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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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退学后,球鞋就不在我们的面前提他了。因为他是聪明人。
球鞋还是与我们不同,只是走路的方式与他哥哥相去甚远,手摆得不那么高,头发也不那么长,甚至节省了甩的必要。但走起路来,也颇能顾盼多姿,姿色灿烂。尤其有女生在旁边时,更是眼波流传,盛开得像朵花,每每都能引来女孩的一些特别的眼光。我们对他既不以为然,又满心妒恨,女孩怎不注意我们呢?
我们骂他自作多情,暗地里叫他“球鞋”。
但他的风情也是挡不住的。初二时,他跟我们谈论的话题由城市转为“恋爱和女孩”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关于女孩的知识,什么逗女孩四步法啦,什么女孩最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啦,跟女孩结交要讲究些什么什么啦?……我们却不懂,听得云里雾里,也会连连应诺。
我们住地铺,每天起床后将被子铺平,连席带被往上一卷,往墙脚一靠就行了。一天球鞋卷被子的时候,枕下飞出几本书来,被邻铺的第二集捡到,一看,是《辽宁青年》等等一些杂志。球鞋眼急手快,一把抢过去,神色慌张,似有隐秘。
“我看看!”第二集抢过去,想看个究竟。
“不行!”然后找了一些诸如不能看、他向老师借的等等不成理由的推辞,反正已经在他手上了。
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我们推测他的那么多神奇的知识是不是来自那几本书本?
又有人不时地去翻他的枕头,想看个究竟,但是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段时间,球鞋的手中又有了两种武器,一把小剪刀和一块小镜子。经过我们观察,发现了它们的妙用,小剪刀空闲时被球鞋用来剪头发。
那时或者现在,我们都喜欢留长头发,最好有一些能盖住眼睛,这样视觉就显得更为朦胧,也更为潇洒。我也是这样,赵明也是这样,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父辈们肯定看不惯我们这种样子,天天教育我们要理发,其实我们不是不喜欢理发,只是理发实在是一种痛苦的事。因为没有理发店之类的,理发都是一家人自己搞定,找一个晴天,烧一盆热水,用洗衣粉把头洗了,能洗出很多黑色的水——读书的人黑色的水稍微少一些——然后几个轮流或者互相剃头,用一种自己制成的理发刀,刮在头皮上生生地痛,还不能动弹。头型就更不错了,不知是民国还是晚清流行过来的东洋头,反正父辈们是这样称呼的,就是沿回周刮成一圈白的那种,有的人怕没有标准,就找一个大一点的碗套在上面。这种发型有一个实用的好处就是可以较长时间不用理发。
我们那时当然不喜欢老式的东洋头,一到计划理发的时候就找个理由跑出去了。后来,我们自己有小剪刀来修饰了,到周末几个人叫嚷着折腾,发型时尚多了,也为父辈们减少了很多闲心。
但小镜子我们还是比较少用的。对球鞋来说,主要用它左顾右盼,分析自己的脸部情况,几乎天天都有此项活动。
我们笑他臭美。
他也不争辩,也不像平时多话,只是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神秘兮兮的样子,课堂上经常被老师点名。
我们也不大在意,大家心没那么细。
又一年的初夏,山谷里的水田刚播上秧苗,有些翠绿。山上的杨梅也熟了起来,紫红色的,很诱人。
晚饭后,我们又去山上闲逛,我、赵明、球鞋等七八个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在山林里穿走,在青杨梅中寻找个别红熟的解馋。
我们又发现球鞋在我们后面,神不守舍,根本不关心什么杨梅之类的。他的眼睛穿过树梢向远处寻找着,双手下意识地将他穿在里面的新买的洁白背心的边缘拉出外衣,远远看去,草绿色衣服的下缘就有一圈醒目的白色。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群女孩也在寻找杨梅,其中邻班一个灵秀的女孩眼光也向这边不时瞟来,脸色绯红绯红的,比杨梅的红色还诱人。
于是,我发现他好几个夜晚都没有睡好。
后来,我们还知道他单独约那女生去山上采杨梅,还听说一到周六他就送她回家。这可是新鲜事,也是大事啊。
初三时,球鞋被调整到其他班去了。实际上,初三不到一个月,球鞋和那个女孩都消无声息地退学了。后来听说他们订了婚。到我们毕业时,听说他们要结婚了。还听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错,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他们属于自由恋爱在我们这里较为经典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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