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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六章

  然而也就在这同一天,小娟也同样在倒霉受气。并不是因为她爸,也正如小娟先前预料的那样,她爸并没有因为她在连成那儿过夜而跟她翻脸。还是因为大成那混蛋,让她遭受跟连成类似的命运,似乎还要更糟糕得多!
  
  自从那天得知连成要去北京的消息之后,大成就把心一横,打算借这个机会对小娟下手,等到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刘大年又能咋样?他亲弟弟又能咋样?谁也拿他没办法。
  
  难怪有人说,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不是杨玉环也不是赵飞燕,而是想得而又久得不到的女人。大成此时已是意乱情迷,已是色胆包天,已是彻底丧失了人性。
  
  当天晚上,也就是他妈过生日那天晚上,大成一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密码存折来,这存折上面的钱是过去他开农用车时暂下来的,也可以算是他的血本,刚承包刺绣厂时他都没舍得动用这存折上的一分钱,包括他后来建造的新房子。可现在厂里的财务都有小娟一个人掌控,他想随便拿钱已经没那么容易,眼下又等着急用,他也只能先掏自己的腰包——豁出去了。
  
  肖艳华眼睁睁看着他拿走这笔钱,准知道他又有啥举动,想问却又不能问,因为大成对这笔钱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再说就算问了,大成也不会告诉他,倒不如装着没看见,他爱干啥干啥去,只要少不了她的钱花就行。——这又是肖艳华自觉的聪明之处。


  
  大成打算急着买辆车,这才是他动用血本的真正目的,因为他老早就希望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这会儿又急需有车派上大用场,为得到小娟,花再大的本钱他也舍得。
  
  次日一早,小娟送连成去火车站之后,回厂里上班,发现大成竟然破天荒迟迟没来上班,这让小娟多少有点疑问,心说他永远别再出现才好。
  
  接近中午时,大成来了,果然开了一辆新车回来,是辆白色的车子,小娟也不知道那是啥牌子的车,反正感觉比她那辆车逊色难看多了。事实上大成开来的是辆一汽产的“捷达”,跟小娟那辆“本田”也差不到哪里去,小娟觉得难看也肯定有心理因素在起作用。
  
  这一天下来,还算相安无事,大成只是吩咐小娟把厂里工人上两个月的工资列表出来,看样子他想最近这几天给工人发工资。小娟按他说的做了,这很正常。
  
  第二天上班不久,大成又吩咐小娟上午务必去银行取钱回来,说他已经给工人下好了通知,下午都来办公室领工资。
  
  这让小娟有点不高兴,心说:昨天下午才刚刚统计出来,今天又接着发工资,你这是急死呀你?九点钟左右,她一脸的不高兴从厂里开车出来。谁知刚出厂门口不远,她觉得自己的车子在操作上有点不太对劲,她赶紧停下车一看,原来是右边的一条轮胎瘪了,于是她不得不慢慢把车开到路边一家补胎的地方,交代几句把车留下,打车去了银行。直到此时她还不知道,所有这些都是大成这家伙搞的鬼。
  
  大成开车在后边不紧不慢跟着,从小娟去停车补胎,一直到她打出租去银行,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把车开过离银行不远的地方,又掉头过来停在那儿,见小娟从银行取钱出来,这才急踩油门向前,正好装出一副从城里折返回来的样子,不容给小娟一个摆手叫车的机会,迅速把车停在小娟的身边,“带这么多钱你咋不开车来?”他还装腔作势责问小娟。
  
  “你的车胎要是瘪了,你还能开着到处跑吗?”小娟没好气反问他。
  
  “行了!赶紧上车吧!”他伸手把前门打开。
  
  这种情形就算小娟再不愿坐他的车也得勉强上车,不过她也并没有按大成的意图坐到前排,而是自己开门坐到后排的座位上。
  
  大成又伸手关上车门,同时还“哼”了一声,也不知他这是啥表情。接着踩离合器、挂档、踩油门,松离合器开车冲上了路。
  
  小娟坐在车后边,把脸扭向窗外,并没去理会他的表情,也没有意识到即将有事情要发生。直到半路,她见大成猛然急打方向盘,把车开到了一条通往山后边的小土路上,这才有所觉悟,“崔大成,你想干啥?”她大声喊着。
  

  “我想干啥你自己心里清楚。”大成原形毕露。
  
  “崔大成,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小娟也急了,拼命叫喊着,“赶紧停车让我下去!停车!停车!……”
  
  大成哪能理会,继续猛踩油门,一路狂颠往前开。
  
  小娟这回真急了,吼他几声不听,她便猛伸出手来,从后面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几乎使尽平生的力气狠命地拽。
  
  大成做梦也没料到小娟会来这一手,把他疼得“嗷嗷”大叫,腾出两只手去反抗,只是他虽是一个大男人,此时却是有劲发挥不出来,又加上小娟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这股劲,就是死活不松手。
  
  就这样相互对抗的过程当中,车子的方向已经安全失去控制,只听见“喀嚓”一声,车子猛然一震,路边一棵小碗口粗细的小树已被拦腰撞断。车子也熄火停下了,小娟的手也松开了,她麻利开门下车,拔腿按原路跑了回去。
  
  大成的惨叫也停止了,只是已经顾不得小娟,仍然两只手捂着头皮,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拿手一看,上面有血,还有被小娟采下来的头发,又一摸,还真是不少,头皮一碰还疼得要命,他这才有心思去关心他的车,开门下车一看,车子的前脸已被撞得一塌糊涂,就算开去大修也不可能恢复原貌。
  
  就这么简单,昨天才刚刚买来的新车,在刚才这一瞬间又转眼变成了一辆破车,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倘若有人知道内情,恐怕全世界有没一个人同情他,包括宝儿在内。
  
  连成下火车回到店里,小娟也在,一见他的脸色就已经猜出他可能白跑了一趟,“回来了?”所以也没多说话,赶紧去倒杯水递给他。
  
  连成一屁股靠在沙发上,接过杯子喝一口,原原本本一五一十把自己这次北京之行的全部经历讲给了小娟。
  
  小娟听后反而心里挺高兴,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质问连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跟那女人上床了才假惺惺回来跟我说这些?”
  
  连成一时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竟然也乱了方寸,脸色骤变道:“唉,娟子,天地良心,我要是碰那烂女人一指头了,就让我不得好死!”
  
  小娟实在憋不住扑哧笑了:“哈哈……我是在逗你玩呢!我又不是傻子,你要是跟那女人上床了,那玉燕的代理权不就已经拿回来了吗?”
  
  连成这才知道上了她的当,不过他也接着闪出一个念头,也就在小娟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也要还给小娟一点刺激,“小娟,实话跟你说吧,玉燕的代理权真得拿回来了,合同就在包里,你自己拿出来看看吧!”他也抛出一句,还一副郑重其事样子。
  
  小娟果然上当了,一张俊俏的脸蛋顿时变色,看来任何人在遇到敏感事儿的时候情绪都会反常,虽然她心里并不完全相信,甚至也已从他的话里听出破绽,但还是有所反应,“崔连成,你要真敢对不起我,咱俩就一刀两断。”她真就气呼呼拿起他的包翻了起来,直到掏了个遍也不见有啥合同,她笑了,接着还哭了,一头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泪水滴在他的肩上。这就是女人,凡是女人都有小心眼。
  
  这又让连成感觉很幸福。这就是情节,在二人世界里随处可见,就看当事者如何去把握,如何去调理,把握好了,这就是浪漫,把握不好,也许会变味。
  
  去北京一趟,事情虽然没有办成,但给老爹的承诺还得落实,两个人一块开车去了一家非常知名的烤鸭店,虽说这只是一家北京烤鸭店开的分店,不过听说也挺正宗的,来这儿落户都已经多年了,一直挺受欢迎。
  
  带上烤鸭一块去连成他爹那儿,连成一边切几片烤鸭给他爹尝尝,说:“爸,我一到北京只想着办事把给您买烤鸭这事给忘了,直到上了车才想起来。这是我从城里一家烤鸭店买的,也是北京烤鸭,您觉得味道咋样?”
  
  老崔一听并不是从北京带回来的,接着就感觉味道不地道:“不咋样。真正的北京烤鸭我吃过,比这味道强多了。”他摇着头说。
  
  小娟看看连成,忍不住想笑,不过她还是顺着老崔,也拿起一片烤鸭放到嘴里尝尝,说:“大伯,这冒牌的烤鸭就是不咋样,真正的北京烤鸭我也吃过好几回了,味道绝对不是这样。”
  
  “爸,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别看人家这儿只是分店,制作工艺却都是一样的。”连成还想辩解。
  
  “这我都知道。不信你自己尝尝。”老崔仍坚持自己的观点。
  
  小娟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捅了连成一下,又对老崔说:“大伯,等改天我托人从北京给您捎回一只正宗的北京烤鸭尝尝。”
  
  “找那麻烦干啥?这玩意儿不吃又不是不行。”老崔说着,嘴里仍在不停地嚼着,津津有味!
  
  小娟言出必行,转过天来,果然托人从“北京”捎了两只烤鸭回来,给她爸一只,另外一只还给连成他爹拿了去。
  
  老崔一尝,这回满意了,连说“好吃,好吃,这正宗的北京烤鸭就是不一样!”
  
  小娟跟连成在一旁乐了,笑得都挺开心。其实这烤鸭还是小娟从城里那家烤鸭店买来的。
  
  截止到今天,小娟已经整整好几天都不去刺绣厂上班了,这事她一直没跟她爸说,也是在连成的不断追问下,她才不得已把原由告诉了他,她说她再也不想去刺绣厂了,也不敢去了,再去那儿还不知会闹出啥事来。
  
  连成一听就气得够戗,他真想接着去扁大成一顿,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哥哥,简直连猪狗都不如。在小娟的一再劝阻下,最终他还是理智了下来,凭一时冲动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这笔帐先给大成记下来再说。
  
  小娟跟连成说,她今天打算回家跟她爸摊牌。连成没有支持她,也没有反对,觉得眼下除了这样也似乎没别的好办法。
  
  曾经听说,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风云上海滩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故事说的是有关当时大亨之一杜月笙的事情。——
  
  据说杜月笙这个人非常喜欢交朋友,除了手下数不清的门徒之外,三教九流的知名人士也有好多跟他来往密切,不过后来他慢慢觉出这其中的问题,他发现,在他的这些朋友当中,似乎没有几个是真心跟他做朋友,因为这些人当中有好多人从来都不肯接受他的钱物。想来想去,他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的钱大多都是通过一些不法手段得来的,甚至于连偷运鸦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干了不少,所以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别看这些人表面上跟他客客气气,其实心里都不愿跟他同流合污。于是后来他便私自立下一条规矩:凡是打算跟他交往的人都必须先答应接受他的财物。

  
  这个故事至今虽无从证实,然而它却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说,当一个人不愿接受另一个人的钱或礼物的时候,送礼的人就应该反省反省,到底是人家打算跟自己划清界限不愿同流合污呢?还是另有“廉者不受嚼来之食”的意思。
  
  回到家里,小娟当着她爸的面,明确表示再也不去刺绣厂上班了,理由同出一辄,虽然并没有直接跟她爸说出大成骚扰她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再跟崔大成这号人物在一块共事了。她还说要去跟连成一块成就他们自己的事情。
  
  刘大年一听就火了,他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公在连成一个人身上,他问小娟是不是被连成欺负,受他胁迫了?见小娟矢口否认,他又表示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小娟好。小娟又似乎不领他这份情。气头上,他巴掌举到了半空,却又不情愿落下来打宝贝闺女一下,加上小娟妈在旁边一个劲地劝阻,他只能把怒气转移到其它地方,顺手抓起一把暖瓶当场摔了个粉碎。开水跟玻璃碎片摔得满地都是。
  
  小娟这会儿倒是看上去挺平静,她把车钥匙掏出来放到桌上,“爸,我去连成哥那儿这车就用不着了。”话到这儿,她转身往外边走去,刚到院当间,她又停下回过头来,留下一句:“爸,在车上还有五万块钱,你可要记得拿起来啊!”说完,她径直走出了家门,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想让爸妈看见她一张流泪的脸,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中奔涌而出——这是她一生中感觉最难过的一回。

  
  “有志气你就一辈子也别回来!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刘大年大声吼着,把一些不该说的气话都放出来了,他也想哭,又怕失了体面。他手里攥着那把车钥匙,想开口恳求小娟别走,却又说不出,他失望到了极点,感觉心里在痛,幸好车里还有那五万块钱,他爱自己的闺女,也爱钱,有钱也算是对他一个小小的安慰。
  
  大成他妈的病似乎一年比一年在加重,她手里的药片儿也是不时在变换着样式,不时在添加着剂量,仅此一项,他们老两口每月就得多出几百块钱的开销,这要单凭老崔那几棵果树换来的几个小钱根本就难以维持。
  
  以往,都是有连成经常掏钱来贴补家里,大成还似乎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举动。虽说人家连成也从来没因此抱怨过,牢骚过,不过长久这样下去,他们老两口也觉得不太公平,同样是儿子,同样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大成作为老大,更应该率先带头才对,然而要想坐等着大成自己主动掏钱出来,恐怕等到他们死了那天也不可能。可是要让他们老两口伸手向这个混蛋儿子要钱来花,他们又开不了这个口。合计来合计去,老两口就打算请崔世正老人来帮忙调和这一家庭事务。
  
  崔世正可算是村子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不论谁家有个婚丧嫁娶大事小情,都乐意请他帮忙,在大家的心目中很有声望。按辈分,老崔得管他叫三叔,连成他们在他跟前也就自然成了孙子辈,都管他叫“三爷”。“爷”在当地的土语当中有当父亲的意思讲的,但必须按汉语拼音的二声来读,要按三声来读就成了爷爷的意思了。这就是咱们中国话的一大特点,一字多音多意,难怪有老外说咱们汉语最难学。
  
  崔三爷虽说已有七十出头,但身体却一直非常硬朗,并且还一直在刺绣厂负责白天的门卫工作,从大成还没承包那会儿就在,尽职尽责,眼里容不得半点小偷小摸的事情,所以大成除了敬重他之外,也非常器重信任他。
  
  崔三爷跟宝儿一个白天一个夜里,早上六点跟晚上六点是他们正常交接换班的时候。这天刚下班回家,崔三爷便被大成他爹请去了家里。
  
  请人进家,吃顿便饭喝几杯小酒也就在情理之中。饭桌上,老崔慢慢把话转到了正题上,他说:“三叔,想让大成那东西点头答应恐怕也只有您了。”
  
  “也是该让大成这小子掏钱的时候了。”崔三爷听后也这样认为,他整天待在刺绣厂,对大成的经营状况还是有所了解,眼下大成连小车都开上了,再不给老子几个小钱花花的确不象话。最后崔三爷表示,由他亲自出面,最近几天找机会把大成他们兄弟俩叫到一块,然后让他们自己决定每人每月向老崔两口子交纳养老金,料想大成到时也不敢不给他点面子。
  
  那天,崔三爷把大成他们俩兄弟召集起来,当着老崔两口子的面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他说:“你爹跟你妈也都岁数不小了,你妈还有那点病,也是该你们尽点孝心的时候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崔三爷没当场拿他们两兄弟的行为来做一番对比就已经给大成留了不小的面子。
  
  大成分别恶狠狠瞅了他爹跟他妈一眼,心说:准知道你们这两个老东西找三爷来就没啥好事!就知道要钱!
  
  连成当然不会有异议,并且还接着表示,只要大成肯掏一百,他自己就情愿掏二百。
  
  大成一听就不乐意了,无疑又是被连成的话伤了他的自尊,他猛站起来道:“咋了老二?你以为就你有本事、就你有钱、就你一个人孝顺还是咋的?”
  
  只要还知道要面子,这事就好办。崔三爷见机把话接过来,“行了,行了,我看你们兄弟俩也别再计较了,到底谁孝顺也不是空口喊出来的。依我看这样吧,大成作为老大,就由你自个儿说个数吧。”
  
  在场的各位都把眼光落到大成的身上,单看他一句话,不过也不敢给予太多的希望,都非常了解他。
  
  大成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给出多点,又舍不得,想少给点,还得顾及面子的问题,最后他终于下决心开了口:“每人每月一百八,每月一号之前必须拿到。”他还觉得挺大方,挺有底气。
  
  连成觉得少了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崔三爷拽了一下,还给了他一个眼色,他明白三爷的意思,是劝他算了吧,能让大成掏出这些就已经不容易了。


  
  事情就这样算是定下来了,只待日后个人执行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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