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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为首的大汉说;“给我看看这马害了啥毛病。”张作霖把马绑在医马桩子上,看看马眼睛,又掰开马嘴,心里有了数。几副草药下去,这匹马竟然精神起来。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小子,还有两下子。”张作霖也很豪爽,笑道:“大哥是哪个绺子上的?今天就算兄弟交个朋友,这医马的钱就算了吧!”大汉听了,哈哈大笑:“俺叫董大虎,是冯麟阁大哥的绺子上的。以后兄弟用得着大哥的,尽管说话。”
  没过几天,董大虎借着路过的空闲,来到张作霖的兽医桩。临走,随手扔下了五两银子。这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可是笔巨款!张作霖和这些道上的人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他的兽医桩也成了“胡子俱乐部”。道上的胡子经常三五成群,带着长短家伙儿,到老疙瘩这里喝酒赌钱。这可吓坏了赵家庙的地主富户,他们担心这些胡子常在自己家门口转,保不定哪天一时技痒,趁着夜黑风高,来自己家搞一把“三光”政策。
  一天,张作霖正在兽医桩医马,广宁府捕盗营的巡捕来到兽医桩,问道:“你是叫张作霖吗?”张作霖刚一答应,只见这群巡捕拿出铁锁链,哗啦一声,不由分说就往张作霖脖子上戴上锁链,连拉带扯地押到广宁府。
  原来,有人告发张作霖通匪,这可是非同小可的罪名,是要砍脑袋的。清末的东北,胡匪遍地,烧杀抢掠。特别是甲午战争之后,大量的武器散落民间,有枪就是草头王,一时间城乡胡子成群,剿也剿不完。清政府对这些盗匪向来是不手软的。
  张作霖被押在广宁府大牢里面,免不得一番严刑拷打,打得皮开肉绽。老疙瘩咬紧牙,没有招供出他认识的胡子,对自己通匪的罪名也一概不承认。赵春桂怎么见过这样的事情,吓得腿都软了,整天以泪洗面。看见女儿憔悴的样子,赵占元一阵心酸,不看老疙瘩,也得心疼自己的女儿。
  赵占元又是托人又是花钱,花了近千两银子,终于把张作霖从大牢里弄了出来。张作霖无辜受了牢狱之灾,耷拉着脑袋,平白折损了老丈人的许多银子,家里也是一贫如洗。他左思右想,他娘的!老子索性真的当胡子去了!其实,那个年代除了个别亡命之徒,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去当胡子?都知道胡子几个最后有好下场的?用现代的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当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所以,铤而走险的胡子为了给自己找到安慰,就编了这样的顺口溜:“当胡子,不发愁,进了租界住高楼;吃大菜,住妓馆,花钱好似江水流。”张作霖跟赵氏说:“我要去进山当胡子,起码把咱爸那钱先还上,要不俺没有脸在这待。”赵氏一听,坚决反对:“当胡子的有几个最后有好下场的?咱们种点地,兽医桩还能有点收入。你要是当胡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首芳可咋办啊?”
  张作霖去意已决,让赵氏帮助收拾行装。“我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就回来。你在家照顾好首芳,我先把咱爸的钱弄回来再说。”说完,当即带着自己从部队偷回来的枪,投靠董大虎的绺子去了。赵氏很是伤心,自己的丈夫真的当了胡子,说不定哪天被抓去砍了脑袋,自己无力劝阻,又不愿意拖累娘家,只得靠给别人缝缝补补度日。
  4.办保险队
  有人以为当年这些胡子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其实,胡子生活的艰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棒子面馍馍、大碴子粥是他们的家常便饭。高粱米饭、猪肉炖粉条,就已经是胡子逢年过节的大餐了。笔者听家乡的一位老辈人说过:当年东北三九天的时候,天寒地冻,他经常看到在野外白雪皑皑的耕地低洼处,胡子用高粱秆儿铺在白雪地上,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冬席地睡在野外,烧野草树枝取暖。
  再说张作霖到了董大虎处,董大虎见张老疙瘩是自己的哥们儿,又是冯麟阁这个老大推荐的,自然是要给面子的。话说在当时的道上,也是论资排辈的。大当家的是胡匪绺子的头目,什么计划打谁家的响窑、劫哪个富户的肉票、赃物的分配、队伍的管理,都由大当家的说了算。
  大当家的必须是凶狠果敢,能压得住场子的;二当家的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这个人必须骑射功夫了得。打完响窑,官兵追捕都得由二当家的负责断后,一枪撂倒一个追兵,才能保证绺子全身而退。张作霖是冯麟阁推荐的,老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董大虎就让张作霖做第三把交椅,道上称作“兰把子”。
  董大虎对张作霖说:“老疙瘩,你体格太单薄,打响窑、绑肉票的生意怕是干不了,你就在家‘看水箱’吧。”原来,在胡子队伍里面也是分工仔细,各负其责的。有化装探路踩点的,叫“放线的”;有专门绑肉票的;还有在家看守人质的,叫“看水箱的”,也叫“看秧子”。当年胡子队伍要干生意的时候,先得派“放长线的”化妆踩点,他们往往扮作商贩、乞丐,到处打听哪家是富户地主,再亲自去踩点观看。
  所以,那个年代乞丐的社会地位可是比今天在天桥上磕头如捣蒜的乞丐要高得多,往往是这些乞丐身上背着布褡裢,走进百姓家,也不言语,老百姓就纷纷把自己家的苞米棒子、高粱米塞到乞丐的怀里。要是哪家地主富户缺乏爱心精神,保不定哪天晚上就来帮胡子,对这些没有慈善精神的财主家来一把洗劫。放长线儿的踩好了点儿,一般在晚上三更,大当家的率领胡子,由二当家的断后,直奔踩好点儿的财主富户家。其实,那个时候所谓的财主富户,除了个别的达官显贵,大多数只不过是自己家省吃俭用,啃着棒子面馍馍,喝着大碴子粥、白菜汤,家中多买了几垧耕地。这群胡子到了“目标客户”家,如果有人敢反抗,就开枪撂倒。视地主的家境,如果家中藏有财物,就直接抢劫,谓之打响窑。要是没有现钱,索性就把家中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老掉牙的老太太绑了,抓到胡子窝的“秧房子”关押起来,作为人质勒索钱财。
  这些秧子被抓进来后,要在上衣背面缝上一尺见方的白布,上面甲、乙、丙、丁的排上号。这些白布在黑夜中就好似荧光条,黑夜谁要是逃跑了,从背后一看就一目了然了。另一方面,也可以防止肉票让胡子的枪打着,这帮胡子也算是有智慧。肉票来到胡子的秧房子可就倒了霉,这胡子走到哪,他们就得被带到哪,晚上不许睡觉,还得在必要的时候报数。
  张作霖在绺子里面不久,董大虎就干了几票大买卖,绑了北票县内阳台的地主老赵家、富户郝春芳家。这个老赵家曾经当过县丞,家底厚实。郝家虽然差点儿,但也是家底有货的。董大虎索性绑了一大挂马车的大姑娘、小媳妇当做肉票,派人谈判去了。
  张作霖作为兰把子,看了几天水箱,对董大虎手下的胡子很是看不惯。这群土匪加色狼对绑来的女眷动手动脚,吓得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哭声震天。连一点职业道德也不讲!有几次,他差点和对肉票动手动脚的胡子动起了手。这个时候,赵氏也来找丈夫,张作霖带着赵氏奔波于北镇、广宁、彰武和黑山一带,历尽了艰辛。最后,张作霖也感觉干这行没有什么出路,自己也不愿意久居人下。不久,张作霖就回到赵家庙,办起了保险队。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昔汉高祖刘邦不过是沛县一亭长,好酒及色,性豁达。秦末天下大乱,刘邦提三尺剑斩白蛇起事,扫平天下。如果不是社会时势所致,鼎鼎大名的汉高祖不过是沛县一个欠了酒钱不还、终日游荡、不务正业的社会小混混。而今历史的机遇同样给了在赵家庙的社会闲散人员张作霖。
  清末的东北,甲午中日战争之后,天下大乱。俄国、日本的势力在东北犬牙交错,百姓民不聊生,一时间盗贼四起。古时东北就是犯人流徙之地,历来少数民族精骑射、性粗豪。迁徙到此的关内人大多是衣食无着的流民,也入乡随俗。所以,东北民风极其彪悍。
  所谓饥寒起盗心,甲午战争后,大量的枪支流散民间。很多人由此当了马匪,在东北叫红胡子。红胡子的由来是这样的,原来这些马匪起初用的枪是属于枪口装药的前膛枪。装枪药的时候,要用嘴咬住缀有红缨的火药袋,用以填装火药。远处观看,犹如红色的胡子。后来,就指马匪这一行当了。
  据张学良的口述,那时候出去抢东西当胡子也算不上什么丢人或秘密的事情。往往是夏天青纱帐起来之后,村里的哥们之间喝完酒:“哥们,今晚帮个忙,出去抢一把。”社会乱到这个程度!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家家有铁制的扎枪头,后面安上木杆用以晚上防胡子。
  村里面想要自保,往往有两种办法。一是自己设自保武装,修建炮台。另一种由村中人集资雇佣些私人武装,保护财产,当时的叫法是保险队,也叫大团。其实,这些人都和胡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多由一些社会上说打就伸手的混混构成。反正老百姓也急了,这份钱不是被抢去就是给保险队,索性求个保险。可是,往往有些保险队的哥们很不讲究诚信,白天收了保险费,晚上扮胡子来抢。
  这么混乱的社会,村中财主院子里面满仓的粮食,城镇商会白花花的银子,可都是需要保险队来保护的。这样一来,盗亦有道“仁义”的保险队就成了稀缺资源。
  张作霖的岳父赵占元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耕田、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年轻的时候,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见过,头脑灵活,外加家有余财,在赵家庙也是个响当当的头面人物。
  赵占元见张作霖游手好闲,怕自己的闺女将来跟着受苦,遂出资为张作霖组建保险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张作霖用实际行动证明,保险队做好了,也会前途无量!
  张作霖的保险队最初有十多条枪,负责附近几个村的治安。张作霖的“大团”和别的保险队不同,在辖区内很守规矩,不像其他的胡子保险队,翻脸比翻书还快,收完保险费就抢你没商量。他还对读书人很恭敬,这些不第秀才、村儒乡绅也愿意给他出主意。经费不够怎么办?去抢!当然,不会在辖区内抢,到辽南、辽北抢。
  不久,张作霖的保险队“仁义”之名远播,周围村人更是对他交口称赞。然而,干这一行光凭着喊喊仁义、爱民的口号是不行的,那可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打出来的。张作霖在赵家庙领导他的保险队办得红红火火时,一场避免不了的决斗迫近了。
  东北的冬天万物凋零,铅灰色的苍天下,一簇簇草房构成的村庄点缀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一彪马队疾驰在东北的雪原,马背上二十几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大汉,身上背着枪,腰间挂着刀。为首的大汉身高近七尺,虎背熊腰,目光凶狠,让人望而生怯。这就是纵横辽西一代的胡子头领,名叫阎海山,绰号“海沙子”。
  海沙子有二十几条枪,在当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当时的民谣唱到:“三只眼(齐海龙)闹得欢,海沙子到处翻。”甲午战争以来,他在辽西地界上干的是绑肉票、抢商会的生意。所经之处都要捐摊“保护费”,否则,就免不了一场洗劫。
  路过台安地界,正是张作霖负责管辖的保护区,一场火拼势难避免。海沙子进入台安境内后,在半拉山门绑走了士绅富户家的常老太太,临走的时候扔下话来:“张作霖要是有胆量,带足了钱到边外找我海沙子赎人。”
  什么叫“边外”呢?这个边外、北边外是哪里呢?原来,满族人得了明朝的天下后,为了保护祖宗龙兴之地不被汉化,防止汉人进入东北和蒙古,就建立了一条长一千三百公里,宽、高都是一米的长堤。长堤外挖深八尺的壕沟,长堤上栽种柳树,人称“柳条边”。
  柳条边南起辽宁凤城,连接山海关长城;另一条柳条边从铁岭开原的通远堡到吉林的亮子山。当年的锦州地区属于边内,海沙子说的边外是指朝阳、东蒙地区。海沙子的胡子匪帮其中一半就是蒙古人,他们常骑着快马来锦州、海城地区骚扰。听了口信,张作霖的肺都气炸了:“妈了个巴子的,海沙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是,气归气,张作霖认真分析了胡子的必经之处。他让孙德山率领三十名快骑抄近道埋伏,自己则带领另一帮胡子在另一条路上埋伏。
  所谓各行有各行的门道,这胡子绑好肉票之后,向来是狡兔三窟,肉票由一小帮胡子看押走小路,大批的胡子走大路。张作霖在道上混了许久,当然知道这些,所以做了如此布置。
  孙德山埋伏不久,果然见一小股胡子押着老太太由山道经过。孙德山放了一枪,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看押老太太的小股胡子猝不及防,被打得屁滚尿流,扔下了老太太四散奔逃。而张作霖这边,也把海沙子堵个正着。张作霖看见海沙子兵强马壮,要是硬打硬拼,自己不一定能占便宜,就按照道上的规矩,上前抱拳对海沙子说道:“阎大当家的,我在这拿老百姓钱,就要保一方平安。咱们在这交火,整个村庄就给打烂了。有种,你我开枪对射:你把我打死,这地方归你;我把你打死,你的部下归我。”面对出道以来第一次严酷的考验,血管里那种从小形成的赌徒性格使他孤注一掷!
  约定的日子到了,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立着两队人马。海沙子骑在马上,开口道:“张大当家的,你有种,没有负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张作霖左手一挥,说:“请。”两人一同走向远处的空地,两双冒着怒火的眼睛对视良久后,两人转身,背对背向前方走去。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突然都立住不动了,缓缓地转过身来,整个世界宁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作霖的队伍一边,为首炮手孙德山紧张地握着枪柄,后槽牙咬得双腮跟着一上一下地抖动。张作霖和海沙子立在河滩良久。
  突然,两个人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滑向手枪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同时对向对方。只听见“呯呯”两声枪响,两发子弹一起从枪管中飞射出去,在空中擦身而过。张作霖左肩中了一弹,鲜血马上喷溅而出。他右手的枪掉在地上,用手捂着伤口。这个时候,只见海沙子双眼直直地盯着张作霖,似乎有一丝得意。良久,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枪摔在地上,随后,整个人直挺挺地摔倒在河滩上,只见他心脏处中了一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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