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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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走,跌跌撞撞,晃晃悠悠,街缠绕在雾气中,像飘渺的沙洲。原来雨已经下起来,劈劈啪啪。我的眼前雾气升腾,弯弯的眼睛泡在那片水洼中。
我病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严羽给我喂药,不停给我擦汗。汗总是流了又流,大概是代替我的眼泪在排出。有几次我迷迷糊糊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喊着喊着,我睁开眼,严羽的影子在眼前晃,我又闭上眼。
我能起床后,收拾了工具往外走,严羽追上来给我披上衣服。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去了工地,干活。死劲干。我有活干。我能挣钱。这很好。回到家,我累,倒头便睡。睡醒了,肚子饿,拿了碗盛饭,狼吞虎咽地吃。
推车。胸前大白兔晃荡。我不再想法子制止它的不规矩。泪没了,汗不再流,总感觉要解手,褪了裤子,撅了屁股哗哗尿。厂里有厕所。远。去一趟误工,就不去了。和她们一样,就地解决。
我这么做不知道能不能忘记那个黑夜。
国栋总是和黑夜连在一起。我想国栋,也就忘不了黑夜。我看到国栋了,他像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远远地扑棱着过来。我的眼睛盯住那个方向,看他甩着膀子越来越近。我才想着应该把身子低下去。前面的妇女挡不住我。国栋径直向我走来。
我在砖堆间穿行。
我怎么跟他说呢?就在前面的草地上,我曾经坐在那儿等他。那时候,我看砖厂,砖厂像金碧辉煌的宫殿蓬荜生辉,看月亮,月亮楚楚动人,看星星,星星脉脉含情。可是,现在只有光秃秃的土堆张大口要埋我进去。
我磕磕撞撞地逃。
国栋风一样地追。
我做了那只左蹦右跳的兔子窜到草帘子后面喘气。
你躲吧,看你能躲到天涯海角去。蹲在草帘子后面,我听到他急躁的声息,我不会做战俘,你别不信任我。
我闭上眼睛。
砖堆后面呼啸声渐渐转弱。
我的眼角爬下了蚯蚓一样的东西。爬得满脸,衣襟都湿了。
声息没有了。
月亮上来,水淋淋的。我爬起来,擦了泪,收拾好推车,一步又一步,追着影子,踏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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