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安在他十二岁那年迎来了他人生中最悲催的夏天。刚刚结束小学升初中的会考,他的小宇宙没来得及在考场爆发,双百分的试卷统共考了120分。
他爸一怒之下赏了他一顿板子,让他在家反省,闭门思过,害得他一整个夏天没跨出家门一步。
他敢怒不敢言,在家闷得快长霉了。好不容易熬完了暑假,第一次这么真诚地期待开学的到来!
他爸手眼通天,凭着人脉给他弄进了市里最好的初中,竟然还是重点班。他倒是没多大感觉,只是实在是被困久了,也不管学校怎么样,便兴冲冲地跑去报名。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能遇见自己小时候的玩伴苏止。那小子在三年级的时候搬出了机关大院,连带着也转学了,算算自己也有三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乍一见面,两人都非常兴奋,问明了各自的班级,苏止又咋呼着要转到他那个班。
他自然欢喜,连带着看这个学校也顺眼了几分。
所以,对少年米安来说,T市一中一直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即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也不曾改变过这一印象。
在很多年以后,他的梦里也还有着T市一中的林荫道。
种着成片成片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有细小的光束通过缝隙洒在地面上,把那些记忆中少年男女的影子分割得支离破碎。
苏止动作迅速,在当天下午就转到了他们班。
那一年,一中首次规定初中也要军训,不过毕竟不像大学那么正规,所以只规定为期一个星期,回家休息一天之后就开始。
面对这一决定,大部分人都很兴奋。
米安更不用说,领了军装就兴致高昂地回家试穿了几遍,还用相机拍照留念。当时就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美得都快飞上天了!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实在高兴得太早!
军训开始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屁孩儿都兴致高涨,气势汹汹的个个都能打死一头牛。
只是一天下来有些人就有些吃不消了。请来的教官是附近部队炮兵营的士兵,一切按照新兵规格操练,完全军事化的管理。
只是几天就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儿怨声载道!
米安早过了那股新鲜劲儿,偏偏军训时要求学生全部住宿,他连家都不能回,直憋了一肚子鸟气,苏止也不比他好多少。两人都是自小娇生惯养的主儿,哪儿吃过什么苦,只军训了两天,就寻思着想法子出去找乐子。
但偏偏学校管得严,装病又太娘们儿了。两人没啥好法子,只能每天乖乖去军训。
熬到第五天,班主任李老师却突然领了个小姑娘过来,白白净净的,有些单薄的样子。
一整个上午,她就坐在树荫下,看戏似的看他们训练。直到下午,班主任才把她拉到队伍中间说:“这是齐语晗,她身体不是太好,大家以后要多照顾她一些。”
她对着大家抿着嘴微笑,很是羞涩的样子。
米安却总觉得不爽。其实也不怪他,他被这些天的操练弄得有点走火入魔,这时突然闯进一个人,凭着身体不好竟然五天不军训也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他当然有疙瘩!
但好歹还算冷静,知道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身体更是弱不禁风,便也没表露什么。
只是齐语晗凭着自己身体不大好的原因,三不五时地请假,躲在树荫下悠悠闲闲地看他们训练,倒像是来度假的。
教官因为有班主任的叮嘱,也不怎么为难她。经常是她才站十分钟,就躲到一旁去休息了。
米安心中越发火大,愤愤不平地向苏止抱怨:“你说她干吗不直接滚回去啊!坐在旁边看戏似的,真他妈碍眼!”
苏止听了只是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人家身体不好嘛。”
“嘁!”米安嗤之以鼻。
苏止见他这样,又继续说:“而且她是考艺术进来的,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钢琴公主。不少人喜欢她呢!”
米安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愣了愣,下意识地就去看坐在树荫下悠闲乘凉的少女。
其实长得也就那样。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巴不大不小。脸蛋倒是挺小,皮肤也白,但也看不出多招人喜欢。
目光向下移,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倒是挺漂亮,十指纤长,根根都笔直笔直的,没有留指甲,细葱似的形状,比她那张脸漂亮多了!
米安在心里嘀咕着,突然感觉树荫下的人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一对,都愣了愣。倒是女生先反应过来,对他抿嘴一笑。
他下意识地便牵起嘴角想回一个,女生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他做了个丑陋无比的鬼脸,而后还赏他个白眼,态度嚣张无比!
他只睖睁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结果动作过大引起了教官的注意,一顿好训,最后还罚他做了十个俯卧撑。
他心里窝火,却看见坐在一旁乘凉的女生正笑得无比得意,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更是从头到尾只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小样,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梁子这算是结下了!只是那时的米安尚不明白,这个女生之于他的生命,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在郁闷环绕中,米安生命中的第一场军训终于结束了。
一中不改重点本色,只给了他们这群新生一天休息时间就开始正式上课。米安没有住校,在军训结束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而后来的米安有些记不清楚自己和齐语晗的交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记得自军训以后,两人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泾渭分明的两条平行线而已。
只是后来的某一天,长大成人后的米安突然在一本书上看到:如果在同一个平面,两条平行线无限延伸,也还是有相交的可能。
米安看到这里突然就笑了。他觉得自己和齐语晗就好像这样的平行线,因为在同一个平面,所以还是避不开相交的命运。
在军训结束以后,米安着实过了一段潇洒无比的日子。每天和苏止两人吃了就睡,偶尔小打小闹一下,小日子倒是过得舒畅无比。
只是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古来有之,米安也终于迎来了他初中生活的第一段插曲。
一中是市里有名的重点中学,每个月必实行月考一次,从初一到初三无一幸免,而且还全年级打乱顺序一顿乱排,一个班能在一个考场的概率实在是小之又小。
米安在听闻要月考时小心肝一抖,他这一个月只顾着放松心情,每天上课和苏止只顾着说话睡觉,就是没有听过课。
本来还指望着能靠自己经验丰富的作弊技术来挽救一二,又听闻全年级的位置是乱排的。他只觉得头脑一晕,干脆豁出去算了!
大不了考个不及格!只要不被他爸知道就行!可是紧接着他们班主任又在他们面前悠悠闲闲地宣布,每次月考成绩都是要汇报给家长的,目的是为了让家长们熟悉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
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米安只觉得天地都是一片灰暗。苏止不比他好多少,俩难兄难弟就差没抱头痛哭一场了。
但苏止打小就鬼精灵,没到最后一刻,死也不肯放弃希望。于是四处打听后,竟让他打听到了自己的考场座位在哪儿,他又坚持不懈地打听了四周都坐着哪些人。
结果运气还不错,斜后方坐了他们隔壁班的一个小姑娘,听说成绩还不错。苏止立马就从死鱼状态复活了,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人家小姑娘套近乎去了!
米安一看有门道,赶紧叫苏止帮他去打听。苏止也不愧为好哥们儿,没两天就帮他打听到了考场的位置,还带来一个算不上坏消息的消息。
他旁边坐了一个自己班上的,但是米安和她的关系实在不算太好。真要较真来说,还应该属于那种彼此都有些敌对的关系。
是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和他泾渭分明的齐语晗。
少年顿时觉得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希望又瞬间被熄灭了。他和齐语晗就是那种谁也瞧不上谁的关系,但人家齐语晗明显比他听话得多,每天都是乖乖上课认真听讲的模样,成绩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但问题是人家好端端的干吗要帮他作弊啊!
不过好歹也是一个班的,好好说说,她也不至于那么狠吧?
米安就这样纠结着,然后迎来了初中第一次月考。苏止果然没打听错,他旁边真的坐着齐语晗。
此时女生正悠闲地从包里取出文具袋和草稿纸,然后又拿出一本厚厚的包着书皮的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米安一直注意着她,看见那本书封面上写的是“优秀作文一百篇”。他只觉得自己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看她这么努力的样子,成绩肯定是靠谱的。
正想着要怎么样拉拉近乎,好让她考试的时候别忘了自己,监考老师就来了,然后就开始发卷子考试了。
米安无法,只能打消了拉近乎的念头。但好在自己视力向来不错,两人相距也不过一条过道,凭着自己过人的视力还是能抄得七七八八。
齐语晗在拿到考卷时就开始奋笔疾书,每道题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开始写,效率着实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