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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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过椅子,说:“请坐吧。来了贼也没值得偷的。”
“圣诞老人”环视我家屋子,突然问:“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说:“他们是很普通的工人,妈妈下岗了,爸爸快下岗了。不值得告诉您吧。”
“圣诞老人”问:“刚才看到你在屋后的样子,很不开心啊。家里有什么事吗?”
小鑫抢着说:“我爸爸生病住院了,这房子快拆了。”
我白了一眼小鑫,怪他嘴太快了。“圣诞老人”问我:“什么时间了?”
我掏出手机看看,告诉他时间。他笑笑说:“我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我站在门口朝他招手,问道:“可以告诉我您是谁吗?”
他回头笑笑说:“下次见了,就叫我‘圣诞老人’吧。”
故弄玄虚的怪人!我望着他消失在巷子拐角处,进屋找爸爸的衣服。小鑫说:“姐姐,我好饿。”
我说:“姐姐给你钱,你自己出去吃碗面吧。姐姐得马上去医院。”
我正在收拾衣服,刘姐打电话来,问:“西桥,你爸爸什么病?”
我很吃惊:“刘姐,您怎么知道我爸爸病了?”
刘姐说:“我偶然知道的。”
我说:“怎么可能呢?”
刘姐说:“世上巧事很多啊!”
我把爸爸的病告诉刘姐,说:“医生说没事的,住几天就好了。”我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刘姐说:“我去看看你爸爸,他住在哪里呀?”
我说:“刘姐您很忙,不用去。”
“哪里的话,我一定要去看看。”刘姐说。
我回到医院,刘姐已经到了。她说:“知道你爸爸病了,当然要来看看呀!”
我忙告诉爸爸:“爸爸,我的学习就是刘姐辅导的。刘姐公司还要负担我的学费。”
妈妈念佛不止,说:“我们家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刘姐说:“西桥已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她是在工作岗位上负的伤。她考上大学,算是我们职工考上大学,我们应该供她。”
“西桥受过伤?”爸爸头一回听说这事。
我忙说:“没事的,小伤,也就没有告诉家里。”
刘姐望望我,说:“西桥嘴巴真紧,做大事的料子。”
她哪里知道,我在这家里贱得像条狗,不愿意说而已。刘姐临走的时候,反复说:“药费不用担心,有办法的。”
我的所谓事迹,引起了全国媒体的关注。不停地有记者打电话,要求采访。刘姐看出不对头,说:“西桥,不要再接受采访了。太热了,对你不好。”我也烦了,干脆关了手机。
我天天去医院守爸爸几个小时。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会讲我小时候的趣事。我的童年都是跟凤凰妈妈连在一起的,难免要讲到她。爸爸讲起她,脸上充满幸福感。好像那个女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我看着心痛,不知道该赞赏爸爸的宽厚,还是恼怒他的无用。
那天我照例又去医院,先看见了妈妈。妈妈笑眯眯的,我很少见她这么和善过。她居然伸过手,拉我坐到爸爸床前。爸爸也笑着,气色非常的好。我想爸爸肯定是快出院了,他才这么高兴。我坐下来,右掌心怪怪的不舒服。原来是被妈妈拉着,我不习惯她的亲热。妈妈说:“老苏,你同西桥说吧。”
爸爸说:“西桥,我们家要住新房子了!”
“新房子?哪来的新房子?”我听着莫名其妙。
爸爸说:“厂里的地不是卖了吗?我们职工都会有补偿。厂里考虑到我的贡献,你又考上了清华,就先分给我们了。”
“钥匙都给我们了!”妈妈晃着手里的钥匙。
我被弄得云里雾里,问:“爸爸您过去评过很多先进,我知道。我考上清华就奖房子,没有这个政策啊!”
妈妈说:“不管那么多,反正有房子住了。你来了,你守着爸爸,我去看看房子。”
爸爸说:“我不要人守,你俩都去吧。”
我出门拦了辆的士,妈妈说:“坐公交车吧。”
我听着很愧疚,想自己这么早就变得奢侈了。我笑笑说:“妈妈,打一次的士没关系的,您不是急着看房吗?”
房子是用厂里早几年的出让地建的,兴许还有空的吧。我突然想起这事太蹊跷,就开了手机,打刘姐电话:“刘姐,天下掉馅饼了!我家分了新房子。”
刘姐哈哈一笑,说:“现在单位哪里还有房子分?我这几天找你不到,你关机了。我有些忙,没有去尚都找你。”
“刘姐有事吗?”我问。
刘姐说:“这是一套装修好了的样板房,家具都是现成的。公司买了下来,你爸爸妈妈去住吧。”
我听着蒙了,忙说:“这怎么行呀!”
刘姐说:“你这个傻孩子!你爸爸妈妈过得太苦了。不要告诉他们是别人送的,只说是厂里分的。我们同厂里都说好了,他们厂里老总会亲自送钥匙去的。”
爸爸的工厂早改作公司了,厂长也被叫做总裁。但人们习惯上仍说厂里和厂长,刘姐也这么说。我仍关了手机,心里乱七八糟。他们施舍?我在卖身?我想不明白。那个叶总,他想干什么?有何企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