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车的主人哈哈一笑:“追啊,反正无聊。”
已近午夜十二点,夜幕下,整座城市皆平息了吵闹,以华贵和奢侈闻名的皇城却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停车场里排满了本城纨绔子弟们的名贵跑车,李庆江这辆颇为沉稳的黑色Q7列在其中,难免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目的地相同啊。”宝蓝车的主人笑了笑。
看到踩着银色高跟鞋走下车的时夏星,旁边车里的人大跌眼镜地笑道:“唯少,开车的竟然是个女人!”
“要不是连遇了两个红灯,我能连个小丫头片子都追不到吗!”被称作唯少的人哼了一声,立刻辩驳道。
他转头扫了眼Q7的车牌:“嗬!还是部队的车牌,我堂哥穆因就在那个部队。这丫头大概是部队文工团的,难怪车开得这么野。”
“你怎么才来啊!”已微醺的梅朵接到电话便迎了出来,“不过,来得正好,气氛刚起来。”
一群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见时夏星到了,立刻拉她入伙。
时夏星推说开了车来不肯喝酒,大家却偏不肯饶她,说什么有的是代驾。虽是啤酒,几大杯灌下去,也不免有些头晕。
“大家都交代了,夏星也说说呗。”终于也轮到了她。
“夏星才二十四岁,还是个小姑娘呢!”对她颇有好感的男同事见她只笑笑不说话,连忙维护道,“不用说初夜,只说说初恋吧。”
初恋?时夏星想起陆执温暖而干燥的掌心以及明朗的笑,心中一片刺痛,只勉强笑笑:“我还是喝酒吧。”
“总喝酒有什么意思!”梅朵拦下了她,“夏星学王菲学得最像,罚她唱歌吧。”
电视台这样的单位,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时夏星本不欲上去献丑,可敌不过大家的起哄,她又不是小家子气的那类人,只好走到了台上。
她唱的是王菲的《再见萤火虫》,很老的一首歌。
谁说那盏微弱灯火
是萤火虫在闪烁
谁约过谁去看
这一场忽灭忽明的传说
剩下的梦想不断地做
上升的气球不断地破
别难过别难过
没原因有结果
天亮你不能见我
天黑至少想念我
如果没有灯火
紧握这萤火
闪耀你阴暗的下落
事到如今你不肯亲我
那么至少肯定我
吹不熄的光芒
努力燃烧自己,
只为你爱过的萤火
永不坠落
让丛林中一个灯笼
独自为黑夜闪烁
让腐朽的感情
绚烂得化做飞舞的魂魄
……
永不坠落永不坠落
吹不熄的光芒
努力燃烧自己
请看我漂亮的坚持
别忘记我
“唯少,这个妞儿看起来很不错。”
穆唯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从二楼包间的落地窗向下看去。位于一楼中心的舞台上,那个撞了他的车逃掉的丫头早已喝得半醉,穿着银色珠片旗袍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唱边摇摆。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平素明明最讨厌浓妆的女人,此刻看到这样一个除了嘴唇,全身上下皆是一片银白的女人,胸中却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悸动。
他听着她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反复唱着那句“永不坠落”,勾起嘴角轻轻地笑:“是很不错。”
凌晨三点,一众人疯到已经不剩几个清醒的才算尽兴。皇城的价格不菲,服务自然最是周到,给每个客人都预备了代驾。
“你拿着小费先回去吧,这位小姐我来送。”
扶着时夏星的那人愣了一下才接过纸钞:“谢谢唯少。”
“你家住在哪儿?”
天旋地转间,时夏星下意识地用法语说了个地名—她和陆执当年在巴黎的租住之处。
“嗬,你这是不会说中国话呢,还是知道我不学无术故意考我呢?”
问了半天仍是没有问清楚,他只好将她带回了穆氏旗下的六星级酒店。
凯撒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是穆唯除了家之外最常待的地方,只是从没带女人上来过,贴身管家见他扶着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夏星回来,有些吃惊。
“找个人帮她洗干净,再换身衣服。”穆唯边吩咐边解开了衬衣的扣子,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他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床上多了个穿着浴袍的女人,便哭笑不得地喊来管家说:“有没有搞错,我只不过少交代了句给她找个房间睡觉,你就把她放到我的床上,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管家连连道歉,为自己的失策后悔不已。同父异母的穆唯和穆城两兄弟,虽然脾气、秉性、长相没有一处相像,但在对待女人上,皆是一样的洁身自好,再怎么爱玩也只是表面上闹闹,极少真正染指。
“我这就把这位小姐安排到别的房间。”
“算了。”穆唯挥了挥手,制止了要上来抱时夏星的管家,“把房卡给我。”
他将她横抱到隔壁的房间,正要离去,时夏星却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含混不清地低声问:“你到底是姓陆还是姓穆……”
他无奈地掰开了她的手:“我一直姓穆,穆唯的穆,从来都没有姓过陆。”
刚刚洗过澡的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十分好闻的气息,好似他小时候吃完草莓手上黏到的甜腻。他看了眼褪尽铅华的她,喉咙不由得发紧。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素白的样子比浓妆时还妩媚,就如同大俗即大雅,清纯到极致原来就是这样的动人。
穆唯忍不住想要吻上去,只是下一秒却又跳到了一边。
时夏星吐了他一身,和他一起中招的还有他的手机。他一向爱干净,随手将手机丢到了水池里便急着去换衣服。
“我是穆唯,我在忙,现在无法接听,有事找我请留言……”
听到手机中传出的弟弟的录音,穆城不禁皱了皱眉:“奶奶半夜突然犯了脑溢血,刚送去医院抢救,你快回来!”
“穆总,凯撒那边的人说二少爷刚刚带着个女人回去。”
“去医院前先去凯撒。”穆城对着司机吩咐道。
换了衣服的穆唯差人帮时夏星再次清洗,又吩咐管家明早在她清醒前就将自己叫醒,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热水的冲击下,吐过之后的时夏星倒是清醒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没有意识。她穿好衣服便下意识地拎上包推开门,离开了这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一路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着,头仍是昏昏沉沉的,一连按了几次都没有按中按钮。电梯的门这时却突然开了,时夏星没有看清,直接走了进去,却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撞了个踉跄,向后倒去。
幸而那男人手疾眼快,及时揽住了她,只是看到她的面容时却不禁皱了眉头:“你怎么会穿成这样在这儿?”
时夏星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再次看到了陆执,这样略带责怪的语气是多么的熟悉。过去每一次她做了错事,他都会像这样装出生气的样子唬她,可是她从来都不怕,因为知道,不管做错了什么,她那么温柔那么好的陆执都不会真的怪她。
此时的时夏星却觉得委屈,便不假思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抽泣着说:“你那样一声不响地走了四年,不但不道歉,还假装不认识我,让那样的女人欺负我,现在还对我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