎丢进了垃圾箱,然后为维护自己的形象以及那点可怜的自尊,只得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喝完那杯自己买单的饮料,然后徉为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
一连持续了一个星期,每次寒雪都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每次都深受尴尬跟侮辱、心力交瘁。终于在又一次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心底里最硬的那根弦终于分崩离析支离破碎,然后腿一软,就一头倒在了母亲的怀里,可把母亲吓得不轻。后来好不容易,寒雪才缓过神来,断断续续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母亲听得怒火中烧,一边的父亲更是气得当即就要跟人家去拼命,却被母亲适时地挡住了:“算了,这都是我们雪儿阅历太少年轻不懂事,也可以说是她自找的,我们又何必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呢?再说真要那样的话,在我们当然是伸张正义、讨个公道,可在那些人看来呢?岂不越描越黑、欲盖弥彰么?”父亲一时语塞,半晌才幽幽地来了一句:“难道就这样算了?”“当然不是。”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显得异常斩钉截铁从容不迫,“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最重要的是雪儿自己争气,是她尽量尽快做好她想做的事情,相信等到那个时候,所有的流言飞语都会不攻自破的,甚至整个局面都会扭转过来,我们当然可以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但那是将来某天的事情,而绝对不是现在,就眼下而言,时机还远远没有成熟,一不留神还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何苦来着?”
寒雪静静地听着,忽然就开窍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之前自己过于急于求成了,又怎么可能不摔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呢?但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将来,是不辜负这大好时光、似水流年。想到这儿,寒雪故意换了一种轻松欢快的口气:“爸,妈,不必大动干戈了,真的,没有那个必要了。而且,这怨不得别人,完全是我自作自受,你们放心,经历了这么一劫,我真正长大成熟、知道往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了,相信应该不会你们灰心失望,你们就拭目以待吧!”
村里已经忙碌萧条了太久,太久没有个乐子了,眼下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又岂肯白白错过?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们用的是怎样一种鄙夷不屑痛快淋漓的口气,甚至一个个禁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哼,她以为她是谁呢,这年头有出息有能耐的多了去了,可以说,有人看上她已经是她的幸运了,可她倒好居然还眼高于顶、挑三拣四的,不识抬举,早晚有她受的,我们就等着瞧好了!”“就是,她算什么东西——老实说,就她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就只会白日做梦,看似清高孤傲目中无人,其实本身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到头来哪个不摔得粉身碎骨体无完肤?可想而知,她又能有什么好的结果?我们不急,只管走着瞧好了,看她就一脸苦相带煞,谁碰上了谁晦气倒霉,还是少沾染少招惹的好。毕竟一切都是命定的,我们无权左右,可又岂是凭她自不量力的一己之力就可以改观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当然断断续续的也有传进寒雪的耳帘,但此时此刻的寒雪早已不是那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不堪遇上一点小事就哭鼻子掉眼泪的小女生了,事实上这么多年她可以说身经百战,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居然可以一笑置之,而且内心里不再有丝毫的阴影跟感伤——这也可以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吧!
也许正是凭着这份从容跟淡定吧;又或者,在这个看似现实看似残酷的现实社会里,其实一切都很公平,优胜劣汰、天经地义,千百年来的人类历史不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么,势必往后的日子里还将这样走下去,不是么?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跟坎坷曲折,韶华逝去,铅华洗尽,寒雪渐渐没有了先前的轻狂骄躁跟不切实际的自负,而渐渐变得沉稳变得脚踏实地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寒雪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出了失意的沼泽地,总之她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开阔,道路自然也就越走越广阔。当然寒雪当年的设想跟意念没有做错,让她时来运转一举成名的还是她构思了太久也酝酿了太久的长篇处女作——《不再彷徨》,那是一个以她本身为原型或多或少带点自传性质当然也难免有所夸大其词不乏想象虚构成分的励志型校园青春小说,书中的主人公跟她本身也差不多,是个出生贫寒甚至有些卑微的乡村女孩,却偏偏要追寻一个在周围绝大多数人眼里根本就宛如天地间凭空升腾的天梯一般遥远的梦想,自然是备受冷落,备受奚落嘲讽,事实上一度她简直成了大伙眼里异想天开的典型怪胎,可历尽多少风雨,历尽多少沧桑,她始终深信自己的实力跟能力,始终坚定不移地守候着自己那个很美却未免太不实际的最初梦想;也就在这种多年如一日偏执甚至近乎变态的守望中,几乎所有人都对此甚至对她不抱什么指望了,“奇迹”却忽然诞生了,她居然当真做成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那一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就连她本身都难以置信,感觉晕陶陶的,就跟在做梦一般……整个故事朴实无华自然流畅,并没有过多华丽辞藻堆砌,甚至没有过多迂回辗转的情节,构思布局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可能真的是所谓的以情动人吧,而且恰恰迎合了当年这个过于忙碌过于纷繁时代的需求。总之这书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甚至赚取了无数人的眼泪,自然寒雪的版税收入也不菲——但最主要的是,这可以说是寒雪整个人生的转折点,颇具里程碑意义。可以说之前之后,对于她而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跟天地。她也终于由此顺利被吸收进了市文联,第一次去那边报到的时候,跟文俊不期而遇,却看到他满脸的讶异跟无动于衷,好半天,他才勉强敷衍性地说了一声“恭喜你”——原来,当初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原来在他的人生旅途上,自己真的只是匆匆过客,而且早已下台,当初的一切自然也早已拉上了帷幕。但那又怎样呢,对于寒雪而言,一切也早已统统过去了,无所谓,真的,在经历太多世事的变迁人间的沧桑之后,一切都就恍若过眼烟云,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惊无险地消逝于无形了;而且就眼下而言,没有什么比她这次总算美梦成真取得突破性的成就更重要的了。真的,想想就振奋人心激动不已,那一瞬,就跟她书中的主人公一样,她也颇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所以她居然可以心如止水从容不迫地跟人家道谢。毕竟成名获利的感觉实在太大快人心了,别的不说,先前那些在她面前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无聊人士再不敢随便造次了,甚至每次见面小心翼翼的脸上堆面了笑容,颇有巴结讨好的意味。不过这些对于寒雪而言,已经没有什么重要了,这么多年,诸如此类的情况她见识得太多了,几经风雨几经沧桑几经人生路上的大起大落,她当然明白周围这些邻里邻舍都是些什么……总之一切都是假的,若还要为此动容为此感慨实在不值得。自然先前那些对她任意造次信口诋毁的异性也一反常态,一个个都变得恭恭敬敬的,无谓的殷勤献得没完没了,什么玫瑰花巧克力送得那个大方劲儿简直叫人瞠目结舌,只是寒雪再也找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甚至有些烦不胜烦——真的,都说患难见真情,当初自己默默无闻的时候,如若有人可以对自己哪怕有现在百分之一的真诚跟体贴,那她铁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可能不假思索就跟人家结为连理,可是现在呢……想想寒雪简直感觉有些怒不可遏了,这算什么啊,墙头草随风倒么?想想现在还没正式跟人家走到一块,那些人就如此现实如此势利,真要走到一块的话,万一哪一天自己失势了,恐怕会再度陷入众叛亲离无人问津的下场,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是自找的,恐怕自己想哭都找不到地儿了……想想就这样一些人,还没开始交往,寒雪就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打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还敢继续跟人家深交么?而且,与其那样到时咎由自取自讨苦吃而且有苦难言,倒还不如从现在开始不要轻易接触异性,有时想想,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别提有多逍遥快活了,不是么?而且即便自己真找伴随终生的伴侣,也是急不得的,欲速则不达,可以超凡脱俗的真爱总是在千呼万唤千回百转之后才姗姗来迟,哪那么容易就呈现在人前啊?再说就眼下而言,自己还远远没有到非得将自己嫁出去的年龄,虽说相对于周边太多同龄人似乎显得过于另类过于与众不同了,可自己原本选择的就是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又何必非得拘泥于常规呢?真的,她太明白了事业有成对自己乃至对家人的重要意义了,正所谓打铁要趁热,追击要趁胜,那种感觉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是稍纵即逝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好好把握呢?路走到今天其实是很不容易的,而且可以说到今天,才算是一个质的飞跃,一个新的起点,自己真的没有理由就此骄傲自满、滞步不前,而况山外青山楼外楼,外面的竞争实在太激烈太残酷了,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打回“原形”,乃至再也无力翻身……
看到寒雪一波三折屡屡受挫可到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走到今天这个绝对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高度,做父母的总算露出了欣慰满意的笑容,再度回首,自然之前所付出的一切以及所承受的林林种种,也都是值得的了!甚至他们都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跟吃力,所能感觉到的唯有奋斗流汗之后终于钵满盆满的幸福跟甜蜜。寒雪不知道,一直以来,她的事业她的归宿简直就成了爸妈的一块心病——或者就不要想得那么深远了吧,还是切合实际一些,再这样灰头土脸下去,恐怕她连自己混口饭吃都成问题,毕竟自己早已未老先衰体力也不是很好,终究关照不了她这一辈子的,要指望儿子寒强吗……当然并非寒强没有这个实力,这些年来,寒强的事业就宛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一进步三年大迈步,到如今早已稳稳地坐上了公司副总的位置,成了整个公司除了老总之外的二把手,年薪足足有四五十万,先前按揭买的那幢经济实惠的单身公寓到底感觉太寒酸了一些,不惜供了一段时间就不耐烦地中止了,是他单方面的违约,事情当然就此不了了之,人家不来追究他的责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哪还能奢望别的?近十万的费用就此打了水漂,可寒强并没有丝毫心疼的感觉,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就及时在某闹中取静环境优雅的花园小区另外给自己配置了一套价值近百万的复式豪宅,另外还买了一辆品牌过硬款式新颖的跑车,每天上下班悠闲自在以车代步,在不知不觉中就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向往不已的上层人生活,而且前程一片大好,前面的道路势必还会越走越宽阔……应该说,就他目前这个实力,不要说支持一个落寞穷酸的寒雪了,就算支持十个问题也不是很大,可那又怎样呢?别看姐弟俩现在还算相处得不错,做弟弟的似乎对寒雪颇为关照,起码从未亏待过她,生活中同龄人拥有的或者他认为该有的,都一一给她添置齐全了,生活似乎还蛮完美无缺的,可这也是一时的,真的,谁敢保证若寒雪一直这样不出息下去,寒强就一定可以这样坚贞不渝无怨无悔下去——即便他愿意,恐怕他将来成家之后,媳妇也是不乐意的;而且即便弟弟弟媳都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恐怕长此以往,以寒雪那过于好强好胜过于细腻敏感的个性,也不见得就会领情,说不定还会有抵触情绪,反而加速了她走上“不归路”的进程。而况,这还是最好的设想,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不定寒强这些只是做给自己看的,实则心底里早已对她不耐烦了,那万一哪一天自己不在了,寒雪往后的生活要怎么办呢,想想就恐怖,真的,她这样还能坚持多久呢?做父母的别看表面上不动声色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犯愁得简直都快崩溃了;当然曾几何时,他们也想过要寒雪悬崖勒马及时回头,趁着年轻起码还不算太老,另外掌握一项相对现实一些的谋生技能,另外找一份相对稳定相对有保障的工作,或者同样并非她想要的,可最起码往后的生活有了着落,最起码不必再忍饥挨饿不知所终了。可是看着寒雪那对梦想的执拗贪恋劲儿,看着她无数次为此全力以赴通宵达旦彻夜难眠孜孜不倦,为此几乎耗费了全部的青春跟汗水,全部的心力跟精力,看着那百折不挠坚定不移的样子,看着她不惜夸大其词竭力描绘美好前景宏伟蓝图时那种兴致勃勃津津乐道,看着她……无数次她们话到嘴边,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去,她们实在于心不忍啊——或者正是她的坚定不移跟百折不挠到底支撑着走过无数的失意跟落寞,到底一路走了过来,他们实在不忍当头一桶冷水浇熄掉她内心里最后的热情跟希望,当然那样做可能让她大彻大悟及时回头,可也容易导致她就此一蹶不振到底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度过余生,所冒的风险也实在太大了!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做得那么彻底跟决绝,而况现在还远远没有到非得把什么都挑明的最后关头,现在不是一家人还生活得好好的,不是自己还在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妈?所以,算了吧,还是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算一步好了!正所谓事在人为,说不定奇迹就在这看似执拗甚至有些疯狂的持之以恒中诞生呢!
做父母的没有想到,当初只是聊以自慰只是凡事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却也未免过于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居然当真就此修成了“正果”,居然曾经的念想或者只是痴心妄想,居然当真变成了活生生的事实,他们真的做梦都没有想到啊!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好事,他们心中那块悬得太久了石头总算又回归了原位,他们总算是如释重负感觉踏实了——即便当真就此撒手西去,也可以安心闭眼了。当然如此以来,寒雪成家与否也显得无足轻重了——说到底,人生在世,那种超凡脱俗不计得失的所谓真爱实在是太少太少了,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可遇而不可求的,人唯一能依赖仰仗的终究只有自己,只有自身真正发展起来,才能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人,那么形单影只跟成双做对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谁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虽然有些夸张有些偏颇,基本还是属实的,而且很生动很形象,如此说来,或者还是单身过一辈子更好,起码不会累及无辜,诸如孩子什么的,又何必非得强求呢?
所以,寒雪还是一个人过——这当然并非她的本意,似乎太孤独太寂寥了一些,所以在潜心打拼事业之余,还在情感的道路上继续寻寻觅觅。展望未来,她有信心,真的,她相信自己已经孤独得太久,总不至于一直这样无人问津下去的,总有一天,她的感情生活亦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一如她打拼多年曾经以为没有半点希望的梦想一样。但在原则上,她还是不会将就,不会选择滥竽充数,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就干脆什么都没有,要么,就要拥有最好的,她相信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一定会的,只要自己继续保持个性继续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得知寒雪一路走到今天,除了爸妈,感觉最兴奋最快慰的当然要数可斐了——如此一来,再面对自己的时候,寒雪就不会再有什么心理障碍跟阴影,两人总算可以平起平坐了,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不过的事情。依稀仿佛中,可斐的耳边忽然又回响起寒雪当然的话语:“我愿跟你相逢,却只愿意跟你相逢在双方面功成名就硕果累累的时候”,想来很是振奋不已,到如今,寒雪这个曾经的设想总算是美梦成真瓜熟蒂落了吧?当然可斐从未对寒雪有过什么成见,更不曾鄙夷轻视过她,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顶着种种阻力跟压力终究跟寒雪走到一块,甚至还称姐道妹了!但是,寒雪内心里的微妙感觉,可斐不得不考虑进去,不得不对此引以为戒,因为倾心在意,所以充分尊重,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当然这些年下来,可斐也不是白混的,再度走进大学校园,而且是心底里真真切切喜欢的地方,学的还是最想学的专业,那种感觉真的跟之前大不一样,简直就是焕然一新简直就是心旷神怡简直就是浑身舒坦。自然,可斐内心里的阴郁跟沉沉压力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她原本就不笨,现在在这种相对轻松的氛围烘托之下,更是如鱼得水、海阔天空,自然四年大学读下去,她也是硕果累累,不止大大小小的奖项得了无数,不止以全优而且接近满分的首屈一指成绩顺利毕业了,甚至还顺利接到了太平洋西岸那个充满阳光国度里那个阳光遍布的国际大都市里那个世界著名大学的同专业硕博联读录取通知书,也总算收获了尽善尽美的爱情……自然,如此的可斐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青涩懵懂,渐渐变得成熟稳重,而且早已今非昔比了。但可斐宁愿相信,如今的自己跟寒雪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世俗差距,无论在人格还是在社会地位上,都是自由平等的,再要重逢再要相距,应该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障碍跟隔阂了吧?于是,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可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寒雪又邮发了要她奔赴N市团聚的邀请函,而且写得颇为热情洋溢情深意重,并再度提出要报销寒雪来回路上所有的开支,再三申明,这并非对寒雪人格的侮辱跟亵渎,她也知道如今的寒雪早已今非昔比,不会再缺那点钱了,可是眼看着自己就要远赴异国他乡,再见面起码也得八年之后,甚至如若发展的好的话,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见面了,除非寒雪也愿意出国,这算是可斐在远渡重洋飞跃千山万水之前,再为寒雪尽点绵薄之力,或者可能也是她最后能为寒雪做的一点事情了……看着看着,寒雪禁不住热泪盈眶,说内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别人不信,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寒雪这才知道,先前刻意的回避其实都只是一种伪装,一种懦弱退避的表现,实则自己从未怀疑过可斐的真心真意,而且可斐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从未有过丝毫的消退减弱,可以说,她一直是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而且寒雪不得不承认,可斐的话语可谓一针见血一语中的,这不就是自己内心里最大的隔阂跟障碍么,现在总算好了,两人总算飞到了同样的高度,可以说,除了两人选择的发展方向跟从业领域大相径庭,一切在两人面前同样是平等的,真的,自己并不比可斐逊色,自己不再缺钱,而且同样拥有一个无比美好宛如锦簇一般的大好前程,还有什么好顾虑好在乎的呢?可是……寒雪禁不住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声,没错,如今的自己是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了,可是却失去了最最宝贵的清闲跟自由支配生活的权利,可以说,每天在收到如雪花般不断飘来的稿酬之余,也被诸如此类形形色色的稿约排挤得满满的,简直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又怎么能有如此奢靡如此浪费的念想呢?真的,不要说远赴N市了,如今即便上个街即便想买点日用品也没有那个闲暇,只能由家人顺便一手代劳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想来,寒雪不由感觉心里酸酸的,忽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篇小说,那上面有一番颇具哲理意义的话语,年轻的时候因为有心理障碍,面对家人采摘来的野红枣无动于衷,说得直截了当一些,是不想吃;而等到年迈了,总算有心跟家人冰释前嫌重修旧好,想在家人面前竭力表现将野红枣吃得有滋有味的,可由于在不经意间牙齿早已掉光了,怎么都咀嚼不动了——说得简单一些,有牙的时候不想吃,想吃的时候却没有牙了,说得是生命的缺憾跟无能,其实对于此时的寒雪而言,内心里也颇有同样的感觉,不过内容得稍做修改,当初落寞失意的时候大把大把的时间都在自己手头掌控着,闲散得简直有些发慌,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破茧成蝶功成名就,让自己也让家人扬眉吐气昂首挺胸;而如今,什么都拥有了,总算可以在人前抬起头来保持个性跟自尊了,却失去了最最宝贵的自由跟无拘无束,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显得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了……所以到头来,寒雪只能在心底里跟可斐说声抱歉,甚至连回信的信心跟勇气都没有,她怕自己会一触即发会失态痛哭。随即她又禁不住暗暗宽慰自己也安慰着可斐来日方长,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回想过去的八年多时间,自己跟可斐一面都不曾见过,可不一样走过来了,而且两人的感情丝毫不减当年——或者正是久违谋面的结果吧,想想如若两人当真奢侈到时常见面小聚甚至朝夕相处,那样当然可以联络感情培养关系,可也许整日里耳磨鬓厮反倒会出现太多的矛盾跟隔阂,那种美好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了无痕迹了;也许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吧,因为难得碰头,只能彼此之间心心相印心照不宣,彼此思念跟怀念,所以反倒才能这段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依然纯净如初,而不曾受到丝毫的污染跟亵渎。而况现在,可斐不是才拿到异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么,办签证护照耗时耗力,可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所以真要碰面的话真的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真的还来得及么?说来这段时间过得太仓促了,当然又或者忙忙碌碌的生活总是容易叫人忘记时间忘记周围的一切,总之就在寒雪不知不觉简直没有丝毫念想跟意识的时候,曾经以为还很遥远甚至遥遥无期的离别居然就已然来到了眼前。当寒雪再度收到可斐还有三天就要出发的来信,信里满是凄怆满是苍凉满是委屈满是困惑的语调跟措词,寒雪真的没有办法再装傻充愣了——那一瞬,这么多年对可斐的思念跟牵挂统统一齐涌到了脑中,排山倒海、排山倒海啊!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那么残忍无情的人,她从来没有办法刻意忽视别人的态度,之前那么多年已经错过得太多太多,这次若真的再错过了跟可斐碰面的机会,若眼睁睁地看着可斐郁郁寡欢充满对人性的失望跟困惑离开,寒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甚至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得那么彻底跟决绝……
她再也坐不住了!而工作,是一刻也不能拖延的。如此唯一的方法,自然尽量只有加班加点,哪怕直至将通宵达旦,尽量这往后几天里的事情在这一天里全部做完,然后腾出七拼八凑好容易才齐整的几天去跟可斐团聚,陪伴在她在国内的最后时光,让她到底可以无牵无挂开开心心地离开——
也许,这是眼下自己唯一能为可斐做的事情——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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