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
那些孩子们瞪大了眼睛听着她讲话,他们第一次懂得了自尊来自于自信。
市里召开小学教务主任交流会,舜瑶要在会上作报告,她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学生到市里开几天会,她给学生们布置了学习任务和家庭作业,并请校长抽调老师照顾一下这两个班的学生们。
学校的一名女老师临时接替了那两个班的教学任务,当她一走进教室,学生们齐声喊道:“老师好!”
女老师看到学生们的课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本书和一个本子,他们坐得直直的,双目望向前方,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做小动作,她感到这个班的孩子们十分可爱。
她要求学生们读课文,孩子们口齿清楚,富于表情的朗读,让代课老师感到孩子们很可敬。
她要求学生们合上书本背诵课文,全体学生竟然没有一个人背错一个字。再看学生们写的字,工整漂亮。无论她叫起哪一个孩子回答问题,孩子都能对答如流,她感到了孩子们的刻苦用功。
代课老师终于意识到,霍主任创造了一个奇迹,她让全体学生都走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代课老师看到一张张淳朴的脸,虽然孩子们的穿戴很旧,身上打了补丁,但却很干净,她心中油然升起了对霍主任的无限崇敬。
舜瑶外出开会,给了代课老师一个接触农民子弟的机会,也让本校老师对农民子弟的态度发生了根本转变。
五十年代出生的一大批孩子,让各个学校的学生猛增了好几倍,也让只有几年校龄的职工子弟小学增加了很多学生,校舍突然紧张,师资严重缺乏,给教学带来了很多困难。校党组织决定让舜瑶只抓教学,不再去教课了。舜瑶难舍自己的学生,但她还是服从了组织上的安排。她的两个班成了老师们争夺的班级,为此,她感到欣慰和高兴,她终于看到那些过去被人瞧不起的孩子们得到了公正的认可了。
学校是事业单位,没有幼儿园和托儿所,因此,学校的女老师生完孩子以后,就必须请假在家里照顾孩子,或者把孩子送到父母家里。孩子牵扯了老师们的精力,也影响了学校的教学工作。为此,舜瑶感到自己有责任帮助学校的女老师解决生活上的实际困难,只有解决了老师们的后顾之忧,她们才能踏踏实实地为教育事业尽心尽力。她建议学校与纺织厂建立互助关系,允许学校老师的孩子们入托纺织厂的幼儿园和托儿所。在学校的努力下,职工子弟小学的老师可以去那里看病,可以去那里洗澡,也可以把孩子托进幼儿园和托儿所。
这件事情深得人心,解决了老师们的孩子无人看管的困境,舜瑶在老师当中的威信也越来越高。
纺织厂为解决女工上班离家远的困难,在生活区盖了几栋宿舍,称为“妈妈宿舍”,很大程度上,“妈妈宿舍”成了女工们的另一个家。遇到刮风下雨恶劣天气时,女工们可以带着孩子住在宿舍里。舜瑶在教育事业上的显著成绩也在纺织区广为流传,因此,每当舜瑶向厂里提出请求的时候,工厂都会尽力帮助解决。为了帮助离家特别远的老师安心上班,她在“妈妈宿舍”为学校的老师争取到了一间住房。
随着学生的增加,舜瑶的会议也逐渐增多起来,她频繁出席市里的各种会议,会议结束,无论时间多晚,她一定会回到学校。很多时候,学校的老师突然生病请假,她就必须为这位老师代几天的课。她是一个全能老师,除了美术、音乐和体育课她不能担任外,算术、语文、大字、常识卫生课,她都能胜任。她的主导思想就是要培养学生们在德育、智育和体育上全面发展,同时,她还打破了学校老师们的等级观念。
“反右”运动舜瑶夫妇谨小慎微,没有出差错,顺利地过了关。1958年,政府倡导“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中国要用十五年的时间超过英国和美国”。这个号召,在全国掀起了一个赶超西方国家的“大跃进”运动。全国上上下下掀起了大炼钢铁的高潮,家家户户砸锅砸铁支援国家建设,人人奋勇当先。大家夜以继日,拼命地工作,人们像通了电的马达一样不停地转动着,谁也不敢请假休息,更不敢对工作有丝毫消极的态度,人人都争先恐后地积极表现,生怕稍有怠慢被扣上政治罪名。
廷光更是一连几个月都在公司里加班,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家里的生活,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让舜瑶心疼不已。国家要求干部们带头响应国家的这一号召,支援建设,舜瑶夫妇不能落在他人后面,他们砸了家里的一个炒菜锅和一个蒸锅,捐了出去,仅留下了两只小铁锅,作为全家仅有的做饭用具。
他们家的自行车买了不到三年,已经成为家里公用的交通工具,有的时候,廷光会骑车去上班,有的时候,舜瑶也会骑车带孩子去托儿所。电风扇是他们夫妇在北京度夏必不可缺的东西,他们家的这两件东西成为当时家庭的奢侈品,也引来邻居们的羡慕。运动进入了高潮阶段,他们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显得分外扎眼。经过痛苦的思忖,舜瑶夫妻决定把自行车和电风扇砸掉献给国家,支援建设。
他们的做法得到了一片赞扬声,但也引来了邻居们的一片惋惜声:“老霍呀,这自行车,砸了多可惜呀!那电风扇干嘛要砸了呢?你家已经砸了两只锅了,全砸了,以后怎么过日子?咳,太可惜了!”舜瑶夫妇只能以笑回答邻居们的好意。
大跃进使全国人民更加激昂地加入到建设祖国的行列里,廷光单位要求干部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于是,他住在了建设工地,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家。这样,家里所有的家务全部落到了舜瑶的肩膀上。
舜瑶学校的会议也在增加,她除了搞好教务以外,还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经常很晚才能去接女儿回家。每天晚上,孩子们都是饿着肚子静静地等待着她回家。孩子们的期待成为舜瑶的一种精神压力,她无法摆平工作与孩子之间的关系,她再一次感觉到生活的艰难与工作的辛苦。
舜瑶把工作放在首位,她经常因为学校的工作很晚才能去托儿所接女儿回家,也由于经常外出开会而无法及时给女儿喂奶,她只能把奶粉送到那里,请阿姨按时给孩子喂奶,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女儿在托儿所会挨饿。
有一次,她因外出开会回来得很晚,处理完学校的工作以后,才去托儿所接女儿。离着幼儿园老远她就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托儿所,把女儿从床上抱起来,只见女儿的眼睛红肿,嗓子沙哑,有气无力地挥动着小手在空中抓挠着,她知道,女儿是因为饿才会这样哭闹的,她自责自己没有当好妈妈。
后来,一个在托儿所工作的邻居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原来,阿姨拿走了女儿的奶粉,取而代之用米汤喂女儿。舜瑶听了后非常气愤,她对廷光说:“阿姨太不像话了,拿婴儿的奶粉,让孩子挨饿,我要找她的领导说一说。”
廷光拦住了她,劝她:“你告了阿姨,她恨上你,我们有两个孩子都在那里入托,她想怎么对待孩子,还不是全由着她了吗?这个年月,少一个朋友,不如多个朋友,我们为了自己的孩子,省一点,送给阿姨一份吧。”
舜瑶心里感到别扭,但是,为了工作,也为了孩子,舜瑶听从了丈夫的建议。从那以后,她再去接女儿的时候,就很少听到女儿的哭声了。
小女儿的身体很弱,几乎每个月都要发一次烧,而每次发烧,舜瑶都要抱着她去卫生室看病。孩子生病,大人着急,加上工作忙、孩子多,有时,她不得不请假在家里照顾生病的孩子。只要孩子一生病,就是他们夫妻最狼狈的时候,他们真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能帮助他们一把。
1958年夏末的一个晚上,舜瑶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孩子们早已把菜洗好切好,等着她回来做。她一回到家里,放下佳燕就去厨房做菜。不知为什么,小女儿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三个姐姐全力哄她,佳燕就是不停地哭闹,舜瑶只好放下手里的活,抱起了小女儿。但小女儿还是没完没了地哭闹,舜瑶一股子急火,一个巴掌拍在佳燕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哭声戛然停了下来,两三秒过后,佳燕发出了更加凶猛的哭声,舜瑶对她束手无策,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浑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的舜瑶,打开门一看,是楼里的一位邻居大妈。大妈此时出现在大门外,令她愕然,还没有等她开口说话,那位大妈就笑眯眯地对她说:“霍主任呐,我坐在外面乘凉,听到孩子的哭声才上来的,大热的天气,孩子会哭出毛病来的,你刚回来,先做饭带着孩子吃饭,把那个孩子交给我,等你忙完了下楼抱回来就是了。”
这位邻居大妈与丈夫带着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从东北来到北京,她的大儿子在东北农村种地,二儿子中学毕业后在北京参加了建筑业当上了工长,作为干部,他也分到了一套房子。丈夫在离家百米远的地方盖了一间小屋,养了三头奶牛,靠卖牛奶维持生活。大妈是个没有文化的小脚女人,她生长在农村,但却是个干净利落的农村妇女,黑皮肤、长脸,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边,干瘦精练,虽然是小脚,但走起路来腰板挺拔,站立稳当。她和老伴种了一小块旱烟地,自己卷烟抽,是一个豪爽的东北人,她的小女儿在职工子弟小学念书,是个任性而又爱打架的女孩子,在班里经常惹是生非,所以学校把她分到了农民孩子班里。
舜瑶想起来,在她接管那两个落后班的时候,看到这个女孩子上课吃东西,还大声跟同学说话,谁制止她,她就会站起来大声骂人。第一天上课,舜瑶就被这个女孩子将了一军。
她记得那一天,一走进教室,发现一个女孩子一手拿着一个馒头,一手拿着一面小镜子,与后面的同学说话,舜瑶提醒她不要吃东西,收起小镜子,这个女孩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舜瑶吃了一惊,她真正见到了落后班的真实样子了。但是,她压住心头的火,大声对全班的学生说:“同学们,你们愿意让别人说你们是落后的学生吗?”
孩子们摇着头回答:“不愿意。”她马上鼓励孩子们说:“你们回答得很整齐,这说明你们都想做好孩子和好学生,对吗?”
教室里响起了震耳的声音:“对!对!”舜瑶继续启发大家说:“那么,我给你们提出几个要求,谁不喜欢,可以举手,如果你们能做到,就把双臂背到后面去。第一,按时走进教室,可以小声说话,但不能大声喧哗。第二,上课不能吃东西,也不能随便讲话。第三,不可以随便吐痰和扔脏东西。第四,有问题举手,然后站起来回答。第五,见到老师要有礼貌地称呼老师,大家听明白了吗?”
这个时候,班上所有的孩子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舜瑶的脸上,没有人去看那个女学生。就在大家齐声答道:“明白了”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突然躺倒在地上,伸手伸腿地成了一个“大”字,头在地上左右晃动着,开始大哭了起来。全班的孩子静静地望着新来的老师。
舜瑶走到女孩子面前,低下头轻声地对她说:“呦,多不好看,你不是有镜子吗?照一照自己,你的衣服那么漂亮,现在都成黑的了,你在地上躺着,正好不用擦地了。”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女孩子立刻停止了哭声,她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舜瑶的脸坐回到椅子上,然后,拿起馒头又吃了起来。舜瑶告诉她:“上课了,先把馒头收起来,下课后再吃吧。”结果,女孩子瞪起眼睛大声嚷了起来:“我饿了!”
为了不影响其他孩子上课,舜瑶让她到教室外面去吃。那个女孩子出去以后,舜瑶开始给学生们上第一次课。此时,她才发现,班里的孩子们的脸和手以及衣服都是脏乎乎的,真可以说是蓬头垢面。她心里想,难怪校长把他们与工人的孩子们分开,也难怪老师们不愿意接管这样的班。面对这些淳朴无邪的孩子们,她下决心改变落后班的现状,让他们成为被人尊敬的学生。
那个女孩子站在外面吃完了馒头,就又躺在地上哭闹起来,以至于其他教室无法上课,但是没有人去理睬她,老师们都领教过这个女孩子,谁也不想去惹麻烦。
下课以后,舜瑶走到她的面前,说:“起来吧,再不起来,就要被别人踩着了。”下课后,院子里围了很多学生,他们正指着女孩子笑话她呢,女孩子自知没趣,只好站起来,舜瑶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校长看到是这个出了名的女孩子时,便趴在舜瑶的耳朵上说了一句:“霍主任,你可遇上烫手的热芋头了。”
刚刚走马上任的舜瑶并没有想到在北京的学校里会有这样的学生,更无法理解校长为什么对那些学生放任自流。她没有对那个女孩子说什么,而是拿出一块毛巾给女孩子擦干净脸上的泪和土,然后,又掸干净她身上的灰尘后,对她说:“天气那么冷,躺在地上多凉呀!冻出病来怎么办?你先回家去吧。”女孩子看着舜瑶,什么话也没说,背起书包回家去了。
这个女孩子正是同楼东北大妈的女儿。舜瑶所住的楼房里,有不少家庭的孩子都在职工子弟小学念书。这个女孩子因为耍赖,被分到农民班里,在那里她更加无法无天地胡闹,学校没有老师能够镇得住她,那个女孩子在楼里也跟其他的孩子们打遍了,她没有小伙伴。面对这样一个女学生,舜瑶第一次走进邻居家里进行家访,她与东北大妈谈了一次话。
第二天,那个女孩子再去学校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只是这一天的变化,就让全校的老师吃惊不小。
舜瑶对于学生的一点点进步,都会在全班上给予表扬,她对全体老师说:“要让每一个学生都发光散热,就要爱护每一个孩子的心灵,即使是最差的学生也有自尊心,只有当孩子们的自尊心得到保护的时候,他们才会改变自己。”
舜瑶积极走访家长,家长配合学校,让她带领的落后班很快走出了被人歧视的阴影。在舜瑶的指教和家长的敦促下,那个女孩子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怕脏、不怕累,热心帮助其他同学,很快,那个女孩子就成了班里的小组长,学习成绩也进步了。她成了一个小宣传筒,走到哪里都会向人讲霍主任的事情,这样,舜瑶在学校的情况很快就在邻居中传开了。
东北大妈通过女儿的事情了解了舜瑶的为人,看到这个女老师为工作而忙碌,便产生了帮她一把的念头。东北大妈那席淳朴,友善而和蔼的话,令舜瑶为之一动。她想,天天接送孩子,牵肠挂肚,消耗了自己很多精力,如果孩子生病,就会让她更加狼狈。要是把孩子交给邻居照看,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于是,周末廷光回家的时候,他们夫妻商量后,决定让东北大妈照看佳燕一段时间。
星期一的早晨,当舜瑶抱着佳燕正要走出家门的时候,东北大妈已经站在了她家的门口,她笑着对舜瑶说:“霍主任,我每天来接送孩子,你就不用费心了。”
从那以后,东北大妈每天早晨准时来接走孩子,晚上,等舜瑶全家吃过晚饭后,她才把孩子送回来,并告诉舜瑶孩子一天的情况。
舜瑶看到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和健壮起来的身体,从心里感谢大妈的精心照顾。
自从小女儿托给了东北大妈以后,舜瑶夫妇感觉肩上的分量减轻了一半,他们不用再为孩子有病无人照顾而担心了。
刮大风的天气,大妈来到家里把佳燕包得严严实实地抱到自己家里。下雨的时候,她用一块塑料布把佳燕遮盖得严丝合缝,与老伴一起抱到自己的家里。孩子断奶以后,大妈告诉舜瑶:“霍主任,这孩子的午饭和晚饭就在我家吃吧,你就不用操心了,学校的工作重要呀!”大妈坚决不让舜瑶为孩子耽误时间,舜瑶的心里充满了感激。
佳燕在大妈的照顾下一天天胖了起来,不过,她仍然月月发烧,大妈看到舜瑶永远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便不想让孩子的病来打搅她的工作。只要佳燕一发烧,大妈就和老伴一起抱着她去医务室看病,月月如此。而每当佳燕生病的时候,他们就会少卖一份牛奶,给佳燕增加营养。东北大妈如此精心照顾女儿,舜瑶夫妻把工资又增加了五块,月额为二十元人民币。
大妈非常不高兴地对舜瑶说:“霍主任,你教我们的孩子,连假期都搭了进去,却顾不上自己的孩子,整天早出晚归,我就是想帮你一把,可你却要给钱,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保姆了吗?你给我的钱足够了。”不论舜瑶如何解释,大妈就是不要多给的钱。
舜瑶是一个受人点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人,更何况对方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手来帮助自己的人。最后,她把那五块钱月月给大妈存了起来。
1959年春暖花开的季节,突然有一天,佳燕开始咳嗽,流涕,发高烧。大妈以为是每月一次的发烧,便抱着佳燕去看病,大夫也当成了一般的感冒发烧给佳燕打了退烧针。可是,连着看了几天也没有好起来。东北大妈不想让舜瑶担心,在佳燕发烧期间,她没有把孩子抱回舜瑶处,而是在自己的家里昼夜看护着佳燕。舜瑶下班后也只是去大妈家看看女儿,送些水果。
一天晚上,大妈慌慌张张地把舜瑶叫到了自己家里,撩开佳燕的衣服,神态慌乱地告诉舜瑶:“霍主任呐,这孩子病得不轻呀,看了几次大夫就是没有好,真急人。”
舜瑶看到女儿身上出现了大面积的皮疹,立即想到可能是出麻疹了,她马上抱起了又哭又闹的女儿,带着佳珍去了朝阳医院。
麻疹是一种在儿童中流传的传染病,春季是发病的高峰,佳燕因体质弱而染上这种病。在医院打过针后,她们母女三人回到家。又累又乏的舜瑶看见佳侨和佳欣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佳茗和两个儿子则在另一个房间无精打采地看书。她再一看桌子,那上面摆着几碗已经做好的面条,早已成了面坨子,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孩子们看到她回到了家里,全都精神起来了,当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他们全家才开始吃这顿晚饭。
吃过饭,孩子们很快就去睡觉了。舜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劳,一阵困意向她袭来,但是,当她看到书包里那一叠报告的时候,她重新又振作起来。
当天夜里,佳燕身上的麻疹逐渐扩散到全身,看上去很是吓人,第二天,舜瑶又抱着女儿去找大夫,大夫告诉舜瑶:“麻疹要经过三天左右才能出齐,出齐以后,烧才可以降下来,在孩子出麻疹期间,一定要保持房间空气清新,流通,多给孩子吃些清淡的饭菜和水果等,这种病没有什么危险。”大夫的解释,让舜瑶慌乱的心得到了暂时的安静。
这一天,廷光突然回到家里,舜瑶看到丈夫的瞬间,身体一下子就酥软了起来,她感到十分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廷光走到舜瑶身旁,双手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对她说:“舜瑶,从明天起,我可以天天回家了,前一段时间工作太忙了。”
孩子多、负担重,廷光看到妻子一个人挑起全家沉重的担子,感到自责与无奈。他想多分担一些家务,多照顾一下孩子们。可是,每个星期回家一次,不可能与妻子分担全部的家务,他感到对不起妻子。
舜瑶感觉到丈夫的手在颤抖,但是,有丈夫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有了力量。她擦了擦眼睛,望着丈夫消瘦的面孔,站起身来,去了厨房,她给丈夫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第二天一大早,东北大妈就敲响了他们的门,她一直担心孩子的病,两夜没有合眼。舜瑶打开门,见大妈站在门口,感到一阵心热。大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孩子的病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看到大妈那张焦急的脸,舜瑶告诉她:“孩子身上的麻疹还要过两天才能消退,没有什么危险。这两天我照顾孩子,等她好了以后,再送到你家去吧。”
大妈一听说他们夫妻准备请假照顾孩子,便急切地说:“霍主任,这个年月可休息不得,让别人说出闲话来可不好。大兄弟和你都是干部,你不要见外,我在家是个闲人,把孩子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用来接孩子了,等孩子好了以后,我就会给你送过来的。”
大妈热情执著,舜瑶夫妻只好把孩子又交给了她。在大妈的精心护理下,佳燕的身体逐渐恢复起来了。直到她的病完全好了为止,大妈也没有让舜瑶夫妇请一天假。
廷光是一个没有架子又平易近人的知识分子,他风趣但绝不狂妄,热情但绝不过分,他喜欢交朋友,但绝不鄙视人家的穷。虽然他的工作跟工地没有太多关系,但是他经常抽出时间去工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他认为那是一种学习。从外表上看,廷光给人的印象是个傲慢的干部,但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给工人们一种亲切的感觉。他从一支烟,一个笑话开始,与工人们交谈,工人们也用一杯热水招待他。他从来不嫌弃那黑乎乎的茶杯,端起来就喝,让工人们感到他是个爽快没有架子的干部。工人们喜欢与廷光说话,也喜欢他的为人,因此,在廷光的身边有一大批工人兄弟。
从各地来到北京的工人们,手艺高却没有什么文化,工作忙,不能回老家探望父母,他们想父母,但又不会写信。廷光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主动抽时间帮助他们给父母写信。工人中谁有了困难,廷光都会尽力去帮助他们。
他们搬进新家一年以后,三座纺织厂在宿舍区相继盖起了三所小学校,分别为一小,二小和三小。这三所小学的建成,解决了一直无法满足所有适龄儿童上学的困难,也舒缓了职工子弟小学拥挤的状况。
1959年夏天,职工子弟小学改名为纺织一小,搬进了新建成的校舍。新建学校是一座三层楼房,有暖气设备,每一层都有男女厕所和老师专用卫生间,教室宽敞明亮,有全新的桌子椅子,前后的墙上有两块大黑板。学校楼后面,是一个大操场,可以踢足球。原来的职工子弟小学的学生被分散到不同的厂区,缓解了学校的压力。但是,每年适龄入学的孩子不断增加,每所学校仍然有两千多名学生在校读书。
对于舜瑶来说,搬进新校舍,离家更近了,条件更舒适了。对于孩子们来讲,他们不用再走十几分钟的路上学了,在他们家后面就是二小,走两分钟的路就到了学校。以前,去职工小学必须经过一条河,那条河把建筑工人住区与纺织工人住区分开,河以南是纺织工人住宅区,河以北是建筑工人住宅区,孩子们上学一定要经过一座木桥。桥下面是一个大闸门,河水经过那个闸门后,就变得激流勇进了。每年夏天有不少孩子在这条河里游泳,而年年这里都要淹死几个孩子。可是,那座桥是上学的必经之路,这让舜瑶夫妇多担了一份心。
迁到新校舍,一切都不用担心了。再开学,佳珍就要上初中了,她考上了市女十一中,每天要乘电车去学校。佳侨可以去二小上学,佳欣也有六岁了,她不想再去幼儿园,舜瑶不得不把她单独放在家里。考虑到邻居家有老人,舜瑶也无需有很多的担心。
他们全家迁到北京五年,经历了最艰苦的时期,随着北京建设的快速发展,他们的生活也开始趋于稳定。
舜瑶夫妇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走进学校,最艰难的生活即将结束,他们夫妻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益砚在学校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他始终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式为自己将来的目标奋斗,为了能够进入北京大学地球物理系,他夜以继日地刻苦读书。在这所北京市重点男校里,大多数学生来自于知识分子家庭,良好的家庭环境及文化熏陶,促使学生们向重点大学迈进。益砚除了学校必要的活动外,很少参加其他活动,共青团组织多次向他伸出友好的手,都被他善意地回绝了。他坚信,考取大学是凭着实力,而不是靠做了多少社会活动。他是数学课代表,他潇洒稳重的外貌吸引了不少女学生的眼球。可是,他的性格与信念不会因外界的变化而轻易改变。
益强与大哥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他是一个热心而又开朗的孩子,在学习上,他刻苦认真,是年级的学习尖子,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益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参加社会活动,与人交往是他最擅长的一个方面。他为学校做事情,总是尽力而为,从不怕麻烦。他是一名既努力学习,又致力于社会活动的学生,他的工作能力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公认。益强成了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并加入了共青团组织。他喜欢运动,也喜欢搞一些小小的研究,他的奋斗目标是成为一名航空驾驶员。为了以后能够考进航空学院,学校的任何体育活动他都会踊跃参加。
舜瑶工作繁忙,家务缠身,她不可能带领所有的孩子都回小城,她和丈夫商量,决定让儿子们回老家度假,并探望外祖母。一来,儿子们离开故土多年,二来,母亲很想这两个外孙子,三来,孩子们学习努力,让他们回去度假放松一下。
儿子们知道了父母的决定非常兴奋,他们哥俩带着父母的嘱托,于1959年暑假回到了小城。
几年不见,霍家的第三代都已经长成了小伙子。在他们当中已经有了两名大学生,岳翔在海洋学院念书,瑞芬的长子在另一所大学读一年级。这是一次霍家第三代男孩子的大聚会,尽管每个家庭都受到了历次运动的波及,但大家还是为了这难得的相聚而由衷地欢欣。
母亲看到这些朝气勃勃的年轻人,心里乐开了花。他们是霍家的将来,是霍家的宝,她希望这些孩子们个个上进,个个能考上大学,个个都有光明的前途。第三代的聚会,也让这位老人暂时忘掉了心灵上的创伤与疼痛。益砚和益强成为外祖母的宠儿,从前的“哼哈”二将,现在都变成了健壮英俊的小伙子,他们的一言一行如同他们的父母,家庭教养与自身的修养融为一体,显得与其他表兄弟有所不同。
母亲对从北京而来的两个外孙格外关照,看到他们彬彬有礼的举止,老人高兴得难以言表。这是霍家的第三代人,母亲期待他们成为龙,去改变家族的命运。面对每年一场的运动,母亲早已心力交瘁,她为自己儿子的遭遇和世道的不公而痛惜,作为霍家的祖母,她只有祈祷上帝的力量给予她的孙辈们一个恩惠,不要让祖父辈的罪名影响第三代孩子们的前途。母亲非常自信,在她的孙辈里,将来一定会有英杰出现。
不过,母亲对于益强在组织的事情感到不太放心,这个外孙加入共青团组织让母亲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祥润。二儿子为革命离家出走,为抗日捐款,为干革命站在家庭的对立面,最后,他还是以历史背景不清而被清除出组织,又因儿媳妇的问题被撤销了职务。二儿子的命运让母亲心有余悸,此起彼伏的运动,令这个老人心若死灰。但是,当她看到成长起来的孙辈们,她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可是,益强身上的政治光环让她感到与这个资本家族格格不入。
母亲仍然很喜欢益强,可是,她还是要提醒其他的孙辈们跟益强说话时要特别慎言。家庭一次次被卷入运动旋涡,让一个没有文化的老人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她不希望再看到第三代重蹈覆辙。
祥涛身背多种罪名,他的行动已经受到了管制,他托付妻子关照从北京来的两个外甥。
斯莲非常喜欢益砚和益强,她带着这两个外甥去小城最好的地方吃西瓜和冰淇淋,还带着他们去餐馆吃饭,看着长成小伙子的两个外甥,斯莲有点伤感地问益砚:“平进呀,你看大舅妈老不老啊?”
益砚仔细端详着大舅妈的脸,认真地说:“大舅妈,你多年轻呀!我们长大了,可是大舅妈却一点也没有变。”益砚的话让斯莲高兴得心花怒放,她疼爱地对两个孩子说:“过两天,我请你们哥俩去外面吃一顿海鲜。”
益强纳闷地问斯莲:“大舅妈,我大舅为什么没有来?”
斯莲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下来,她“唉”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对益强说:“我们家的成分不好,你大舅不能随便走动呀!孩子,你大舅是个好人呐!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出去说话可要注意呀!唉!”斯莲的叹息声,在两个孩子的心里罩上了淡淡的阴影。
祥涛身不由己,但还是每天回到家就与母亲聊聊天。母亲看着大儿子受到这种冤屈,心里很是难过,到了吃饭的时候,她总是会弄上一些酒菜,让他解解心中的郁闷。
祥涌也受大哥之托,带着益砚和益强去海边划船,益砚奇怪地问:“三舅舅,北京的船底是平的,这里的船底为什么是尖的呢?”
祥涌笑着对他说:“平进,这里是大海,海浪大,船底是尖的,不容易翻船嘛!”益砚坐在船里,望着大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益砚非常喜欢这个三舅舅,他记得小的时候,妈妈领着他回姥姥家,三舅会偷出大舅的摩托车,带着他到海边兜风,那种感觉至今难以忘记。
祥涌又带着益砚和益强去万国公墓为他们的姥爷扫了墓。母亲看到这两个外孙如此懂事,心里更加想念远在北京的三女儿了。
祥润的儿子用自己的军贴费买了一张火车票,来小城参加这个难得的聚会,表兄弟们相聚格外亲切友好,小城的表兄弟们尽地主之谊,热情招待了来自于外地的表兄弟,他们热热闹闹地享受了小城的自然风景与魅力无穷的海滨。这是一个愉快而又充满大家族气氛的暑假。
假期很快结束了,老霍家的第三代男孩子们在照相馆里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这一张照片,母亲一直挂在自己的卧室里,从第三代孩子的身上,母亲看到了他们父母的影子,她多么期待这一代的孩子们不要再受到家族各种罪名的影响,在社会上得到他人的信赖呀!
益砚和益强离开小城的前夜,母亲望着他们,语重心长地说:“平进啊,姥姥知道你努力,以后考个好学校,也为你们老钟家争口气,回去告诉你父亲,不要惦记我,好好听父母的话。”益砚点头答应着。
母亲又看着益强,关爱地嘱咐他:“重庆呐,我们家的孩子比不了人家,出去说话可要小心呐!我们可惹不起呀!”益强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母亲与他们说完话,祥涛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益砚,说:“平进,这是你们回北京的路费,拿着吧!”
益砚感激地望着祥涛,把钱推了回去,他说:“大舅,我爸给我们钱了,这些钱,给姥姥买点心吃吧!”
母亲听着益砚的话,眼睛红了起来,她对两个外孙说:“孩子们,拿着吧,回去买个笔呀、纸呀、学习用品什么的,听话,拿着吧,不用给我节省这点钱了。”
益砚接过了大舅递给自己的钱,给祥涛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随后,母亲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花盆递到益强的手里,她动情地说:“重庆啊,回去把它交给你妈妈,你妈妈一定喜欢的。”益强捧着花盆,望着外祖母,懂事地点着头。
他们哥俩带着外祖母的嘱托和表兄弟们的亲情回到了北京。舜瑶一看见儿子怀里抱着的那盆昙花,立刻就想起了父亲,同时,也更加思念起母亲来。
暑假一过,益砚进入高三,益强开始念高一,他们的学习一下子紧张起来。廷光对儿子们的学习成绩并不担心,他所担心的是,自己的家庭问题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孩子们,这个问题从益砚读高三的时候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旋转,令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经常这样对儿子们说:“孩子们,你们爷爷的事情影响了我,我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但是,我不能让你们再受到我的影响,只要我本人没有问题,就不会连累你们的,所以,我必须要事事小心谨慎,放心吧,孩子们。”廷光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一身清白,孩子们的将来就不会受到祖辈的影响。
舜瑶对于大儿子考上北京大学心中有底,她并没有把家庭的历史问题与儿子考大学联系起来。她不止一次地劝丈夫:“廷光呀,别老是提过去的事情,你有些神经质,考大学是凭真本事的,我们不能影响孩子们的心情。”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进入高三以后,益砚把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的,他要为明年的高考做最后的冲刺,虽然他的各科成绩优秀,但是他也绝不可麻痹大意。他为了专心学习,早晨去学校上课,下午在学校做功课,一直到晚上才回家,吃完饭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至深夜。他只在周日,腾出一点时间帮助家里做些事情,与益强一起买粮食和洗衣服。益砚全力以赴向着自己的目标奋力冲刺。
1959年,舜瑶获得了一枚“北京市优秀辅导员”称号的奖章,并邀请她去人民大会堂接受中央领导的接见。这是舜瑶一生中最大的荣誉,这一年,上级领导根据她的显著成绩给她连升了两级工资,成为小学教导主任中最高的一个级别。
1959年秋,瑞碧来信告知,祥波与一个工人家庭的女孩子结了婚。这个女孩子不顾家庭反对,对祥波紧追不放,最后,他们成为了夫妻。
世道变了,贤妻良母也会随着环境改变自己。母亲已无法保持那种门当户对的理念了,为了儿子能有个家,她只有承认了这门亲事。当儿子把老婆娶回家以后,母亲的心就彻底地凉了。四儿媳和三儿媳在生活上格格不入,令本来就深受世俗冷遇的老霍家,内部也变得紧张起来。
在老霍家,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斯莲,本来是一个很大度的热情女人,她对新过门的弟媳很是谦让,尽管有些小摩擦,但是,她还是能忍让三分。
三儿媳是个老实巴交的女孩子,她一没有斯莲的那种气度和财力,也不会甜言蜜语,在家里默默无闻地履行一个儿媳的职责。她深得母亲的喜欢和斯莲的关照,她们二人也从来没有红过脸。
四儿媳来到家里,把家里的空气搅得乌烟瘴气,她对斯莲说话就像训斥孩子,斯莲岂能容忍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的侮辱,从来不大声说话的斯莲,气愤之极也会怒声教训她一番。四儿媳看着三嫂人老实,便指手画脚地对她说三道四,三儿媳只能忍气吞声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流眼泪,祥涌生怕母亲生气,只好劝老婆忍一忍。
四儿媳的行为令母亲大为恼怒,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却让这么一个不懂事理的人胡搅蛮缠,如同一锅汤里掉进一粒耗子屎。万般无奈之下,母亲让小儿子搬出去单住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祥波夫妇与祥涛夫妻结下了怨恨。
祥涌把家里的情况写信告诉了在北京的三姐,舜瑶对家庭内部的纠纷感到很是揪心,但是,自己是女孩子,无法摘清家里的是非,她只能写信劝三弟,以母亲身体为重。
这一年的冬天,宿舍区通上了天然气,有了煤气,生活更加方便起来。虽然,抚养七个孩子耗费舜瑶夫妻巨大的精力,但是,孩子们在这种艰苦的环境里有进取心,也让他们收获到了一份乐趣。
校长多次引导她:“老霍啊,你要多参加党课学习呀,组织上希望你在政治上也向前跨进一步啊!”
舜瑶非常感谢领导对自己的信任,但是,这一步对于她来说并不容易。人要有自知之明才能做到方寸不乱,舜瑶因工作成绩卓越,得到了两次提升机会,但都被她委婉地回绝了,原因在于她始终没有走出家庭出身的那片阴影,她认真地对校长说:“校长,就让我做一名普通教师为国家尽力吧。”
她对市领导也诚恳地说:“组织上分配我去哪里工作,我都会尽一个教师的职责,还是让我在基层当一名普通教员更符合我的意愿。”
上级领导考虑到舜瑶对教育事业的贡献,决定破格再给她提升一级工资,她真诚地对领导说:“我非常感谢国家和党给予了我这么多的荣誉,就把这次机会让给别人吧!”她平静地作出了这个选择。
学校有很多重要的会议,舜瑶必须参加,有些组织里的工作,校长也破例交给她去做,她不得不重新考虑组织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慎重考虑,舜瑶终于递上了一份申请书,很快,她的申请就通过了校党支部的审查,在最高级别的审查中,她被卡住了。
校党支部书记找到舜瑶,非常遗憾地对她说:“老霍呀,我们党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你就做一名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为党工作吧!”
这个结果对舜瑶的打击很大,她没有想到事业上的一帆风顺,仍然摆脱不了家庭历史背景的影响,她对政治上的热情彻底熄灭了。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