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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施玥忍不住哀号了一声,懊悔自己何苦去擦那鼻血,这下子,额外福利结束了。

不过,这声轻叹倒引起了舒墨的注意。

“谁?”明明是温文尔雅的声音,此时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舒墨脸上是施玥从未见过的冷峻神色,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杀气。

施玥不禁一愣。

“喵……”眼神中带着怒气的舒墨实在是超出施玥的理解范围,她心中一慌,急中生智,赶紧学了声猫叫。

缩在石头后面,施玥屏息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咦,没声响了?难道是混过去了?

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刚刚还站在溪边的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看来是离开了。施玥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惋惜,叹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扑通”身后似有踉跄的声响,施玥一回头,便见着了舒墨。他正红着脸,指着她,结结巴巴,分明有千言万语却似被狠狠地堵住,噎在喉咙里,除了“施姑娘,你……你……”再也说不出其他。

还是平时那副不顾场合随意害羞的模样,之前的冷峻神色怕只是她一时眼花造成的错觉吧?

不过,这愤慨是从何而来?稍稍一琢磨,施玥寻思着,许是听到她随口胡诌的“诗”,舒墨那骨子里的酸腐儒气又被引出来了。眸子一转,施玥索性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我在沐浴,听到声响,就来瞧瞧……没想到,看到施姑娘……”舒墨支支吾吾,那小眼神儿闪闪躲躲,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她。

还好,还好,应该没听到那句诗!等等,貌似偷看洗澡的行为更为严重吧?施玥扶额掩面,书里讲的果然太不靠谱,怎么一到她这儿,偷窥就被发现了呢?愣了几秒神,她迅速换上严肃的表情:“这里是青峰寨的公众场合,我素来喜欢到这儿散散步,喂喂鱼。可你竟为一己之私欲,占用公共资源!”

不明不白地被冠上罪名,舒墨神色有些茫然,一瞬间哑然无语,甚至低下头反思了一会儿。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呀?皱着眉头,舒墨表示有点儿苦恼,时不时瞥一眼脸色认真的施玥,仔细思前想后,也没理出个头绪。

施玥捂着嘴偷偷乐呵,逗弄这呆子简直是天下第一乐事。此时此刻,叫她如何能罢手?

一不做二不休!施玥索性露出了类似少女怀春般的神情,害羞道:“虽说小女只是无意间窥得,可到底将舒公子的身子瞧去了十之一二……”顿了一顿,看向眨巴着眼睛的舒墨,咧嘴一笑,心道:嘿嘿,其实是十之八九。

小女?舒公子?施玥何曾这般娇嗔过?就算冷静如舒墨,也被惊得生生退了两步,且不去深究她到底说了啥,光是这语气,就足够让舒墨犹疑不定地瞧着她,担忧地问:“虽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施姑娘,你确定你近来没被什么怪东西盯上?”如此“妾身一切任凭夫君做主”的面皮贴在施玥脸上,未免太过于诡异。

不解风情!施玥在心底狠狠摇头,可表面上还是温柔贤淑多娇羞:“舒公子,你在说什么呢?”一个嗔怒,学着从张三嫂那儿取经来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舒墨。

龇牙咧嘴的疼痛被狠狠吞下去,舒墨扶着肩,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

“要不,舒公子,我对你负责吧?咱们择日成亲?”

舒墨抬头,瞳孔倏地一缩,看向眉眼弯弯、抿着嘴角、似是在忍着什么一般的施玥,神色一黯。他讪讪地别开脸,有些气势不足,嗫嚅道:“施姑娘,莫开玩笑,辱了你的清誉。”

清誉这种东西,施玥自小到大,还真没瞧见过是什么模样,自然也没将舒墨的“劝诫”放在心上。她往前近了一步,凑到舒墨的面前,笑靥如花:“小女可是很认真的,舒公子,你不考虑一下吗?”

舒墨的耳根渐渐地红了,慌乱间发现“子们”根本就没有说过“被成亲”时,该用什么话来应对,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突然,福至心灵,正所谓“无为而治”,舒墨自发闭嘴,默等船到桥头自然直。

“若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亲你喽?”施玥怎肯罢休,这通撩拨颇有越演越烈之势。

“不可!”舒墨闻言,面皮一紧,脱口而出。

大概又要开始小老头儿般大扯道理了,施玥笑着正欲揶揄,不料却看到舒墨摆出懊恼的神色,再度抿紧了唇,眨着眼看向她,似乎是太过于紧张,长而密的眼睫毛竟颤了一颤,活生生一副“易推倒”姿态。

唉?这……这架势难道是“任君摆布”吗?怎么好像……并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施玥盯着舒墨柔软的唇,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这真的只是恶作剧?

咚、咚、咚……谁的心跳充满期待?两人相顾无言。

咚—咦?心跳声变响了?不对!施玥一惊,回头一看,山林间有鸟雀飞起,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飞离枝丫,毫无章法。

此地偏僻,并无什么人来往,施玥疑从心来,朝着舒墨抛下一句:“我去查探,你待在这儿,小心为上。”说着扭头就走,隔了几步,才心虚地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还好找了个台阶下,不然,她真担心自己会“化身禽兽”,就在这儿把舒墨扑倒。

至于舒墨,看着施玥消失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犯愁,大概是不明白他一时的失落到底是从何而来。

施玥再回来的时候,背上却多了一个少年,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再准确一点,是一个因受伤而昏迷的面容清秀的少年。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施玥瞧着还在愣神的舒墨,很是惆怅,“快来帮忙!”

舒墨风雨不动安如山,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谴责。

“这不是我劫来的,我刚才闻到一股血腥味,拨开草木丛,就看到他晕倒在那儿!”施玥额头冒青筋,究竟什么时候她被冠上了“强抢良夫”的恶女名号?她到底给舒墨留下了怎样的黑暗印象!

舒墨松了口气,手指搭上少年的脉搏,有微弱的跳动,大概只是昏了过去。施玥握住少年的肩膀,让他半靠着溪边的石头,一侧眼,有血从少年的嘴角蜿蜒而下。再一看,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沾到了少年的血。

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施玥不禁微微一愣,不过,她平日里也见惯了血腥场面,还算镇定。但舒墨明显不同,看到少年这副样子,脸色倏地一变,惊道:“施姑娘,能否将他带回去养伤?”

青峰寨“义”字当道,施玥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话不说,就扛着少年往寨子里奔,那速度,完全没有因为背上多了个重物而减缓,舒墨跟在后头,不禁感慨万千。

结果,当少年醒来的时候,被周围“呼啦啦”拥上来的众人吓了一跳,不禁往角落里缩了又缩,眼神中的防备姿态更甚。

交流是和谐的基础。施玥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拎着杀伤力近似零的书生上前,果不其然,少年眨着红如兔子般的眼睛,朝舒墨靠近了几分。

“你和家人走散了吗?”

少年沉默不语。

“你叫什么?家住在哪儿?”

少年继续沉默不语。

“你是如何到青峰山来的?”

少年终于抬头,蹙着眉,抿了抿嘴,似是犹豫了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不认识我吗?”

众人皆惊。

施玥颤颤巍巍抖着手,指向少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失忆?”

众人皆默。

留是不留?这是个问题。如果留下,万一他的父母寻不到他……但要不留,实在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山贼们七嘴八舌地闹开了。

这时候,嗑着瓜子、优哉游哉的江程恰巧经过这间屋子,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团,似有什么热闹,当机立断挤了进来,看到懵懵懂懂的青葱正太被施玥捏着脸,“扑哧”一声,瓜子喷了一地:“小玥,你若好这口,早告诉我不就成了!”

舒墨瞥了眼江程,不动声色地将施玥稍稍往后拉了些,指着少年,缓缓地道:“江先生,这孩子的去留,还是交给您决定吧。”

江程从山贼们的吵吵嚷嚷中知道了来龙去脉,嘴角一勾,和舒墨对视的目光里多了那么几分深意,甚妙,此人甚妙。

“若是让我决定,这孩子便留下吧。”江程拖长了语调,“让人定时下山打探打探有无父母寻儿的消息便可。”

“还是江叔靠谱!”施玥扶着少年坐起,继续揉他的脸,“不过,既然他失忆了,不如我们帮他取个名字?”

众人点头。但不知为啥,原本默默站在一旁的海棠抖了三抖,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冒了出来……

“我们寨子里的规矩是,男孩取女孩名容易养活。”

悲剧!海棠同情地望了少年一眼,苦海无边,世事轮回。

“不如叫梨花吧!”舒墨笑容满面地提议,海棠脸色一僵,少年则仰着头瞧向海棠,抿嘴笑了……

“天苍苍,野茫茫,一树梨花压海棠。”江程饶有兴趣地说道。

“鸳鸯被,云榻床,一树梨花压海棠。”舒墨继续。

“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树梨花压海棠。”江程笑应。

“可怜九月初三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舒墨顺手拈来,自然流畅。

这两人的诗句接龙,竟是练得比她还要出神入化,施玥听得目瞪口呆,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不过,施玥清楚地看到海棠和围观的众山贼面部都不同程度地扭曲了,当然,海棠是愤怒的,其他人是憋笑的。

“行了,别压了,海棠太无辜了!”施玥总算在爆笑中找回一丝理智,挥着手让众人散了。

远处淡淡的云彩间,夕阳将天空染成了几重颜色,青峰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样,朦朦胧胧浮现在眼前。似乎是留恋着什么一般,夕阳一闪一闪,不舍地探着头,最终还是被流云柔柔地推走了。

施玥瞅着海棠步履蹒跚、颇受打击的模样,心里头突然萌生出了几分歉意。

夜风不眠,惹出一段草木躁动,又化为纤手,推移月亮,失了银盘承载的枝丫“哗哗”掉地,又是一阵鸟躁。施玥拎着一小块石子儿,啪的一声来了个杀鸡儆猴,群鸟纷纷振翅,乱作一团,最终归于安静。

抱着酒坛,施玥敲了敲海棠的房门。

说来,两人因年龄相仿,小时候也算得上是亲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海棠竟是见了她便躲。尽管他依旧恭恭敬敬履行着护卫的职能,却再也不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了。

施玥为此落寞了一段时间。为啥?少了可戏耍的人儿,那是多么无聊呀!当然,施玥有好好反省过自身,最多以后再也不把虫子放到海棠饭碗里了,也不在他的裤子后面剪一个洞了……甚至,施玥还将爹爹珍藏的春宫图送给了海棠—免费的!可是,海棠竟然红着脸把春宫图摔到她的桌上。施玥有些受辱,索性也不再讨好海棠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施玥此时回想,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当海棠打开门,看到的便是某人笑得花枝乱颤的场面,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砰”地摔上了门。

“嗷呜……我的鼻子!”月圆之夜,施玥狼声哀号,“你要是不开门,我便独自喝了这好不容易从江叔那儿偷出来的桂花酿!”

“小玥,你觉得舒墨这人如何?”两人酒过三巡,都已有了微微的醉意。把玩着酒杯,海棠虚虚撑着桌子,看着嗅着酒香心满意足的施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舒墨?”施玥“呵呵”地笑着,几分迷糊,“虽是个书生,可有趣得紧,我挺喜欢的。”

“江叔让我……”海棠眉尾斜斜上挑,有什么欲言又止。

“嗯?”

“没什么,喝酒吧!”

月色照进屋时,隐隐看到男子轻拂酣然入梦的女子的发梢:“小玥,若有危险,我替你扫平。”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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