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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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找兼职的说辞当然不是寒雪随口说说的，更不是她一时头脑发热意气用事——事实上，这真的是她老早就有的想法。起码不自今日起，早在当初她有心步入这一行，在她决定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迈出最关键的一步时，她就这样想了，甚至对此还算有了一个比较周全比较详尽的计划。这并不夸张，好歹在N市的这两年她也绝非一般意义上只知死读教科书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好歹也算是在外面做过一些兼职，虽谈不上有多少实际的工作经验，可应付一些最基本的机械工作还不至于有太大的难题——而况，她的要求并不高，并不奢求能够专业对口（真要那样子的话，说不定反倒她会落荒而逃呢，真的，她就是无法面对无法正视无法接受所学的专业，如若不然，大概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番境地了），而仅仅寄望于能够吃饱穿暖、顺便赚取一点最基本的日常开支以及发展基金，别看说起来挺吓人的，其实花销并不多，起码相对于滞留在城里已经打了太多的折扣，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寒雪自信在时间上可以妥善安排协调——她心里明白，写作需要灵感，最关键的还是工作效率，精力不济精神不佳的时候，白白消耗在上面，即便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息，跟个陀螺似的转个没完没了，那非但无济于事，还会将身体拖垮，说不定还会过早对此厌倦疲惫，乃至于再也找不到感觉，如此自然益发心焦，也就益发对不堪的现状无能为力，于是陷入惨不忍睹万劫不复的恶性循环当中……
这当然是寒雪怎么这都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她心里明白，只要注意适当的调整放松，这一局面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写不下去的时候，于是白白消耗在上面劳神劳心劳力，倒还不如腾出手来，做些相对更实惠更有意义的事情，譬如为过于操劳的爸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琐事，适时地缓解他们的压力，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当然在这之余，也可以尝试着去做一些兼职，以缓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解除自己最基本的生活发展资金问题，当然如若有所节余如若可以顺便贴补一下家里当然最好（那样子的话，也可以减轻自己心底的沉沉压力，尤其是不堪重负的负疚感跟亏欠感，这不仅是最最现实的经济问题，想必在精神上，爸妈也或多或少可以得到一点安慰吧），毕竟生活是现实的，甚至有些残忍——诚然，这是老生常谈，却是任何人无力逃脱无力回避的最基本问题！
至于工种——在寒雪看来，最理想的莫过于家教了。一则说来冠冕堂皇，起码不至于沦落为跟一般体力劳动者为伍，好歹她也算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就算没有坚持到底，可真要那样子的话，岂不太没有面子了？甚至可以说，那两年的大学算是白上了，之前所取得的所有成绩也统统失去了其应有的意义以及用武之地。再有就是，耗时短，见效快，收入高，最起码要比一般的兼职高得多了吧——这在寒雪也算是经验之谈吧，真的，在校期间，别看她做过好多兼职，花费的时间跟精力也不在少数，其实相对而言，耗时最短、也不必浪费太多的体力跟心力，只管尽情发挥尽情展现就成，收入却是最多的，对这方面的行情也算或多少心中有数吧？再有，当然也是最主要的，从小到大，寒雪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所向披靡出类拔萃的，再加上做了这么多年的教师梦，就算到底希望落空美梦化为了泡影，对“学生”却一直有着一种难以言表更难以忽略难以否认的热情跟依恋情怀——她相信就凭着这份难得的诚意跟全身心投入，自己在这方面也可以做到手到擒来游刃有余。事实也是，在校期间，她教过少说也有近二十名“学生”吧，而且绝大多数起初都是成绩并不怎样的“问题”学生（如若不然，想必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没事找事拿钱“打水漂”了吧），可经过她的调教跟培养，哪个不是在短时间之内就创造了“奇迹”的？结果，自然不止那些“学生”，就连家长都对她信服了，给钱那个爽快劲儿，至今想来，寒雪都禁不住陶醉不已慷慨不已——居然压根没有人跟她讨价还价，“工资待遇”竟然全体由她说了算，此外还无一例外地给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算是奖金，当然也可以说是对寒雪这么久以来工作的肯定跟犒劳……
所以现在，如若还有这么一个机会的话，寒雪自然会毫不犹豫首当其冲地跑过去公平竞争——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脱颖而出，而且一定可以把人家教好，一定可以对得起人家给的那份薪水的。诚然，她心里明白，这边是农村，到底不比城里。人家提出的待遇自然没有办法跟人家城里相提并论，不过她也认了，而况这边的消费水平也无法跟人家城里相提并论，这样刚好可以说得去，不是么?
但，这毕竟只是寒雪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终究取代不了现实生活。真的。寒雪做梦都没有想到，现实居然是这个样子！诚然，这边是有不少正当处于求学为前程为命运打拼的学子，当然这边也有不少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者这也算是一点共性的东西吧。然而，在大家潜意识里，送子女去学校读书交学费杂费或者难以理解难以承受，却是再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此外，如若还要花钱请人帮儿女辅导功课的话，就有些忍无可忍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哪有这样赚取大家血汗钱的？再说，凭什么呢？何况，大家都是邻居，你要辅导孩子就只管辅导，互相帮助互惠互利不是再顺理成章的事情嘛，还谈什么钱啊？岂不太俗气太俗套了吧？哼，你以为你是谁啊，地球上少了谁都得照样转动，难不成我们家孩子离了你就成不了才了？所以，整个一——多余！再说，你要真那么有能耐的话，大可堂而皇之地留在N市拥有一份体面轻松而又待遇丰厚的工作，从此过上大家伙永远望尘莫及的都市生活，何至于上了两年大学，又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居然还得靠大家的“施舍”跟“援助”过日子，还找什么借口？瞎逞强什么啊？当然大家伙毕竟是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朝夕相处了多年的邻居，还不至于如此当面如此直白如此歇斯底里横冲直撞，但寒雪到底不傻，大家冷冷的目光不屑的神情早已将这一切一览无余了，甚至还有一种无言的冷漠跟咄咄逼人——而况还需要多说么，寒雪才一开口，才一婉转地挑明这么一个意思，人家就一个个借故溜走了，溜得真比狡兔还快……
本来寒雪还以为这只是个别现象，毕竟是农村人嘛，总不见得大家都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但不管怎样，总有见过世面深明大义的人吧，或者说总不至于人人都如此现实如此势利吧？却没有想到，一连辗转了好几天，一连走访了附近几乎所有有在校学生的家庭，想不到大家的表现跟“口径”竟惊人的一致，简直就是那个“不谋而合”……
如此一来，寒雪真感觉蛮沮丧的，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了——与此同时，她心里更明白，往昔的优势跟辉煌是当真一去不复返了，现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该再保留之前那种“小资”情调，所谓“入乡”就得“随俗”嘛！说到底，生活是现实的，城乡之间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别看这在外面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但在这边，还是跟现实生活相背离，是根本行不通的。但寒雪还是莫名地感觉委屈。诚然，她不得不承认，大家伙的说法其实或多或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或者自己做得果真有些不近人情，没错，有能耐就去外面闯荡，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身为有理性有思想而且又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一代新人，凭什么赚取左邻右舍的钱呢？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说到底，这不是乞讨不是索取，而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跟劳力赚取合法收入，光明正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就算大家一时没有办法接受，或者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这当然可以理解，可也不至于因此小题大做直将她批驳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吧？再说了，付出跟奉献从来都是双方面的，所谓“付出才有回报”，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现在知道自己跟他们讲求有偿服务似乎太不近人情了，那当初呢，之前呢，如若他们稍稍念及一下大家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邻居情分的话，何至于将自己“逼迫”到悬崖的边缘，简直不留半点余地，还不惜大放厥词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哪有那么不顾实际状况的傻瓜啊？再说了，寒雪不就因为眼下生活困窘手头紧凑，才出来寻找机会的嘛——如若不然，她何至于没事找事出来看人的脸色啊，吃饱了撑的啊……
天知道，再要这样下去，不要说“撑”了，她连“吃饱”都成了一种奢望。换言之，之前在校期间赚取的一点“外快”已经花费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兼职工作。如若不然，纵然她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被迫”沦为之前她最最不齿最最不屑的“啃老族”了——而况家人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真要那样子的话，她于心何忍啊？
所以，尽管“家教”是她最最看重的工种，是她历来排在第一位的兼职机会，无奈生活毕竟是现实的，一切都是那么迫在眉睫，压根由不得她挑三拣四。也许吧，在当时的境况下，就业竞争那样激烈，自己一些用武之地在这边压根就展现不出来，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其实仔细想想，做什么样的工作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归根结底之前她最在意的其实还是“面子”问题——可说到底，“面子”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形式，或者根本只是内心里一种感觉，或者是真实的，可当生活露出了其最狰狞的一面，当连最基本的吃饭穿衣都成问题——没有了生存，又哪来的发展——相对而言，“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好好地活下去，并且尽量让自己活得更精彩更充实一点，那才是最主要的，不是么？
如若不然，当初寒雪干吗要义无反顾地选择回来呢——呆在N市，将学业坚持到底，前面的道路或者谈不上有多平坦多安逸多飞黄腾达，但最起码可以衣食无忧，最起码基本的生活是不成问题了；当然与此同时，也不必面临这么多实际的问题，不必走这么多的弯路了——那样或者生活过于平淡过于乏味了一些，但人生本来如此，大家都一样，平平淡淡才是真啊，凭什么自己就非得是个例外呢？
但现在，一切已经铸成，再也无力回天，就算寒雪有心悬崖勒马，也压根回头不是岸了——或者说在不经意间早已到了彼岸，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轻易就回到此岸呢？寒雪当然不允许自己有这些诸如此类的念想，何况想也没有用，干吗非得自寻烦恼非得没事找事跟自己过不去呢？
好在，时间是最公平的，慢慢地真的可以冲淡很多事情很多记忆——好多曾经以为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回忆，随着时光流逝，千回百转沧海桑田，也会渐渐变得淡漠，乃至了无痕迹，再也找不到丝毫当初的踪影了。毕竟不管怎么着，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自己一天一天地慢慢过下去。就眼下而言，对于寒雪，其实也无所谓。回来了就回来了吧，没错，这边的收入水平工作待遇是没有办法跟N市这样的省城大都市相提并论，当然工作机会相对也要有限得多，但与此同时，这边的消费水平也要比省城低好几个档次，也就是说钱更值钱、同样的金钱相对可以买到更多的东西。而且，既然人人向往大都市渴望在大都市里安顿下来，从此跳出农门，过上跟祖祖辈辈都大不一样的新新都市生活——毋庸置疑，这也曾经是寒雪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是她这么多年来不断奋发向上为前程命运梦想希望全力打拼的动力源泉，只可惜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沧桑巨变坎坷曲折，她再也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地呆在都市里了，或者那也是不可能的吧，毕竟鱼和熊掌从来无法兼得，外面的机会固然很多，可挑战更多，诱惑更多，真要留在都市里，恐怕她就没有办法心无旁度地做想做的事情了——那么，势必乡间的人才会相对虚空一些，竞争也没有那么激烈了吧？好歹自己也算是比一般初中毕业就过早走上工作岗位的同龄人多读了五年书，真要降低自己的身份，跟他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找寻跟他们差不多的工种，应该还是有一定优势，应该可以脱颖而出的吧？而况，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份上，路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寒雪已经不想回头当然也回不去了，不管怎样，总得面对现实吧？再怎么着，天无绝人之路，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活活憋死吧？
寒雪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以及寻找兼职的方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暂缓眼下的燃眉之急就好。毕竟，这只是暂时的，等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了一定的眉目一定的起色以后，大概自己就不必抛头露面活得如此辛苦了吧——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要说那些“卑贱”“下作”的工种了，恐怕那些堂而皇之的办公室白领工作也对她不会再有任何吸引力——或者即便是她有心，恐怕也没有那个闲暇跟精力，也爱莫能助了吧？寒雪心里明白，自由撰稿人工作做成之后固然风光无限、名利双收，可那绝对不是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的“馅饼”。在这背后，简直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面临太多的曲折坎坷，走上太多的弯路，真要美梦成真如愿以偿了，名有了，利也有了，可相对于之前，面对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关系，说不定反而更忙忙碌碌不得消停了呢！但眼下……她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吧！毕竟，这对于她而言还是太遥不可及的事情。而生活是现实的，甚至有些残忍无情，就眼下而言，还是安安稳稳找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再说吧！毕竟自己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如若在经济上还不能自立，还得死乞白赖地靠家人吃软饭，就算心中有梦怎样？梦在转化为现实之前哪怕再美也是虚无缥缈空洞乏力缺乏说服力的。就算父母家人全然不介意地接受并且竭尽全力地支持自己，那又怎样？且不说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了，恐怕自己良心上这一关就不那么好过——毕竟，这不是寒雪回来的本意，毕竟她天性要强，却偏偏一直选择了隐忍不发，现在好不容易，自己给自己做了一回主，企图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又怎么可以如此不出息居然这么快就偃旗息鼓呢？
于是，几乎没怎么犹疑，寒雪就重振旗鼓再度雄赳赳气昂昂地为寻觅兼职工作而出发了。因为心中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所以对工种也不怎么挑剔，待遇更是无所谓，她从来不是金钱崇拜者拜金主义者，钱只要够花就好，要那么多干吗呢？只要人家肯录用自己，肯给自己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就好。寒雪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屈尊降贵”,够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了，这一下应该万无一失了吧？大家伙就算不会受宠若惊欣喜若狂，起码应该对自己还算满意——应该无可挑剔了吧，毕竟人家相对比自己“劣势”得多的同龄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忙碌碌，而况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得不到命运的垂青跟眷顾呢?毕竟，寒雪相信，像自己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总不能当真被逼迫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境地吧？却没有想到——
真的，寒雪做梦都没有想到，之前一切美好的感觉都只是自己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其实不然，真要走出去面对其实方方面面都未必可以跟自己相提并论的人群，寒雪忽然发现，要如实介绍自己的身份自己眼下的处境以及自己对工作的急切渴求等等，居然是如此的费力如此的难以启齿！当然不是寒雪的口才不行，真的，一直以来，她都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时，可是现在，面对那些其实并没有过多学识只是还算有经商头脑一路走来受命运眷顾还算通行无阻、居然就这么爬到了领导阶层的小镇当地居民，尤其是那些其实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却一个故作老成故作高深莫测的人，面对他们一个个百般挑剔错综复杂含义颇深的目光，面对他们不经意间翘起嘴角所流露出来的鄙夷不屑嗤之以鼻，寒雪往往相对无言，甚至有一种沉沉的羞辱感，感觉就好像当中被扒光了衣服一般。不过仔细想想，寒雪就恨不起来，更怨不起来——也许，一切真的是自己自找的，是自讨苦吃没事找事，试想如若当初在N市好好地将所学专业学下去，然后在那边好好找份相对应的工作，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如今如此可悲的下场呢？
而现在——寒雪又算什么呢？不要说那些用人单位对她不屑一顾，即便是她自己，都看不惯这样的自己，甚至有些弄不懂自己了！真的，别看当时她似乎感觉蛮委屈压抑的，可其实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她压根就不曾按常理“出牌”，又怎能得到公平的对待呢？环顾四周，固然生活是不怎么容易的，可哪个不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干得好好的，或者很辛苦，却也很充实，有一种奋斗中的踏实感。或者，那才是生活的正理吧！毕竟人生在世谁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反之不如意事往往十之八九，如若人人都跟她一般奢靡一般娇纵，做什么全凭自己内心里的感觉，此外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整个一不知天高地厚，那整个社会又该乱套成什么样子呢？而况，这个世界上乱七八糟弄虚作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炉火纯青的地步。别看寒雪口头上说得蛮动听的，头头是道振振有词，可这年头贼喊捉贼弄虚作假的情形实在是太多了，谁知道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而况她连最基本的文凭都没有，那些看似很漂亮的成绩单等级证书，又算得了什么呢——而况，谁知道那究竟是真是假？说什么有据可查，怎么查，难不成果真要去她所说的那所院校相关部门去查询？那舟车劳顿辗转反侧的，岂不太麻烦了？再说，有那个必要么？她真要那么有能耐的话，大可以留在那个城市里啊，大家不都那样做的么？凭什么她就得是个例外么？说什么要追梦，这梦在哪边不能追啊，还非得回来了，不行就是不行嘛，还找什么借口啊？再说，她真要对那所学校如此看不顺眼，何苦非得等到现在才狼狈窜逃，早干吗去了——说得不好听一些，当初她压根就不应该也没有必要去报道？哦，现在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费时费财还费力，却什么都白费了，难不成还有理了？她要真那么有才那么清高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话，就干脆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呆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反正真要那么有才的话，这个过程相信也一定不会太漫长，一家人相互谦让隐忍一下就算是过去了，干吗非得这样自己活得痛苦也让别人看得辛苦呢？何况，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从来不是随遇而安委曲求全的人，在学生时代尚且不懂得忍辱负重能屈能伸，而况现在已经走上了工作岗位——而况是如此“卑贱““下作”的工作，心不在焉、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能干好“本职”工作么，真的，之前她的大学生活其实最能说明问题了，现在就算勉强给她一次机会，却不由人不提心吊胆，不由人不为她捏一把冷汗。说白了，上苍其实很公平，有什么样的“因”自然就注定有什么样的“果”。大家做事都挺不容易的，何苦还要背负着这样一个“累赘”前行呢。毕竟谁也不亏欠她什么，自然谁也没有办法因为她拿自己的前程跟命运开玩笑……
这些当然是寒雪凭第六感意识到的——毕竟大家都是老乡，好歹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而况现在大家才首次碰面，怎么这都得有所忌讳有所避嫌吧！所以应该说，其实大家大多对她还是比较客套的，礼仪礼貌基本一应俱全，只是在这背后更隐藏着一种生分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以及决绝。譬如说吧，看到她走进来，那些“身居高位”的领导也会礼节性地站起来，甚至是给她让座倒水什么的，然后静静地听她说明来意——寒雪尽管感觉有些窘迫有些尴尬，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说明自己的情况。谁想不等她说完，对方就冷不丁礼貌而又坚定委婉而又决绝地予以推辞了，要么说自己厂子公司的软硬件设施有限，无法让她充分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华，所以不想强人所难；要么说自己厂子单位的员工有限实力也有限，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情都很多，而且很琐碎，简直毫无章法，开出的待遇又相对比较低廉，恐怕适应不了她仅仅做兼职的实际需求——真要录用了她，恐怕她就得本末倒置，岂不辱没糟践了她？要么说自己的“庙宇”实在太小，容纳不了她这尊“大佛”，当然他们也有点自知之明的，所以不想过于强求高学历高水平的人，而且他们的岗位不准备经常换人，招用了就招用了，毕竟要培养一个熟练的操作工不是那么容易的，真要把她招录进来，恐怕到时她不需要这份工作了，想要抽身而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等等等等，话其实说得还蛮动听的，然后不等寒雪开口，就抱歉地冲她笑了笑，或借故走了出去，或自顾自地忙活手头的事情了，只留下寒雪兀自呆在那儿尴尬不已，真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然到最后，她无一例外只得落荒而逃了，心底里其实抓狂得快要发疯了，但在表面上却不得不佯为没事——看似礼貌周全，其实也就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跟自尊残片，仅此而已。寒雪不是傻瓜，她心里明白，人家对自己其实已经颇有成见颇有微词了，如若自己再情绪失控在人前过于失态，那无疑只会成为更大的笑话，此外没有任何意义。好歹，她也算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算到底未能坚持到底，可怎么这都得比那些过早沾染上铜臭味的商家厂家略胜一筹吧，总不能过于自贬身份毁了形象吧？
真的，再怎么着，都改变不了自己不被录用的事实——或者说白了，别看那些人一个个话说得很漂亮，似乎一个个都是设身处地为她考虑为她着想的慈悲为怀宅心仁厚救世主形象，心里不定怎样讥讽嘲弄她呢，甚至可能看到她这副难以自圆其说的“怪模怪样”，心底里早已乐开了花，寒雪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人家的弦外之音。其实很简单，不就不信任她，不愿意给她机会么？寒雪不由有些想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何苦呢，不嫌累么？不想录用自己就明说，干吗非得七饶八拐地转那么多圈子呢，而且这样其实是没有用的，无非只会映衬出他们的虚伪跟口是心非，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形象而已。既然大家伙全体都不把她当一回事，那她自己总不能当真顺应时代潮流，彻底摧毁了自己吧？与其就此一蹶不振终其一生郁郁寡欢，倒还不如自己振作，自己争气，自己为自己开辟出一番天地——老话说得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揣度吧！而况，天地广阔大有作为，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相信老天是公平的，苦心人是不会被辜负的……
不过从内心里讲，寒雪还是感觉有些迷茫有些困惑的，甚至不由自主给自己当初的行为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当初自己真的太任性妄为太意气用事了么？难道之前一切美好的感觉只是自己内心里的一种感觉而已，现实其实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但，寒雪生性要强，就算心里真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也断断不可能承认的——而况承认了又能怎样呢？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怪不得任何人，而且到如今早已没有办法再回到当初了。自然，她只有硬着头皮勇往直前坚持到底了。只是随着自己走访的单位越来越多，得到的答复却大同小异口径简直惊人的一致，尽是一些冠冕堂皇压根无济于事的漂亮话而已，剩下的“机会”越来越少，眼前的希望自然也就越来越渺茫，寒雪不由得莫名地感觉心里发虚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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