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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听说那晚皇上不但没有查办他,还颁下圣旨,任命这奸人掌管监礼司,他的党羽则分管东西厂。从此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传闻说连大臣们递给皇帝的奏折都得由他先过目,现在民间都暗地里叫他‘立皇帝’!”
  唉,这朗朗乾坤之下,我居然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一个真实的大宦官的历历罪行,曾经以为这些只是话本传记中的情节,想不到如今却处身此中。自知无力改变,现在我只能在心里自私地说一句:这奸人当道再坏,不要害到我就好了。我这么想着,也随口跟着七叔骂了两句不像话。
  “阿菱……”流景的声音打断了我。
  我回头看到他面前的白纱颤动着:“怎么了?”
  “你忘记带来的烧卖了?”他递过手中的提盒,“凉了味道就差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特意做来打算送给飘香馆众人吃的烧卖,刚才那么一闹全给忘记了,幸好流景提醒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提盒:“流景总是这般周到,无微不至呢。”
  小顾闻言目光晦暗地看了流景一眼,接过我手中的提盒,走进没被炸毁的飘香馆后的小屋里。七叔在一旁龇牙喊道:“小子,你有心事就直说,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啊!”此言一出,小顾像被火烧着一样腾地又从屋子里跳了出来,用我们从没见过的怪力一把掩住七叔的嘴便将他也拖进了屋。
  “时候不早,你们可以回去了!”他躲进屋子前就丢下了这么句话。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在我眼前砰地关上门——这孩子是怎么了?少年人真是难以理解。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比他大……
  我摇摇头,用手卷成筒状大声喊道:“下月初一我的店开张,记得都来帮忙,就这么说定啦!”
  其实现在时候还早,我同流景一路沉默地走着。
  路旁的绿树夹杂着被秋风酡红了颜面的枫树,看来红红绿绿色彩斑斓。不时落下几片绿色或红色的叶子在我们身上,又旋转着落在地面上。木樨的清香环绕着街道,衬出了这秋日时节诗般的静美。
  十多年的岁月里,我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像流景这样的美男走在街头,虽然流景的脸被那长长的白纱遮住了,但这无妨路人被他的特殊气质所吸引而频频回头。
  我想着转头看向流景,发现他也在温柔地朝我看。
  “阿菱,你真美,我真希望能遮起你的容颜,只留我一人欣赏,不让路人轻易窥视到。”
  流景伸手替我摘去肩头的火红枫叶,他的话让我的脸一红。这算不算是美男的一种含蓄的告白?唉,多半是我自己想多了。
  “这不是柳姑娘吗?”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我回头看到是猪市卖葱姜的大婶,平日里我没少光顾她,便对她笑了笑。
  那大婶的眼睛却在流景身上打转:“这位……是姑娘的相公?”
  “不是……咳咳……”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明明在叫我“姑娘”了,又哪里来的“相公”?亏她能问得出来。
  我不好意思地瞄瞄流景,可惜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大婶却上前来继续殷勤道:“这么说来莫非是姑娘的意中人?看来定是位身份高贵的公子,何不掀了面纱让咱们也瞧瞧?我猜呀,公子一定与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的脸彻底红到了脖子,一把拉起流景就仓皇逃窜。再待在那里,我怕自己就要羞得找地洞钻了。
  等到停下脚步才发现,我拉着流景不知窜到了哪个小巷子里,隐隐能听到附近传来奇怪的声音。
  我向周围看去,见前方狭窄逼仄的巷子拐角处,破败的柴草垛间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双女人的小脚自其间露出来,不停挣动,绣花鞋已挣得脱落,露出了白嫩的脚趾。
  这是在做什么?
  我几步抢上前,不出所料地看到几个泼皮样子的人正强按着个少妇欲行非礼。那少妇鬓横钗斜,衣衫凌乱,面上泪水狼藉,看到有人经过更是想奋力呼救,奈何口中被堵得严实,只能发出凄惨的呜呜声。
  泼皮狠狠地踢了她一脚:“还叫,给老子老老实实的,按照现在的律法,男人死了,寡妇一律得改嫁,横竖你也是立不了贞节牌坊的,还不如让爷们先乐乐!”
  寡妇一律得改嫁……这是哪门子的律法?这明朱国的律法还真是特别!但我顾不上寻思太多,大声喊道:“住手!”
  泼皮们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我和流景,眼睛一亮:“哟,又有美人送上门来,看这货色可比地上那个好太多了。”为首的一个放开少妇,谗着脸凑上前来。
  我皱眉后退了几步,想起身后有流景这个高手在,心头大定,底气十足道:“你们胆子可真大,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还不快放开她!”
  “放开她可以,只是小美人你得留下陪咱们好好玩玩。”泼皮们淫笑着打量我。
  这群家伙真是死到临头犹不知!我感觉到身后流景似乎有些怒意流窜,便对那少妇喊道:“你快逃吧。”
  “姑娘,你们……”泼皮们无暇顾及少妇,少妇已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拉紧衣服担心地望着我们。
  “这位大姐你放心,他们撞上我们那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我安抚地望向少妇,“你尽管先离开。”
  少妇这才转身便跑,泼皮们的注意力全在我们身上,也没兴趣再去拦她。我看她走远,刚吁了口气,冷不防一只咸猪手突然伸到我面前,不由得一慌,被裙子一绊便倒向流景。手脚忙乱间,失手扯下了他面前的白纱。
  “阿菱,你没事吧?”流景衣袖行云流水般一卷便接住了我。
  我向他摇摇头,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道:“只是被吓了一跳。”
  “哟,这果然又是个大美人儿,哥们今儿运气真不错。来,乖乖的,让大爷乐乐。”之前吓到我的那个泼皮流着口水,猥琐地又想用他那只咸猪手去摸流景美丽的脸。
  流景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杀意,浑身泛起冰寒的气势。
  “阿菱,闭上眼睛。”他这么淡淡说着将我轻轻推至他的身后,我疑惑地望着他雪白的背影。
  蓦地只听一声惨呼在巷子里响起。我吃了一惊,从流景身后探出头去,但见那泼皮的胳膊竟已被流景生生扯断。一时血流如注,泼皮惨叫着抱着身子在地上翻滚,其余的几个吓得心胆俱裂,像见到鬼一样,顾不上同伴就狼狈逃窜。
  “啊——”我失声惊呼。
  随即流景未染血的那幅衣袖挡在了我眼前,我顿时无法看到前方发生的事,耳边只能听见惨呼连连,然后是接二连三倒地的声响。虽然流景自始至终站在我身边未动分毫的样子,但是我想我大约知道那些泼皮的命运了。
  我在流景的衣袖后惊愕地仰望着他的侧脸,那冰冷无情的线条充满肃杀。现在的他真是一直对我温柔笑着的流景吗?
  渐渐地,前方的惨呼声低了下去,最后小巷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紊乱的呼吸声。
  我愣愣地拉下流景的手,果然看到泼皮们横死在地上的尸体,巷子里满是飞溅的鲜血。我虽然也有教训那些泼皮的念头,但……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
  “阿菱,我们走吧。”流景向我转过头来。他的面色苍白,语气却是淡淡的,平静无比,仿佛刚才生生扯断别人胳膊,又一口气杀尽了这些泼皮的人不是他。
  我的声音因惊骇而带着些微颤抖:“你怎么能……”
  “阿菱,有时候对一些人,我们是仁慈不得的,否则受苦的便是我们自己。”流景牵着我的手,原本洁白无瑕的衣衫上满是纵横淋漓的鲜血,他的眼中又漫上那无边无际的悲伤。
  流景,你到底遭遇过些什么事,令你成日如此悲观?
  我想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面色苍白地带我拐出巷子,忽地蹲下身子扶着墙壁干呕了起来,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肾全都吐出来般,他的额头因痛苦而渗出涔涔的汗。
  “你怎么了?”我想上前。
  “阿菱,对不起,我终究洗不干净自己的手……”他痛苦地摇头,由于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干呕了一阵,浑身颤抖,用力搓起自己手上的血迹,力度之猛仿佛要将手上的皮都搓下来。
  “流景,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这样……”我有些惊愕地想上前拉起他,他却猛地朝旁边躲开,依旧背对着我。
  他的声音因充满了痛苦而扭曲:“阿菱,不要碰我,也不要看我……求你了。”
  我怔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蓦地纵身跃起,白色的衣袂和他身上鲜红的血迹在我眼前交错着展开,如同脆弱的花瓣在空中纷纷扬扬飘散。他的身影转瞬便越过墙头,消失在我眼前,就这样独自离开了。
  他是怎么了?
  流景总是很温柔,这还是除了初见的那次外,我首次看到他这般冰寒肃杀的模样。
  我闷闷地望着那片他消失的墙头,再一次感受到流景的神秘。回头望向方才流景杀人的那条巷口,一阵寒意袭上来,我颤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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