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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阴阳眼

  我是一个作家,一个专门写鬼故事的作家,如果你想要知道我以前的一些故事的话,可以到一个叫做故事中国网的网站上去搜一篇文章,名字叫做《通灵作家》。但是如果你看了那篇文章的结尾,我估计十有八九你会不太舒服,因为我写的是一篇招鬼的故事,就是看了它以后您离见鬼也不远了。不过无所谓了,因为你现在看的这篇也好不到哪去,这篇主要讲讲我成为鬼以后的所从事的一项短期的工作。有的读者会问:“成了鬼以后你不是还在写故事吗?”是的,但这只是工作的一半,我还有另外一般工作:害人。但我声明:我绝非出于本意。
  
  我生前时候的笔名叫做“旺财大帝”,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现在我也没改,只是把名字用拼音表达出来。毕竟,我不想让我以前的“财迷”们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们是疯狂的,甚至可能会以自杀的方式来与我见面,这有点让我感觉不太舒服,所以我以现在的笔名出现多少能避免与他们的接触。
  
  做鬼以后的每一天我除了写作之外,,就是往“鬼事处”跑。顾名思义,“鬼事处”跟人事处的作用大同小异。我的目的十分单一,就是看看轮回的候选名单是否提到我的名字。在半个月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之后,我气馁了。毕竟我在这个世界的资历还太浅。其实这里的腐败程度比人间严重何止百倍!但是我心态很好,毕竟比起那些无家可归的鬼来我的住房问题最起码得到了解决。我现在住在方小天那里,对了,就是那个把我害死的警察(参见通灵作家一)。现在他就在我的旁边吸烟。(别把烟吐到我的脸上!)哦,我是对方小天说呢。在我无数次的碰壁之后,方小天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你还拿不到签证吗?不单单是你‘入行’深浅的问题,你得到了上头的重视!”他不坏好意地笑着。
  
  “上头?”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花板。
  
  “你别管是谁,反正你对上头的意义重大。等不了多久就会有任务指派给你了!”他真是个你越着急他越爱看你着急的讨厌鬼。
  
  果然,不久以后,突然有一天,方小天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今晚我们出去转转吧,有你的任务了!”
  
  我知道问也没有用,只好吃了点东西就跟他上路了(关于我们的饮食我以后会透露给大家的)。
  
  没有告诉我去哪里,方小天直接把我拉上了一辆飞驰的出租车。他要搭便车,要知道鬼也是需要代步工具的。比如我后来认识的一个东北的老鬼,死在外地的他有一次清明节回老家,不孝顺的儿女也没有给他汇来足够的川资路费,结果他一气之下顺着铁道就爬家去了,据说当晚到家连托梦的力气都没有了。在轰隆隆的火车底下,一步步爬向老家的方向,这种场景还真是壮观凄凉。不过回来的时候挺好,是他那个不孝的儿子背着他回来看我们的,因为他的这个不孝顺的儿子被他一气之下推下了5楼,所以陪着他的鬼爸爸一起上路了。


  
  出租车在公路上飞驰,开车的司机哼着一首孤独伤感的歌,仿佛在告诉我们他还不知道车上有两只鬼。
  
  可能是看到我太沉默了,方小天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街上?”他试图吊我的胃口,可惜自己先忍不住说了出来,“因为上头指派我们去寻找下一个你!”
  
  下一个我?我还真是好半天没有转过这个圈来。
  
  “你还要抓一个作家和我作伴谈文学吗?”我打趣道。
  
  “你自然是知道你能够来到这里的原因,因为你有阴阳眼!”方小天解释了这么一句。
  
  “你们不想让有阴阳眼的人继续看你们,对吗?”我问道。
  
  “不是‘你们’,是我们!”方小天纠正道。是的,我还没死习惯呢,我经常还把自己当作一个活着的人!这个想法使我一阵好笑。
  
  忽然,方小天把我从出租车里拉出来,站到了大街上。“就从这里开始吧!”他说。
  
  我看看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心想着要是刚才那个司机知道车上曾经有两只鬼搭乘过会是什么表情呢?
  
  显然方小天对“实验”能否成功也不抱太大希望,“能找到吗?”他问道。
  
  我没有回答。说真的,我不想害人,毕竟我才刚刚从他们那个群体过渡到现在这个状态。况且,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有阴阳眼的人比中国大陆上猪流感病毒的携带者也多不了几个,我还真没有多大信心能找到他们。这可能也是我毫无反抗地跟方小天出来的原因。我相信,我找不到有阴阳眼的人,我现在只是在敷衍方小天和他所谓的“上边”的家伙。
  
  所以,一连3天,我们都无功而返。我问方小天,干嘛总在这一片转呢?他的回答是:“上头说,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
  
  没想到第四天,意外还真的发生了。
  
  那天我们游荡在一家超市里面,看着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的人穿流其中。可能是几天的寻找都无功而返吧,方小天有些懈怠了。“我去抽根烟!”他说着往门外走去。“就在这抽呗!”我说道。方小天指了指墙上的“禁止吸烟”的标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我笑了,这个鬼有的时候很爱开相当冷的玩笑,也经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正笑着,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请让一下,谢谢!”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回过头,看见了说话的人。当时我就愣住了。他居然是一个和尚,而且左手拿着一瓶白酒,右手拿着两个猪蹄儿和一包花生米。我的惊讶有两点,第一,这哪里像一个和尚的行为呢?第二,他能看得见我!
  
  我犹豫了大约十秒钟的时间。
  
  然后我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动。
  
  这个和尚却又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看不见我。他转回身去取架子上的零食。
  
  “可能是一个误会吧,他看不见我的。也许他是在跟别的人说话。”我想。
  
  我走出超市,去找方小天。
  
  在超市门前的台阶上,方小天正和两个老鬼争论哪一种符咒对鬼的身心健康影响最大。我愣愣地看着他们,没有过去打搅。我在想,到底是人怕鬼多一些呢,还是鬼怕人多一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下意识地让开(其实我压根不必这样做,一个鬼是挡不到人类的路的)。“看来施主你还是个新手,而且活着的时候也一定特别守规矩吧?”身后的人说道。
  
  我连忙回过头去,是他,那个喜欢喝酒吃肉的和尚,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惊呆了!他,真的和我一样有阴阳眼!
  
  “施主别怕,你是鬼,怕什么呢?”他又笑着说。
  
  是啊,我是鬼,我为什么要害怕?我觉得自己仅剩下的一点点尊严受到了挑战和愚弄。
  
  “谁怕了?我早就看出来你能看见我了!”我狡辩道。
  
  “跟我来,这里不方便讲话。”他向远处的方小天他们看了一眼,转过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我回头看了看方小天,他还在和那两个老鬼聊着。没有考虑是否有危险,我紧随和尚走进了街边的一条巷子。反正大爷都混到鬼的级别了,怕个鸟?
  
  “施主喜欢做鬼吗?”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问我。
  
  “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反正都这样了。”这的确是我当时心态的真实体现。
  
  “如果想做回人,贫僧倒可以指点你一二。施主可以去回民街找一个梳着小辫子穿蓝色大褂的清朝打扮的老鬼,据我观察他应该是这一片最有势力的鬼。不过,想要还魂你要先答应他的条件。”和尚说。
  
  “什么条件?”我连忙问道。
  
  “这个你先别问,对你来说这个条件一点都不苛刻,说不定施主你还会喜欢!”他故作神秘的样子真的很欠扁,“说吧,最近你跟那个死警察到这一片溜达什么?不会是为了我吧?”看来他还真挺邪乎。
  
  “是的,我们在找有阴阳眼的人。大师,你现在很危险,最好赶快离开这个城市!”在这个高手面前,我只能承认。
  
  “看来贫僧是凶多吉少啊。谢谢你!贫僧该遭此劫,施主不必挂怀!”他打着稽首说道。
  
  “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贫僧法号心平。”大师答道。
  
  “大师,我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我说。
  
  “施主但说无妨。”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看见鬼?要怎样才能看到鬼呢?”这是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了。
  
  心平目视远方,许久未语。
  
  过了好一阵,他说:“其实每一个人都见过鬼。”
  
  这个回答的确令我惊讶。
  
  看着我诧异的眼神,他接着说道:“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有能够看见世间万物的本领,自然也能看见鬼。难道施主没有听说过孩童时期的人眼睛是干净的吗?他们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东西。”
  
  我似乎记得纪晓岚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里面曾经说过他年少时可以见鬼的故事,而活着的时候也确实听说过许多小孩子能见到鬼的说法。
  
  心平接着说:“经过了世间百态的磨练以后,人的能力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一个人会在长大以后,把更多的精力用到观看世间的繁华富贵功名利禄上,繁华的烟云会逐渐遮挡人的视线,无穷的利益也会蒙住人原有的纯洁无暇的双眼。”
  
  我渐渐觉得心平仿佛是一位人类心灵的导师,在给我讲述我从未听过的却又十分值得深思的道理。
  
  “当一个人垂死之际,他一切都看开了,人世间的所有所谓的美好他一样也带不走,除了回忆,甜蜜的,还有伤感的。那时,他又能看见鬼了,只不过,他们是来接他走的。施主,我的解答你明白了吗?”
  
  我陷入了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我正在愣神之际,肩头被拍了一下,几乎把我吓死(这个说法有问题,我都已经是鬼了,还怎么死啊?)。我回过头,原来是方小天。“发什么楞呢?”他问我。
  
  “没什么。”我说,又回过头去看心平大师。不知何时,他已经消失在巷子深处了。
  
  “别找了,那个老家伙已经被锁定了。我怀疑他就能看见我们,刚才我在那边聊天的时候,这个家伙居然看了我一眼,绝对有问题!”他狠狠地说道。
  
  “没有问题,他看不见我们的!”我连忙说。
  
  “你怎么知道?”方小天逼问我。
  
  “他没有阴阳眼,因为他是一个瞎子,一个瞎和尚。”我故作镇定地编了个谎话。
  
  “瞎子?啊?哈哈,瞎和尚!”方小天笑着说,“好吧,那咱们回家吧!”
  
  就这样,我忐忑不安地跟着方小天回到了反背村。
  
  一连几天,我都在想心平大师说过的话。的确,人的贪婪会逐渐地蒙住原本纯洁的心,那他看不见的又何止是鬼呢?
  
  几天后的晚上,我从“鬼事处”回到家里,看见方小天正和几个鬼友围坐在一起吃火锅(这没啥奇怪的,鬼的身上太冷,偶尔吃点热东西会有助于身心健康)。看到我回来就叫我一起坐下来吃。
  
  我心情不太好,就回答说:“不必了,刚才在街上喝了一肚子西北风,已经饱了。”
  
  正要转身离去,方小天神秘兮兮地拉住我说:“兄弟,还是尝尝吧,今天可有肉丸哦!”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绝对有问题,连忙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火锅内。在热腾腾的蒸汽下,有数十只眼睛正在血汤中翻滚,感觉就像在不停地眨着。那就是他口中的肉丸吧?
  
  “你猜,哪一双眼睛是那个和尚的?”
  
  方小天看着被这句话惊呆了的我,接着说,“你说的还真对,他现在的确是一个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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