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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二十五章

  宝儿决心外出务工,其实也并没有跑出多远,在他妈出事的第三天,他又去了黑三角的太平庄,仍然还是去了他爹上次干过的那家小煤窑。老板见他这人不错,就答应让他留了下来,只是宝儿的身材并不适合下坑作业,只可以在地面上做一些拉拉滑轮了、装装车了、清扫清扫场地之类的杂活,虽说这样工资少了点,不过却也安全省力。
  
  来这儿的当天,宝儿还意外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就是肖艳华。上回肖艳华从小娟他们那儿不辞而别,就展转流落来这儿给人家干活,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负责给这家小煤窑的几个外地民工烧水做饭。
  
  同是落难中人,也就不约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彼此同情,也不再像过去那么讨厌对方,每次开饭,肖艳华还会特意把饭菜中的“精华”多给宝儿往碗里放点,,同时还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宝儿,只管吃肉喝汤,废话不要多说,这点权力她还是有的。也就是这双眼睛,不断给宝儿充足了电,充足了胆子,他也越来越觉得这女人其实真得挺漂亮。
  
  似乎老舍先生曾经说过“欲火是平等的”这样一句话,现在看来,这话还真是有一定的道理,欲火不分国籍,不分肤色,也没有根本的贫贱之分,要不就不会有乾隆爷嫖妓的故事发生。它就好比吃饭,一个人在极其饥饿的状态下,任何一种可以充饥的食物吃起来都滋味不错。当然乾隆爷嫖妓的毛病也肯定不是饿出来的,他只是偶尔来一口臭豆腐换换口味。那些所谓的“爱你一万年”之类的谎话,其实都是让欲火烧出来的胡话。


  
  几经挫折,虽然肖艳华那点野性也确实收敛了一些,可她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的生理结构,一般的生理需求还是渴望得到,仍然难耐长时间的性孤独,命运已经把她跟宝儿轮转到同一阶级,不再存在谁看不起谁的问题,只剩下平等的欲火了
  
  在小煤窑内部有个不大的淋浴室,是专门供几个民工早上完工后上来洗澡用的,通常夜间大部分时间都闲着,这段时间肖艳华随时都可以用,反正这儿也没有第二个女人出来跟她争。
  
  这天晚上,宝儿负责下半夜往外扛袋子的活,上半夜闲着,睡觉又睡不着,于是晚饭过后,他没事到处溜达,有意无意就走进了小浴室所在的那个僻静的小院里。这本是老板家一个闲置多年的老院落,跟小煤窑所在的院落只有一墙之隔,直到小煤窑开工之后,才把其中的一间旧屋子改造成一个非常简陋的小浴室。
  
  小浴室里亮着灯,还传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宝儿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准知道是肖艳华又在洗澡。忍不住蹑手蹑脚上前,努力从窗户缝里往里边瞧,心跳的频率又加快了好多,果然是肖艳华正一丝不挂站在那儿淋浴。宝儿还嫌缝儿太小,看不过瘾,试图拿手去把缝隙弄大一点,结果不小心弄出了动静,他见肖艳华稍稍愣了一下,接着照常还洗她的澡。


  
  突然,小浴室的灯灭了,紧接着房门一开,肖艳华竟然猛出来把他拽了进去,后边的事情可想而知,按宝儿自己的话说,这晚肖艳华把他“强奸”了,就在这间简陋的小浴室里。
  
  肖艳华问他:“小宝,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宝儿找不出任何拒绝她的理由,他老实道:“你还没跟大成那小子离婚,我咋跟你结婚啊?”
  
  肖艳华挺高兴:“小宝,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保证有办法让崔大成几天内痛快答应跟我离婚。”
  
  宝儿有点不太相信,就目前大成这状况还会情愿随便放她走人吗?
  
  大成这些天的确很难过,供电所几次上门来向他讨要那一万多的拖欠电费不成,就索性把他送上了法庭。大成不得不先把转让樱子得来的那五千块拿给供电所,还必须承诺二个月内把剩余的部分也全部还清。
  
  这天,宝儿按肖艳华的安排回了一趟村子,并且直接去了大成家。见面,宝儿把一张三千块钱的借据往大成眼前一送,“崔大成,这是你老婆借我的三千块钱,你老婆暂时还不了,就让我来找你要,给钱吧。”说着伸手出来。
  


  大成没好气拿过一看,借据上的落款果然是肖艳华的笔迹,当场就急了:“这女人早就跟我断关系了,你凭啥来找我要钱?”
  
  “你们离婚了吗?没离婚之前你们就仍然还是合法的夫妻,你就有义务为你老婆还债。”宝儿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话端出来。
  
  “她妄想!你滚!……”大成气急败坏把宝儿赶出家门。
  
  宝儿装着不肯走,离开前,他还故意留话给大成:“崔大成,过几天我还来,你要是再不还钱给我,我就一张状子把你告上法庭。”
  
  一听“法庭”两个字,大成的脑袋都大了,他咣当把大门一关,还上了门闩,生怕宝儿再接着回来。
  
  老崔也听到是宝儿的声音,打算出去把宝儿叫来他家里,他准知道宝儿找大成不会有啥好事,又刚好宝儿往里走,爷俩差点撞个满怀,都笑了。看来大成这亲儿子的地位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进屋来,老崔拿出一张三万块钱的存折,把小慧回家的经过跟宝儿说了一遍。姐姐终于回来了,宝儿真得很惊喜,高兴得想哭,这就意味着他还有一个至亲的亲人,不过他也十分惭愧,当年就是因为他从中使坏,他爷爷才一时犯错一巴掌打聋了姐姐的一只耳朵,后来他爷爷还是因为这事悔恨成疾,不久病死,还有后来姐姐的出走,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觉得对不起姐姐,他是一个罪人。
  
  天黑前,宝儿打算回太平庄上班,他让崔大伯先帮他拿着这三万块钱,他说将来有一天,他一定先要给姐姐赔礼道歉才行。老崔答应他,要是小慧哪天再回来,他一定会立刻就给他去电话。送宝儿出村子,老崔感觉宝儿真得变了。
  
  不出两天,肖艳华又回来了。大成一见到她,顿时暴跳如雷:“你借小宝那狗杂种钱了?你借他钱为啥还叫他来找我要钱?”
  
  肖艳华不慌不忙:“我是借他的钱了,可我也没叫他来找你要钱。”
  
  “可是他来了!”大成瞪俩眼珠子吼着,跑回屋翻出几个小本本,拉上肖艳华就走,“今儿你来了正好,咱们这就去办离婚手续,我可不想再因为你添乱。”
  
  “大成,难道咱们真就这样算了?”肖艳华还故意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大成更急了:“你还想咋样?反正今儿说啥我也要跟你离婚!”
  
  “离就离,有啥了不起?我就不相信没你我就没法活了。”肖艳华偷着乐。
  
  他们一前一后去了镇上的办事处,很顺利办妥了离婚手续,没多大工夫又一前一后从办事处出来。这时肖艳华就说了:“大成,咱们终于还是分手了,过几天我跟小宝请你喝喜酒。”
  
  大成这才知道他又让人家合起来耍了,不过他并不后悔,他再也不想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他非疯了不可。见有中巴过来,大成跳上车走了,连回头看那女人一眼都没有。
  
  肖艳华也没有直接返回太平庄,她去超市买上一些东西,又打个出租车直接去了老崔家。进门来,她仍然一口一个“爸”叫着,她没有跟他隐瞒什么,她说过去都是她的错,才闹到今天跟大成这个结果,她希望能得到这位老人的原谅,另外,她也把打算跟宝儿结婚的事情说给了老崔。
  
  老崔一直抽烟没言语,要按他过去那脾气,很可能当场就轰她出门,可这回他却并没有,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往后你只要能好好跟小宝过日子就行了。”是衷告,也是关切。
  
  这就已经足够了,肖艳华很满意,也很感激,她说,往后就算她已不是大成的媳妇,他还是她爸,她真心希望他不要从此拿她当成外人。
  
  回到太平庄,肖艳华把事情跟宝儿一说,宝儿很兴奋,又有点担心,他担心往后跟这女人在一块还真得小心点才行。其实宝儿这是多虑了,肖艳华已是几经大风大浪过来的女人,她不可能再轻易去犯大的错误。
  
  又过几天,他们一块去办理了结婚手续,成为一对真正意义上的合法夫妻。宝儿说,过几天他就回家找人翻修房子,然后堂堂正正、热热闹闹把肖艳华娶回家去。也别说,一个曾经的不要脸,再加上一个曾经的下三烂,兴许还真是不错的一对。
  
  七月十五这天,按当地的习俗,宝儿回家给他爹妈上坟烧纸。他首先去小桥上边给他妈烧了一大堆的纸钱,然后又去他爹的坟上祭奠,因为老板早有嘱咐,让他上过坟早些回去,所以他从山上下来后,又匆匆去老崔那儿走了一趟,就接着回太平庄了。
  
  截止到今天,有必要说,凤儿那点特殊功能似乎已经失灵了,因为在宝儿刚刚离开村子不一会儿,有人就看见他妈也拿着东西回来上坟了,并且看上去气色比过去还要好得多,上下一新的衣服干干净净,皮肤也比过去白净多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人们都闹不明白,却又不好直问,总不能开口就问人家咋没死吧,所以也只能带着怪怪的神态跟人家打个招呼,之后再去奔走相告,纷纷胡乱猜测,只顾好奇,竟然都忘了把小慧回来过的好消息跟人家说。
  
  宝儿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首先去了宝儿他爹的坟上。见坟前有刚刚烧过的纸钱灰,她知道宝儿已经来过了。她把带来的几样供品给那死鬼摆上,点上四根香慢慢燃着,又弯腰去拔坟边的荒草。
  
  正当这时,老崔来了,“小宝、他妈……”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看样子一听说就急急赶来了,一脸的惊喜,还带有几分无法掩饰的激动,“大妹子,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大伙还以为……”说着来到近前。
  
  “老崔大哥,你这阵子可一直挺好啊?”宝儿妈也很兴奋,“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去跳河寻短了?我才没那么傻呢,要想寻死的话,我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再说我还没活够呢,干啥要死?”她自己也是这样说的,跟小慧之前猜测的一样。她赶紧挺下手中的事情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有心去跟老崔拉手问候,手刚要伸出却又缩了回来,恐怕又被别人看见说闲话。
  
  老崔却顾不了这么多了,上前一步拉紧她的手,“大妹子,你这回可差点没吓死我啊!”眼眶里都湿润了。
  
  宝儿妈一时不知所措,赶巧有阵微风吹来,把放在地上的纸钱吹翻了几张,她急忙抽手回来,弯腰拿手按住。老崔也一块蹲下,跟她一块点燃纸钱一张张烧了起来,“大妹子,小慧回来过了。”他跟她说。
  
  宝儿妈一愣,“这死丫头还回来干啥?她心里还有这个家呀?……”接着有泪水流了下来。当她听说自她离家之后宝儿也开始悔过自新的时候,她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跪在宝儿他爹的坟前失声痛哭了起来,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苦水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倒了出来,是怨气的释放,也是喜悦的开始,她总算还是熬到头了。

  
  发泄之后,宝儿妈抹干眼泪,跟老崔说,那天她一气之下从家里跑出去,又一口气跑去了小桥上边,那时真想过一头跳进河里淹死算了,可又不太甘心,最终她还是打消了那份念头。天亮前,她赶去了城里,当天去保姆市场,接着就被一对年轻夫妇雇佣当了保姆,平时只管帮人家带带孩子,人家小两口都是当老师的,知书达理的,一直都对她不错,她身上穿的,平时用的,都是人家掏钱给她买的,听说她今天要回来上坟,人家还去给她买了这些应用的东西。
  
  老崔拿出那三万块钱的存折给她,跟她说这是小慧留给宝儿翻修房子的,他还劝她,既然宝儿现在已经改过了,就回去跟人家好好说说,尽快把那份保姆的工作辞了回来吧,见她点头应着,他又把宝儿打算跟肖艳华结婚的事情说给了她。
  
  “啥?小宝咋可以跟他嫂子……”这还真是让宝儿妈吃惊不小,尽管老崔一再跟她解释肖艳华已经跟大成离婚了,他本人也并不在意这事,可她还是觉得这事不太合适,当然也并不是认为肖艳华配不上宝儿,只是往后跟大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点别扭。
  
  纸钱早已烧完了,他们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看看日头已经不早,老崔就起身拿出他们家的钥匙给她,先下山走了,要是一块回去,还是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然而刚才这一切,还是被另外一个人看见了,幸亏这人并不是别人,是崔三爷,此情此景让他老人家心头猛一热乎,顿生出一个想法,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
  
  老崔快步回到家里,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给宝儿打电话。宝儿回去正要上床睡觉,被别人叫去,赶紧拿起听筒一听,“啥?我妈回来了!”他眼里瞬间有了泪,“大伯,你不会骗我吧?”又证实了一番,放下听筒拉上肖艳华就往外走,一边跟她说着,去外边打上一辆出租车,不过十几分钟就赶回了村子。
  
  吩咐司机把车往他们家门前一靠,大门开着,车子还没挺稳,他看见果然是他妈已经拿把扫帚在打扫院子。他猛推开车门,几步进家,扑通就给他妈跪下了,“妈,都是我不好惹您生气,您打我出出气吧。”泪流满面,这在过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宝儿真熊了?肯定不是,因为在自己的母亲跟前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而浪子回头金不换,该值得表扬才是。
  
  肖艳华也跟着跪下了,替宝儿求告道:“妈,您别再走了,往后我跟小宝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宝儿妈这才确信了肖艳华果真已成了她的儿媳妇,她现在还能说啥,宝儿能找上这样一个老婆她就应该知足了,只是脑子里还存有部分的别扭,还是因为肖艳华曾经是大成的老婆——老崔家的大儿媳妇,还有肖艳华曾经在他们家喝醉酒尿过裤子,然而这就是变化无常的现实生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她不情愿接受也得接受,更何况她见宝儿这阵子人都瘦了,也黑了,她又心疼了,很容易就被打动得哗哗落泪。


  
  “行了,行了,给你妈认个错就赶紧起来吧。”话到人到,老崔跟崔三爷一前一后从外边走了进来,“你妈要是不原谅你也就不回来了。只要你们往后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他们说着上前一人一个把他们从地上拉起来。
  
  只这一会儿,院里门外又转眼堆满了看热闹的人,这回的确又是一连串的头等新闻:凤儿的特异功能失灵了!宝儿妈又回来了!大成的老婆又跟宝儿好上了!老崔见儿媳妇又跟了宝儿不但毫无不良反应,反倒还跟人家粘糊到一块了……说什么的都有,又一阵风似的刮满了整个村子。
  
  这之前,老崔也已经给小娟去了电话,让小娟赶紧跟小慧联系。小娟听了也非常惊喜,她立刻打电话把好消息告诉了远在永康的小慧。
  
  电话那头,小慧当时就哭了,她哭着说:“我早就说过,我妈肯定不会去死的。”她还说,她这就卖掉永康的服装店回家跟她妈团聚,就这一刻她就已经决定回乡彻底结束她的漂泊生活,理由很简单,就因为她失而复得了自己的妈妈,她要好好珍惜,没妈的日子整个世界都好象变了,变得更加冷冰,只有母亲才是这世上最永恒的温度,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奔波在外,就好比一只长线放飞的风筝,线轴却始终在母亲这边,就算真有一天大风吹来,让她一个跟头从天上栽下来摔个遍体鳞伤,她也不会太多的害怕,因为她知道,家中的妈妈总会一点点缠着线轴把她拉回家里,帮她抚平创伤,给她最无微不至的关怀,尽管她过去曾多次受过母亲的责备,甚至还挨过打,也曾一度恨妈妈过于偏爱宝儿,可现在想来,那些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七月十六这天,宝儿家的新房也接着开始动工了,施工队是宝儿亲自找来的,是本村的一家个体户,现在已经没人再担心他会拖欠人家的工钱,包工头还向他保证,重阳节之前就一定让他们搬进新房里。他妈也回去辞了那份当保姆的工作,回家跟肖艳华一块忙个不亦乐乎。
  
  十九这天,一辆豪华出租车来宝儿家门前停了下来,正在施工的人员不约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正是小慧回来了。小慧下车,从车上大包小包的拿下来一大堆,掏钱刚把出租车打发走,再转身过来,她妈已经站在她的眼前,“妈!”她扑上去抱住她妈,泪如断线的珍珠落在她妈的肩头。
  
  她妈没有出言责备她,只是跟她一块掉眼泪,泪眼之中,她看见闺女的左耳间多了一个挺精致的跟耳塞有点相似的小东西,她知道这肯定是个助听器,再摸摸闺女那两小节假的手指头,她的泪水更多了,她在心疼。
  
  宝儿也出来了,他也看见了姐姐耳朵上的那个助听器,心里跟猫抓似的的难受,“姐姐!”他也上前跟她们抱在一起,随后肖艳华也加入了,场面十分感人,好多人都忍不住拿一只脏兮兮的手去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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