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金鞭狠狠砸向那差点划伤她的人,那人被震得后退十余步,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划她的脸!”那人捂住胸口摇晃着喊了一声,英勇倒地。
剩余的黑衣人顿时改变了招数,使出各种武器直击她的面门——刀剑爪钩钉,棍棒枪叉圈,大有不把她的脸撕烂绝不罢休的架势。
弱点被抓,庞弯不得不左晃右闪尽量躲避,胃里的酒几乎要颠得翻出来,忍无可忍之际,袖中的红色小针悄然滑出。
一阵阴风掠过,场中的黑衣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纹丝不动。
“姑娘,受惊了。”一位面色苍白的灰衣男子落地转身,朝庞弯施施然地抱拳行礼。
庞弯没答话,只是牙关紧咬,她胸脯起伏,粗气直喘。
“贼人已被我点穴制伏,姑娘无须担心。”灰衣人再度朝她拱手,彬彬有礼。
“为何救我?”庞弯冷脸看他,保持攻击姿势,神情丝毫未放松。
灰衣人粗笑两声,朝她身后一指:“此乃我家少爷的命令。”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庞弯发现巷口不知何时悄然停了一辆高大的马车。那辆车甚是奇特,从马匹到车身全黑,就连马夫脸部都戴着黑色头罩,整辆车仿佛幽灵王的坐骑,刚刚自地狱驶来。
“禀少爷,人已救下,平安带到。”
灰衣人对着马车遥遥通报了一声。
静候片刻,漆黑如墨的布帘忽然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几缕昏黄的光线。
“姑娘,请。”灰衣人朝庞弯恭敬抬手。
庞弯回头看了那灰衣人一眼,嘴角扬起春花般灿烂的笑,满不在乎地朝马车走去。
近了,近了,已经看见车中如豆的灯火。
她眼中有亮光闪过。
近了,近了,已经看清那挽住布帘的白玉般的手。
只听砰的一声,庞弯飞空跃起翻进车内,同时手中的金鞭一拉,牢牢锁向车中人的咽喉。
“你是谁?有何居心?说!”她如饿狼猛虎般紧盯来人,眼神凶狠,语气凌厉。
整套动作完成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一气呵成如旋风过境,不给别人半分插手的机会。
那人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脸来。
“是你?”庞弯一怔,手中的力道微松,鞭子也从那人修长的脖子上滑下半寸。
正是前几日在酒楼上偷看她的金冠公子。
“姑娘!何必如此!”
灰衣人在车外高声唤了一句,他神情焦急,却不知为何不敢迈进马车,只在原地踌躇。
“拿开。”公子瞟了脖子下的武器一眼,面上掠过些许厌恶。
庞弯目光灼灼红唇一抿,手中的金鞭重新拉紧:“你是谁?”鼻尖几乎戳到对方脸上。
“我家少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万万不要以怨报德!”马车外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庞弯望了望公子,见他自始至终面色平静,琢磨片刻,她终于还是将鞭子移走。
“你跟踪我?”她退到软榻上,偏头打量他。
公子没说话,只是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弹了弹自己被弄皱的衣领。
“你当真只是刚好路过?”见他默不作声,庞弯起身想凑得更近。
不想却动到了扭伤的关节,她“啊”的惊呼一声。
“受伤了?”公子开口,声音像他的人一样矜持。
“伤了脚踝。”庞弯悻悻地撩开裙摆,脱掉了鞋和袜,一只雪白小脚露出,脚趾甲粉红如花瓣。
公子飞快地别开眼睛。
“有没有药酒?”庞弯不甚在意,轻轻用手揉捏起红肿的皮肉。
“没有。”公子蹙眉,似是不齿她的行为。
“那麻烦你再拔刀相助一回,送我去医馆。”
瞧着自己身上到处是破洞的衣衫,庞弯哀怨地撇嘴——除了一张脸完好无损,其他地方淤青红肿破裂少说得有十来处,得赶紧找地方上药,绝不能留疤!
“现下是寅时,医馆早已关门了。”公子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庞弯闻言抬头,瞪大一双杏目看着他,水雾盈盈,睫毛忽闪。
公子没吭声。
大眼再接再厉又眨巴两下。
被如此火辣辣的视线瞪着,公子终于清咳一声,道:“倘若姑娘不介意,可以随车去我府中取药。”
杏眼弯成新月,庞弯嘴角高扬,梨涡甜甜:“甚好甚好,弯弯先谢过公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公子望着她诡计得逞后的兴奋表情,端着脸没说话。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庞弯见他终于肯正眼看自己,赶紧笑眯眯地拱手,“今日救命之恩,弯弯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贺青芦……”
望着眼前蜜糖般的明媚笑脸,公子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尖儿。
“我的名字,请姑娘记好。”
可千万,别不小心忘记了。
我是侍女甲
贺青芦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他的府邸跟他的架子一般大,他家庭院跟他的别扭一样深。
“你家真的好有钱呀!”趁着婢女给她上药的当儿,庞弯终于合上快要脱臼的下巴。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堂堂拜月圣姑,又贴身侍奉武林盟主月余,按道理已经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了,但她实在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精巧的建筑——一张普通卧榻,案头并排放了六个按钮,分别掌管开关门、脚踏升降、烛火明灭、蚊帐起落、呼叫仆从、器皿存放六大功能!
带遥控的!你令堂的竟然在武侠小说里有带遥控的床!并且床垫还带了按摩功能!
庞弯着实被震撼了。
贺青芦坐在一边喝茶,听见她的夸奖,哼都没哼一声。
庞弯见他一直不愿答理自己,不由得有些郁闷。
这个衣冠楚楚的贺公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在大街上偷看她的时候明明热情如火,方才还奋不顾身(?)派人将她从歹徒手中救出,怎么当着外人的面,就装出一副“你与我无关”的冰冷样子?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决定看在贺公子俊美的面子上暂时原谅他。
哎哟,人家真的很俊美嘛。
“麻烦姑娘脱衣服。”婢女白嫩纤细的十指伸过来,攀住庞弯的衣领。
“你想干吗?”庞弯警惕一缩,护住领口。
“姑娘身上也有伤,奴婢来帮姑娘擦药。”婢女好脾气地劝着,声音娇嗲,“女孩子家家,皮相总是要紧的。”
庞弯摸摸身上的天蚕软甲,摇头拒绝:“不用了,你把药留下,我自己来。”
婢女回头望了贺青芦一眼,瞧见他面色如常,施施然回眸一笑:“那就不打扰了,药先搁下,奴婢去给姑娘准备件换洗衣裳。”说罢袅袅娜娜转身离开。
望着她摇曳的身姿,庞弯想到恐怕这种侍女才是顾溪居喜欢的“娴雅型”,不由得脸色一黯,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你身上还藏着什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贺青芦的声音忽然响起,分外清冷。
“什么藏什么?”庞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下一瞬间脸色大变,“什么叫‘还’?”莫非这小子从她身上搜到了什么?
贺青芦望着她,朝她伸出半握成拳的右手。
“田园失计全芜没,何处春风种蕙兰?他的右手缓缓打开,露出上面一朵银制的小兰花。
“想不到,你竟然是拜月教的人。”
贺青芦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嘴角抿出极其轻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