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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白芷与甘松是沐浴所用香料,想必室内正是一片旖旎之情,韩维桑不由得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进去,却听江载初隔了门,淡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两人推门进去,却听见“哎哟”一声,一名年轻女子穿着鹅黄色及胸裙,梳着云鬓,站起身娇嗔道:“将军,后苑你怎么随便让人进来呢?”
  “阿蛮,不许无礼。”江载初放下手中书卷,毫不在意地理了理略带褶皱的长袍,嘴角笑意宠溺,“景云你认得的。这位韩姑娘,是我帐下谋士。”
  韩维桑抬眸,望着这年轻姑娘,她自小见惯美人,却也只觉得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绝色。宋安说真正的美人“增之一分则长,减之一分则短”,便是说这样的女子,也难怪他这般宠爱。
  “夫人。”韩维桑盈盈下拜行礼。
  薄姬笑了笑:“起来吧。”眼前这少女这般消瘦,近乎枯槁,身上手上伤痕累累,令她觉得前几日这般吃味,还耍些小手段,当真是多虑了。
  “将军,妾先回避了。”薄姬美目在上将军身上浅浅一撩,转身离开。
  “那日没说完的,此刻继续吧。”江载初展开案桌上舆图,示意两人走近。
  韩维桑走了许久,出了一身虚汗,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唇,正要开口,却见江载初将手中黑釉茶盅递了过来:“先喝口水,慢慢说。”
  韩维桑接过来,却踌躇片刻,因是他喝过的茶盅,只是道了谢便又放下。
  江载初黑眸中深涡一旋,复平静如初。
  “将军,东边的山头,这一座唤作独秀峰。正对长风城中轴街。咱们要夷平的,便是这一座。”
  “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景云不耐打断,“效仿愚公移山?是想挖上十年二十年?”
  韩维桑并不理他,只是注视江载初,淡淡道:“将军,你可还记得锦州的都江堰?”
  江载初面无表情道:“记得。”
  “那你可记得,当年我们去那堰堤处游玩,有位老丈,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们这都江堰是如何修筑的吗?”
  景云脸色一变,霍然起立:“韩维桑!现如今提起当年的事,你是有意的吗?!”
  江载初却极为平静,只淡淡道:“景云别打岔,让她继续说。”
  “当年李冰大人修筑都江堰,为将岷江换道,活生生劈裂了一座挡道的山峰。”韩维桑笑了笑,“他那法子,很是管用。”
  江载初站了起来,因是在内苑,他穿着甚是随意,披着长袍,面色却渐渐凝重。显然,只这一句话,他便全然明白了韩维桑的意图。
  “这段时日长风城干旱未雨,独秀峰上诸多枯木,倒是易燃。”他沉吟道,“可是水呢?”
  “前几年,为解旱灾,当地村民请人在山边修了一道引水渠,能灌溉良田千亩,水量堪足。”
  “水渠如何改道?”江载初踱步到窗边,眼见韩维桑果然献上了计策,转瞬间已经想到了数个疏漏之处。
  韩维桑笑了笑:“维桑带了人来,前年正是他帮着村民设计了水渠。”
  江载初双眸轻轻一眯,她果然考虑得极为周全。
  “此刻他在青州府大柳街住着,将军派人去接来即可。”韩维桑却不察有异,继续道,“这些日子,将军要陆续派出士兵,乔装成饥饿难民们前去长风城边,上独秀峰,装作是挖野菜解饥,实则埋下火引。”
  江载初转过身,倏然一步踏上,逼视韩维桑:“韩维桑,为了这一天,你筹备了多久?”
  被他清锐至极的目光一逼,韩维桑后退了半步,语气略有些不畅:“……什么?”
  “我说,为了等这献计的一天,你筹备了多久?”他猛然擒住她的下颌,逼她直视自己,“接近我的琴师,在无意中被我发现,真是一条苦肉计。”
  韩维桑起初有些慌乱,只觉得下颌几乎要被捏碎,事到如今,她倒不怕了,只是被他这样抓着,笑得有些狰狞狼狈:“是啊……准备很久了。”
  江载初一双黑眸仿佛要喷出火来,双手不觉加大了力道,一字一句道:“韩维桑,每一次,只有在用得到我的时候,你才会接近我,是不是?”
  韩维桑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就这样死了倒也很好,什么都不用再管,不用负累,不用算计……
  “将军,她快死了。”景云踏上了一步,他跟随江载初这么多年,极少见他这般失态暴怒,除了……除了那一次。
  江载初反应过来,松了松手。
  韩维桑捂着脖子,眼前满是金星,后退数步,蹲在地上剧烈喘气。
  “此计甚好,明日你把大伙召至帐中,还有些细节需要商榷。”他却像换了个人,适才的暴烈残酷瞬间不见,仿佛暴风雨后露出一方明净平和的蓝天。
  “你先出去,我再和韩姑娘叙叙话。”他挥了挥手。
  景云看了韩维桑一眼,似笑非笑:“将军,留着她还有些用处,可别再一时冲动掐死了她。”
  良久,韩维桑才喘过气,扶着桌子站起来,勉力笑道:“将军,还有事吗?”
  “这三年,你在哪里?”江载初如故人相见,淡淡询问。
  “我被族人救出来,四处流落,直到……直到……”韩维桑苦笑,“将军说得没错,直到我听闻杨林有异动之心,想要杀洮侯自立。我迫于无奈,便只能自投罗网,来求将军。”
  江载初嘴角的笑有些令人琢磨不透。
  “将军,韩维桑过去做的事,并不敢求您宽宥。可如今我既有求于你,这一条命,无论为奴为婢,都是将军的。”她重新跪下,重重磕头,“请将军信我。”
  “为奴为婢,都是我的?”他俯下身,极轻柔地挑起她下颌,缓缓重复一遍。
  “是。”
  “那么今晚你便侍寝吧。”江载初敛了笑意,冷声道。
  韩维桑眼神中现出慌乱之色,旋即低头不语。
  江载初放开她,大笑起来,随手将案桌上铜镜掷在她面前:“开个玩笑罢了。如今的嘉卉郡主比起当年,可憔悴失色了不少。”
  韩维桑心中一宽,她依旧低着头,却也能看见镜中自己青白的脸色、委顿的神情。她低低道:“是,如今将军见惯了倾城绝色,维桑在容貌上更是一无是处,只盼在智谋上,能对将军有所助益。”
  “出去吧。”江载初不等她说完,似乎失了兴趣,“过几日出发,先去长风城探一探。”
  “是。”
  江载初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只剩一抹残酷之色。
  大夫扔了一地带血的棉布,放下手中的银针,叹口气道:“姑娘,怎的这么晚才找大夫?”
  伤口起了脓,挑破之后还需用力挤压,韩维桑脸色煞白,虽然竭力自持,却难以掩饰身体的微颤,稳了良久的呼吸,才开口道:“耽误了。”
  “每日都得这般挑脓……”老大夫用力一摁,渗着浓稠黄色液体的鲜血又涌出来。韩维桑用力咬住了唇,听到大夫又说:“若要痊愈,可得不少时间。”
  “大夫,再过两日我要出门,这手,可没法骑马啊……”韩维桑略有些担忧。
  “倒也有个法子,只是开始更受罪。”老大夫沉吟片刻,“你这指甲已经逆生了,这般戳进肉中,所以总是好不了。若要快些痊愈,最好……最好是,拔了这两片指甲。”
  韩维桑怔了怔,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旋即一笑:“那便拔吧。”
  “若是拔了,这右手的食指和小拇指只怕再也长不出指甲了……只怕也弹不了琴了。”
  “无妨。老先生,动手吧。”
  见她颇为急迫的样子,老大夫却笑了:“姑娘莫急。俗话说十指连心,拔去指甲可要受一番痛楚。我去寻些麻沸散来,姑娘也好受些。”
  老大夫净了净手,存心多安慰这姑娘几句,温言道:“麻沸散不易寻,幸而是在上将军府上。上将军多征战,必然是备着的。”
  等了半个时辰,韩维桑盯着老先生颤颤巍巍走近的身影,也见到了他一脸难色。
  “老先生,怎么了?”
  “这王府的药房说了,前些日子麻沸散皆送去了前线,若要等送来,得等到明天。姑娘,不如明日……”
  “那便不用了吧。”韩维桑伸出手,“老先生,便替我拔了吧?”
  “姑娘忍得?”
  “忍得。”韩维桑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顿了顿,望向老大夫,“老先生,可有软木吗?”
  薄姬带着侍女缓步走来,却看见那熟悉的修长身影,负手静静站在廊边,却未进去。
  “将军?”薄姬有些惊疑不定,轻轻唤了一声,“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找韩姑娘有事相商?”
  江载初却只摆了摆手,淡声道:“我也来得不是时候,里边在治伤。”
  薄姬踮着脚尖,往里边看了一眼,却见那老大夫正拿了烧得通红的银扦子,稳稳挑向韩维桑的指尖。韩维桑口中咬了软木,端坐着一动不动,却只见黄豆大的汗滴从额上滚落下来。
  “这……”薄姬脸色煞白,正要惊呼出声,却被江载初掩住了唇,那股熟悉的麝香凉味拥裹左右,她虽定了神,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在跳。
  “别出声。”他神容淡淡地看着,另一只手中不知攥着什么,只放在身侧。
  薄姬转过眼神,却见江载初手中握着的一物,一时好奇,轻轻接了过来。却是一块淡黄色粗布,闻着有淡淡药香,她刚要放在鼻下嗅一嗅,却被江载初伸手压住。
  薄姬只觉得脑中一阵轻微晕眩,醒悟过来:“麻沸散?”
  江载初一笑不答。
  “为何……不给韩姑娘用?”
  “她既能忍得,为何要用?”江载初眼神中无波无澜,却无声冷笑,韩维桑,原来对自己,你也能这般狠。
  此刻屋内老大夫已经拔下一片半月形的小指甲,随手扔在地上,手上不停,挑向第二片。这一瞬息的工夫,他望向眼前这个少女,她用力咬着口中软木,鬓发已经汗湿了一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这身子不是自己的。
  “姑娘忍着。”话音未落,老大夫手下一用力,第二片指甲被挑了出来,顺涌而起的鲜血顺着臂弯,如溪流般落在案桌上。
  韩维桑已经咬得满嘴都是木屑,只是这一下痛得实在太狠,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呼吸都顿住了,痛得连心脏都抽了抽。也无怪,这是世间的酷刑之一。
  呼吸一点点地平缓,那种痛就更加清醒深刻地涌过来,铺天盖地,无处躲藏。
  “老先生,我,我会发烧吗?”韩维桑提了一口气问。
  “这指甲一拔,就像是拔了那病灶,想来是不会再发烧了。”老先生呵呵笑道,“不过姑娘遭这罪,倒不如烧一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才好。”
  “也不,也不,如何疼痛。”韩维桑吐出口中木屑,双肩还在发抖,却勉力笑道,“能快些好就行了。”
  “我给姑娘上这药,敷上两日,便开始长新肉了。只是今日这痛,可有些难熬。”
  老大夫沿着长廊,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来此处作甚?”江载初目光落在宠姬身上。
  “妾听闻韩姑娘过两日便要随将军出征,这王府里女人又少,我便做主给姑娘缝了几套衣裳带上。”
  江载初看着她兀自笑靥如花,忽而失笑,或许这便是女人吧,不懂金戈铁马,刀剑霜寒,眼中一心一意,便只有眉心花钿和霓裳羽衣。
  “她身上手上都有伤,你让侍女送进去便成了。昨日府上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你去看看吧。”
  薄姬翦水双瞳隔着窗棂,似有似无地看了韩维桑一眼,柔顺地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江载初绕开一地沾血棉布,慢悠悠走至韩维桑身边坐下:“这手可好了?”
  “将军。”韩维桑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江载初摁住双肩,示意她不用动。
  “过两日便能长出新肉,应该能赶上和大军一起出发。”
  江载初俯身,握起她的右手,端详了片刻:“以后可不能弹琴了。”
  “是。”韩维桑低眉顺目。
  “其实你全不在乎能否弹琴。”江载初笑笑,放开她的手,在案边坐下,“韩维桑,你这心,一天比一天硬了。”
  韩维桑抬头,手指辣辣的,似是有万针戳入,她如往常般,只笑笑道:“将军说得是,琴艺不过怡情所用。韩维桑天生享不了那些清福,实在不能弹,却也没什么。”她目光掠过侍女送上的衣裳,目光中倒是掠过一丝疑问。
  “阿蛮送你的。那日让你沐了凉水浴,她很是过意不去。”
  “夫人只是误会了,韩维桑并不敢当。”
  “府上帐中,都说我对阿蛮太过娇纵了些。”江载初不经意言笑。
  韩维桑一时间没有说话,却只沉沉看着榆木案桌,轻声道:“我倒觉得,这世上,若还有个人能全心纵容,便不会觉得太过孤寂。”
  “是吗?”江载初抿唇一笑,长发发丝落在颊边,笑容俊美无俦,“那么若是有人全心纵容你之时,不知韩姑娘又是如何自处的。”
  韩维桑怔了怔,嘴角笑意凝在一处,良久,一字一顿,绝无转圜:“维桑是无福之人,自然无福消受。”
  江载初嘴角弧度一勾,似是并不在意:“三日后你随行前往长风城。”
  三日之后,青州府外一支商队行往长风城。烈日昭昭。
  领队的年轻商贩回身看了一眼,一名身量颇瘦小的管事知其意,策马赶上来,低低唤了一声:“公子。”
  “伤已好了?”年轻人昂着头,胯下骏马行得不急不缓。
  管事穿着一身蓑衣,斗笠半遮面,露出尖俏下颌,以及脖颈上隐约一道新鲜疤痕。
  “托大人的福。”声音中丝毫未见怨怼。
  “这方是你的本性吧?”年轻人忽然笑了笑,“殿下和我,当年都被骗了。”
  “本性?”瘦弱的管事低低笑了声,伸手一扶斗笠,露出清亮至极的眸子,“连我自己都看不透,大人却看透了?”
  此刻扮作了商贩的左将军景云,缓缓将目光移过去,上下凝视片刻,只说了四字:“天生凉薄。”
  天生凉薄?韩维桑咀嚼着这四个字,越是回想,越是唇齿生寒。
  从青州府到长风城,脚程很快的话,大约需走上六七日,只是扮作了商队,暗中监视着流民装扮的士兵们,景云行得并不如何快。
  因天下四分五裂,诸侯林立,烽烟不断,大道上常见流民们四散,诸城池的看守也习以为常。他们拔出刀剑,呼喊恐吓这些难民,不准他们入城,将他们赶上周围的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
  落脚在离长风城十数里远的营帐中,韩维桑拆开右手上包裹的棉布,粗粗看了眼长出的新肉,果然,没有再长出指甲片。
  昨日痛楚尚惊心,今日却已痊愈。
  这世上万物,经历过再多伤痛,在时光流淌中,总能渐渐完好。
  韩维桑弯腰出了帐篷,看着周遭莽莽群山,他们留在此地,已经一月有余。
  眼见景云带着数人一身尘土,下山而来,韩维桑急忙跑去,问道:“如何?”
  景云依旧对她不理不睬,他身后一名模样老实的汉子抹了把汗,笑道:“姑娘,渠首已经找到,正在改道。”
  “与上将军约定的日子,大约还有半月。”韩维桑心中盘算了片刻,又望望这极晴朗的天色,掩饰住内心焦虑,“徐叔,来得及吗?”
  徐叔沉吟了一下,并不敢答应,韩维桑心下一沉,却听景云道:“按照约定,上将军明日率军开拔,今晚便开始了吧?”
  春日里是极干燥的天气。
  镇守长风城的是老将王诚信。老将军生平并没有什么嗜好,唯好酒,入夜之后便会在府上小酌几杯。这些日子雨水颇少,空气中都是尘土的味道,老将军倒了一杯酒下去,忽听门口军士传报:“将军,前边斥候传报,叛军已祭过天地,明日便会开拔。”
  老将军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领军是谁?”
  “江载初。”
  “宁王啊。”老将军低低叹了口气,花白胡子略有些翘起,他神色不动,“终有这一日,来便来吧。”
  话音未落,空气中弥散开一点火星子的燥味儿,蒙蒙夜色之中,亮光一现,却是远处群山秀木中,映得天边星子也黯沉了下去。
  老将军走至窗边,眯眼望了望:“莫不是这山上走水了?”
  “天干物燥,长风城周围群山上多是挖野菜充饥的流民,只怕是夜半烤火,点了这山也未可知。”副将忧心道,“将军,需要派人去扑灭吗?”
  “大敌当前,不得分兵。”老将军霍然转身,“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在点将台备战!”
  “火势如今蔓延开半个山头,只怕……城内守将会下令扑火啊。”
  灼热的气息旋流扑面而来,韩维桑站在山地,看着烈烈雄火,只觉得鬓边的长发都被烤得微微卷曲起来。
  “不会。”韩维桑笃定道,“此刻上将军领兵而来,守将王老将军是稳重之人,绝不会分兵出来灭火,况且……”
  “况且这大火将夜晚照得如白昼,长风城地势颇高,里边的人能将城外敌军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于他们有利。他们绝不希望这火灭了。”景云接过韩维桑话头,负手望着火景,悠悠道,“上将军已经拔营。”
  “多谢景将军告知。”
  “大战当前,这般豪赌,你心底可有一丝忐忑?”景云目光如刀锋,仿佛要看出眼前这女子心底是否有一丝软弱。
  “忐忑?忐忑可能助上将军打胜仗?若是能,我便存些忐忑。”韩维桑冲着年轻骁勇的将军一笑,半边脸色映在火光之中,“若是不能,要来何用?”
  元熙三年春。
  上将军江载初率军二十万,由南自北,抵至长风城下。
  同日,守城老将王诚信接朝廷军令,调集周围城池守军,共计三十余万,务必将逆贼斩杀于城下。
  许多年后,长风城周围的老人们回想起那一战,犹自心惊胆战。
  自古以来,无数战争在此处发生。然而只有这一战,被称为“长风之战”。
  攻城的军队抵达长风城下那一晚,分明已是星夜,可是漫山遍野的火光将大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压过一切星辰。空气中弥散着焦炭和松脂的味道,军士们抹一把脸,抓出一道道黑痕,火势随着风势,舔舐着夜空。
  长风城内,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驻扎安顿下的敌军们。方阵一个又一个的矗立起来,人头如同蚂蚁一般,沉默而迅速。其中一个方阵忽然起了动静,从中拉开一条空隙。旌旗翻滚间,一队人马急速行进,直入主帐。
  城头上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将军,那是……”
  “宁王殿下。”老将军手握着长枪,仰头一笑,“很好,军容完整,训练有素,未让我失望啊。”
  老将军一挥手,转身的刹那,忽又停步,问身旁副将:“我在此处驻守,已有多久了?”
  “从先皇年间算起,已有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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