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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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英的男人肯带上我去砖厂。我和严羽说这事时,严羽眼睛瞄着木箱,看我两眼,低头喝他的麦片。我飞快地吃完饭,找块手帕包住头发,蹭蹭出了门。
在男人堆里时,我就知道自己是送入虎口的羊了。光着上身的男人从来就是毫无顾忌。那个大概有我父亲年纪的老孙,我就是这么喊的,老孙。那天,站在人堆里,老孙掏出东西来撒尿,抖得满地都是。我正好推着一车土,腰都直不起来。而老孙却操了敲锣似的嗓门嚷,水葱一样的小东西,他娘的,咬一口,准冒水。
几个人就停了推土,擦把口水,笑得哗哗的,轰着老孙说,咬一口试试?
咬又怎么的?老孙半眯起眼朝我看着说。
你咬!你咬晚上请你吃猪头肉。油亮的肉,外带上好的烧酒。
撑我啊。
你不敢得了,就知道你不敢。哈哈。
老孙不撒尿了,晃了晃裤裆,眼睛通红,向我走来时,笑得牙直抖,鼻孔喷出的热气像火车头。
我丢了手中的推车,向不远处生得粗壮的女人看,也许她们能扑过来制止老孙。她们能的,我亲眼见过她们把老孙抱起来像稻草似的扔得老远。
然而,她们发了疯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揉肚子,老孙头,你有种啊!好你个老孙!
老孙你能的!
老孙真能的!
老孙风筝似的被扯高,甩着膀子,彪悍地浮起身,呵呵,看好,咬一口,婊子养的你们别心疼。
腿突然就不抖了,我一把揪了头上的手帕,头发披散开来,笑声伶牙俐齿,直往耳朵里灌。几个老娘们像被点了穴,呆了,好半天才说,妈啊,像,像。
男人们回过头问,像什么?
女人开始干活,嘴里还在说,准是那夜半的狐狸精!
老孙趁机溜走,冲几个还在发愣的人吼,他妈的滚一边去。
那天傍晚,我回到院子里就找来瓦锅,把在药店买的草药洗净放在锅中,生了火细细焚上。绵绵的烟爬出院子,在巷子里袅袅升腾,润得整条街涩涩的苦香。趴在瓦锅上我一个劲吹,脸上满是被烟熏的印痕,飘散开的长发和弥漫的烟连在一起,飘飘渺渺。瓦锅里的药材被吹得噗噗跳跃,粘稠得浓浓的。灭了火,我把瓦锅里的液体倒出一大碗,摆在桌上,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等严羽回来。
一连几天,街上满是中药的涩味,一批批人往我们家院子里拥,巷子就有些挤。贴在门缝上,那些脸上全是惶惑,到底要弄什么?这个女人究竟想什么心思呢?
到药店打听呀!你们怎么这么笨,她是从药店拎了这东西回来的。提着嗓门的女人一点拨,立即有人往药店跑了。
去的人很快就把谜底揭开。原来是要给严羽灌汤药!是要治男人的病!她们板着脸去的,往回走时,就全在笑了,把笑喷到我家的门上,看到我还在撅着屁股向瓦罐吹火,笑声就淋成浪。
浪打在身上,我抱紧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