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
……
两母女又闹了一会儿，其乐融融的模样，倒也算是一幅天伦之乐的画面。只是在这样秋日的小摊前，到底还是显出几分萧索的意味。
叶子谦刚从饭店出来，就看见这幅画面。相比于刚才的纸醉金迷，现在的天伦之乐不免就有强烈的错位感。当看清楚摊位前的女生时，便彻底怔住了。
可女生笑得那么开心，一点也不像作假的模样，似乎真的很开心。
叶子谦怔怔地看了会儿，想起下午他让她去买书时她的反应，不免就生出几分歉疚。
和身旁的发小打了个招呼，他直接走了过去，站在摊位前，他叫她的名字：“苏漠。”
女生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是在看见他时，便怔住了。
苏漠勉强扬唇露出个微笑，说：“是你啊，叶子谦。”
“嗯。”男生可有可无地应了个单音节，也不主动和明显是他长辈的林玉琪打招呼，只是臭着张英俊的脸，冷漠的表情一如既往。
苏漠却一点也不尴尬，笑着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妈妈。妈妈，这是我这次奥数竞赛的搭档，叶子谦。”
“哦。你好你好……”林玉琪有些拘谨地向他微笑，憔悴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当年风韵犹存的模样。
叶子谦突然就觉得尴尬，有点后悔自己傻子似的跑过来。他也只能敷衍地笑笑，又随便和苏漠扯谈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等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城市的重重灯火下，林玉琪才有些担心地问女儿：“漠漠，妈妈是不是给你丢脸了啊？”
“你说什么呢，妈！”苏漠觉得嗓子眼有点发干，偏偏林玉琪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
林玉琪最终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却更让苏漠难受了。
苏漠没待多久，就被林玉琪赶回家了。
转了两趟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苏漠看着安安静静空无一人的房间，觉得心里窒息得难受。
但还是手脚俐落地写完作业，洗了澡，躺在床上。她才能闭紧眼，慢慢地把自己放空。
心脏那个地方有些压抑，似乎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自从爸爸离开后，或者说自从那个人离开后。
我很想你们，真的很想你们。
你们在哪里啊？
爸爸，斯年哥哥。
翌日，阳光明媚。难得在秋日中看见这样的暖阳，苏漠觉得自己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妈妈昨天大概很晚才回来，现在还在睡觉。苏漠把早餐做好，自己吃了点，给妈妈留了一半，便去上学。
只是才到教室的时候，前面的叶子谦就转过身来，几本奥数书直接丢在她面前，少年清冷的桃花眼里还是满满的不耐。
“拿去看。下个礼拜前把题目都做一遍，不懂问我。”
“哦。”苏漠下意识地就应了个单音节，接过书，却发现几乎全是全新的，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男生却是皱着眉，别扭又略带着些邀功意味地对她道：“这些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比较适合你这种菜鸟。”
“谢谢。”
“切！”
上午的小插曲便这样过去了，只是迟钝如苏漠压根儿就没发现班上女生看她的眼光已经有些不对了。
叶子谦那样的少年，从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人物，高高在上、王子一般的存在。连公主分着都不够，又哪容灰姑娘觊觎。
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个并不相熟的女生邀请她一起吃午饭时，苏漠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可女生们的态度不容拒绝，她人缘向来不算好。难得有人肯抛出橄榄枝，自然是矛盾又故作矜持地接下。
而在这所高中读书的孩子除了极少数像苏漠这样考进来的优等生，大多都是家底殷实的千金少爷。
自然不会放下身段像她那样去吃什么食堂廉价又不干净的大锅饭，虽然苏漠一直觉得那里的芹菜肉丝味道很不错。
但她们连食堂好一点的小炒都看不上，又如何接受苏漠的意见，去吃什么据说味道很不错的芹菜肉丝了。
几人最后选的是一家校门口的私房菜馆，大门口砌得富丽堂皇，外面停着一溜排的小车，即便苏漠这只土鳖认不出那些牌子，也清楚绝对价值不菲。
所以当看见外面的装潢时，苏漠就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赶忙拒绝：“我还是不去了。这里太贵了。”
几人明显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齐齐愣住，气氛顿时便有些尴尬。苏漠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这种地方对她来说的确太贵了。正想再说点什么时，班上的学习委员林璐已经轻描淡写地开口了：“没关系。我请你吧，我有这里的卡。”
苏漠顿时便有些被噎住，心里隐约有点受伤的感觉。几个女生已经一路附和着，把她推进了大门。
只是才进去，就看见班上几个男生坐在那里，笑闹着聊天。而叶子谦也在其中，没参与他们的打闹，只是抿着唇。
几人看见她们明显也愣了愣，然后便笑着打招呼。既然都是同班，几人干脆换了个大桌，坐在一起，聊天打闹倒也颇为热闹。
苏漠坐下的时候，叶子谦似乎看了她一眼，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英俊的眉目轻轻蹙了起来，有些凌厉的模样。
苏漠只当没发现，尽力参与同学之间的聊天，让自己显得合群一点。
不过那些少年少女聊的大多都是奢侈品，什么爱马仕的包包、香奈尔的香水，或者名车豪宅。总之，全是她完全插不上话的话题。
渐渐，苏漠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便不再小丑似的去努力附和她们的话题，只是闷头吃饭，却突然听见身旁的一个女生问她：“对了，苏漠，还没问过你了。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苏漠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从饭碗里抬起头，她诚实地回答：“我妈是摆摊的。”
“啊？”几人明显吃了一惊，然后几个人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有叶子谦没笑，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筷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
笑了一阵后，大家渐渐停歇下来。
刚才的那个女生又继续问苏漠：“那你爸呢，他不会也是摆摊的吧？”
“不是。”苏漠迟疑了一下，还是静静地答道。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吗要和她们一起出来吃饭。如果不出来，她就还是可以吃着她最喜爱的芹菜肉丝，间或看一看食堂外面的天空。
女生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那苏漠，你爸是做什么的啊？和我们说说呗。”
“对啊。和我们说说啊……”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让她觉得自己飞扬的思绪有些脱轨。
轻轻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已平和。继续淡定扒饭，她云淡风轻地开口：“我没有爸爸。”
“啊？”众人同时一惊，只是惊慌过后，却是一片静默。
好半天，一个女生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歉：“对不起啊。那个，我们不知道你爸他那个了。”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总是怯于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他们都太年轻太幸福了，所以那些与生命死亡有关的东西，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遥不可及，太过沉重负荷了。
连叶子谦的眼神都有些变化，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他说不清心里那一点点酸涩和心疼是为了什么。
可是苏漠却依旧只是漫不经心的表情，见众人都面露同情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便有些啼笑皆非地解释：“不是，你们误会了。我爸没去世，他只是和我妈离婚了。”她依旧云淡风轻，就像在陈述一个陌生人的事一样，连夹菜的手都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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