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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洛爸爸宠着他的宝贝女儿洛小幺,恨不得将其宠到天上去!
  他经常在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扯着大嗓门,对洛小幺说:“谁敢欺负你,你就给老子打回去!狠狠地打,往死里打!出了事儿,老子给你扛着!”
  洛妈妈则是劝道:“好好儿的女儿家,你教她打什么架?”
  洛爸爸一摆手,粗声道:“你不懂!我的女儿,哪能让别人欺负去?!”眉毛一挑,又对洛小幺说,“小幺,你记住,打人的时候,要下狠手!一下,就得把对方给打老实了!”
  洛妈妈皱着眉,轻叹一声,说:“小幺,别和你爸学,只知道用蛮力。你要记着,打人的时候,你自己的手也疼。”微微一笑,柔声补充道,“要学会捡砖头,知道吗?”
  洛爸爸哈哈大笑,说:“对,就像你妈那样,打不过老子的时候,就抡大铁锅!”
  洛小幺攥紧小拳头,用力点头。
  小孩子本就天不怕地不怕,再经洛爸爸这么一教育,洛小幺立马化身为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女!
  以老洛家为原点,以一千米为半径,画个圆。在这个范围内,但凡与洛小幺年纪相仿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没被她修理过!
  照理说,这样的混世小魔女是会被小朋友们一起孤立的。但是,偏偏洛小幺综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长得格外讨喜。
  一双黑不溜丢的大眼睛,一张红艳艳的小嘴,一头毛刺猬似的亚麻色短发,晶莹剔透的白嫩肌肤。她的腰间还总是别着一把桃木剑,美其名曰“倚天屠龙剑”。
  那把桃木剑,还是洛爸爸亲手给洛小幺削得呢。
  再者,洛小幺的兜里总是塞满了糖块。小朋友们都爱围着她转。把她哄高兴了,自然有糖吃。
  小孩子嘛,都是记吃不记打的。
  洛小幺最喜欢和小朋友们玩“孙悟空大战妖精”的游戏。她扮演孙悟空,让唐筝扮演唐僧,剩下的小朋友,统统扮演妖精。
  洛妈妈曾抱着洛小幺,逗弄道:“小幺啊,等你长大了,你要嫁给谁啊?”
  洛小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颇为认真地回道:“我要嫁给唐筝!”
  洛妈妈问:“为什么呀?”
  洛小幺挥舞着小拳头,回道:“要玩就玩,不玩还可以把他吃掉!”
  洛妈妈觉得好笑,暗道:呵……好家伙,真把唐筝当唐僧了。
  这一年,洛小幺五岁。
  这一年,唐筝七岁。
  唐筝虽然比洛小幺大两岁,但他长得瘦小,个头倒是和洛小幺一样高。
  唐筝和母亲相依为命,谁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大家都叫他野孩子。
  唐筝的家里很穷。他穿着不合体的衣服,梳着过长的头发,就连脚上的布鞋都破了两个洞。但是,他很干净。比起其他孩子,都要干净。
  没有人愿意和唐筝玩,唐筝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其他小朋友在一起追逐打闹。有时候,他能看上一整天,也不动一下地方。
  第一个和唐筝玩的人,就是洛小幺。
  那一天,洛小幺在和小朋友们吹牛皮。
  有一个小朋友说:“我家的鸡喂小虫子,每天都能下蛋!”
  另一个小朋友马上说:“我家的鸡喂小米,每天都下双黄蛋!”
  洛小幺挺起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家的鸡喂茶叶,每天都下双黄的茶叶蛋!”
  “扑哧……”唐筝在阴影里笑出了声。
  洛小幺像只小毛驴似的跑到唐筝的面前,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你笑什么?”
  唐筝不语。
  洛小幺又问:“你叫什么?”
  唐筝回道:“我叫唐筝。”
  洛小幺乐了,“哈哈……哈哈哈……你叫唐僧?太好玩了!我们来玩‘孙悟空大战妖精’的游戏吧!你来扮演唐僧!”不待唐筝答应,洛小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其从阴暗的角落里扯了出来。
  她扬起小下巴,许诺道:“你乖乖听我的话,我给你糖吃!”双手一推,将唐筝推给了“众小妖”,然后高举“倚天屠龙剑”,在喊打喊杀中将人救出。
  救出了唐筝之后,她高举宝剑,大喊:“师父,变成‘白龙马’吧!”
  唐筝不肯跪下,洛小幺抬起小短腿,照着唐筝的后屁股一脚踹去!
  唐筝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眼见着唐筝从地上爬了起来,洛小幺瞪圆了眼睛,咆哮着冲了上去,稳稳当当地骑在了唐筝的背上。她一手攥紧唐筝的后脖领子,一手扬起“倚天屠龙剑”,用力拍打着唐筝的屁股,口中还喊着:“驾驾驾!”
  唐筝咬着牙,屈服在洛小幺的淫威之下。
  等洛小幺玩尽兴了,天也黑了。她跳下“白龙马”,塞给唐筝一块糖,便噔噔地跑回家,吃饱喝足,睡大觉!
  从此后,唐筝成了洛小幺的御用“白龙马”。
  无论唐筝藏到哪个犄角旮旯,她都能将其翻找出来,按倒,骑上,大喊:“驾驾驾!”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唐筝的母亲叫走了洛小幺的“白龙马”,说是要搬家。
  洛小幺堵在唐筝的家门口,沉着小脸,威胁道:“你要是敢搬家,我就打死你!”
  没有得到回应,她开始嚎啕大哭,“你别走,我不欺负你了!我让你骑!真的让你骑!”
  再然后,她一抹眼泪,开始威逼利诱,“我再也不给你糖吃!再也不要搭理你了!”
  唐筝低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
  洛小幺愤怒了!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唐筝。然后用小手捂着自己装有糖块的衣兜,吸着鼻子,跑回了家。
  唐筝望着洛小幺的背影,喃喃道:“我叫唐筝,不是唐僧。”
  虽然当时的洛小幺不明白唐筝和唐僧的区别,但却不妨碍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大概过了一个月后,洛小幺终于走出了痛失“白龙马”的阴影,她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沙子堆旁,和小朋友们疯闹在一起。
  看电视连续剧的时候,总能看到一行字,写着:几年后。
  你当时也许会想:时间这种东西,难不成真就是唐僧坐着动车去取经,一下子就到了西天?!
  实际上,日子确实很不经混。转眼间,洛小幺十六岁了。
  这几年,洛爸爸从普通的包工头子一跃成为了镶着金边的建筑商。洛家早已搬到了城里首屈一指的高档奢华小区,一家人出门入户的都有专车接送,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
  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他是暴发户,他也不介意。只要沾上一个“发”字,他觉得都是好的。这年头,多少人想发,还发不起来呢!
  时间再一晃,洛小幺到了上大学的年龄。
  洛小幺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
  她的班主任努力装出一副扼腕的样子,对洛小幺说:“其实你没考上大学,对你和大学而言,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洛小幺咧嘴一笑,在放学后,将班主任的儿子圈入女厕所,暴打了一顿!
  洛爸爸说:“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层皮!考不上,我们花钱上!”于是,洛爸爸花了大价钱,将洛小幺送入本市的一所建工大学。
  洛爸爸对洛小幺说:“小幺,你上学早,年纪小,老子花钱找门路,让你读了高中,考上了‘建工大学’!虽然老子不指望你光耀门楣,但是你好歹得给老子混个大学毕业证回来!记住了,你不能挂科,也不能让学校给赶回来。等你大学毕业了,就去老子的公司里上班,给老爸设计大楼,看谁还敢小瞧你?!”
  洛小幺顶着毛茸茸的脑袋,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她懒懒地趴在椅子背上,睡眼蒙眬地望着洛爸爸,点了点头。
  洛爸爸伸出大手,揉了揉洛小幺的小脑袋,呵呵笑道:“也不知道你妈那么早打电话叫你起床为个啥?她自己打牌不回来,还打电话折腾你,真是玩野了!得,老爸上班了,你回房睡觉去吧。”转身,穿鞋,走了。
  藏獒“饭桶”趴在饭桌底下,挠了挠洛小幺的小脚,告诉她,它饿了。
  洛小幺回踢了“饭桶”一脚,然后蹬掉拖鞋,爬到饭桌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洛小幺的手机响起。
  她皱着小眉毛,掏出手机,低吼一声,“谁?!”
  洛妈妈回道:“我,你老妈!小幺,口气挺冲的啊,是谁惹你不痛快了?还是开学典礼不顺利?”
  开学典礼?洛小幺的脑中开始回荡起这四个大字。
  诡异的沉默之后,洛妈妈沉声问:“小幺,你爸没送你去上学?你在干什么?”
  洛小幺打了一个哆嗦,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了。她一个高从饭桌上跳到地上,慌乱道:“我马上出发!”挂断电话,飞奔到楼上,换上学校发的制服,然后随手抹了一把脸,背起书包,又火速冲到饭厅,抓起两个汉堡,一个咬在口中,一个塞进“饭桶”的大嘴巴里。紧接着,她翻身跳上“饭桶”的后背,指挥它冲出家门,向着她的大学生活奔去!
  上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严重,唯有洛小幺畅通无阻。
  洛小幺骑在“饭桶”的后背上,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
  “饭桶”通体黝黑,那块头大得吓人。洛小幺骑在“饭桶”的背上,愣是生出了几分威武。
  “饭桶”是洛爸爸送给洛小幺十六岁的生日礼物。这三年,饭桶的个头猛蹿,洛小幺却还停留在一米五六上。真是……每思及此,伤痛欲绝!
  洛小幺觉得,是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好。如果她叫洛大大,一准儿是个高个!
  唉……一米五六的身高,着实令洛小幺苦恼。好歹,她也算是这一片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身高?!
  悲剧!
  洛小幺咬了咬牙,甩掉那些令她悲愤的想法,扯着“饭桶”的后脖子毛,大喝一声“驾”,以飞快的速度在车流中穿梭着。
  人们惊呆了,交警傻眼了。
  当“建工大学”的开学典礼的钟声敲响时,洛小幺骑着她的“饭桶”出现了。
  所有人,都记得那一幕。
  即使毕业多年,那幅画面也深深地刻在他们的脑海中,抹不去,忘不掉。
  在庄严肃穆的钟声中,一个比阳光还耀眼的女孩,骑着一只巨大的藏獒,迎着阳光,飞驰而来。
  她有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着。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就好像璀璨的黑色宝石,闪烁着快乐、狂野的光芒。她有一个挺翘而小巧的鼻子,两片红润饱满的唇瓣,一张因为运动而泛着可爱红晕的细嫩脸庞。
  她穿着白色的小衬衫,下配灰色的百褶裙,脚蹬一双十分可爱的兔子拖鞋。很显然,那是因为赶着出门,忘记换鞋子了。
  她的衬衫纽扣扣错了位置,露出了细长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
  小巧白嫩的她,骑在巨大的藏獒身上,就像一只骄傲的丛林精灵,驾着神犬狂奔而来。几分神秘、几分耀眼、几分可爱、几分叛逆、几分嚣张,构成了一幅令人毕生难忘的画面。
  洛小幺趁着门卫不注意,从大学后门一路狂奔到操场,终于见到了大部队的人马。她从“饭桶”的后背上翻身而下,张开小嘴,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然后冲着“饭桶”挥了挥手,示意它自己偷偷溜回家去。
  “饭桶”掉头离开以后,洛小幺挺起胸膛,扬起尖尖的小下巴,牛哄哄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女同学的面前,仰头问:“喂,你知道艺术设计系的大一七班站哪儿吗?”
  小女生红着脸,指向最远处的一列队伍:“最……最右边的那列,就是艺术设计系的大一七班。”
  洛小幺点了点头,撒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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