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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都市言情 > 男人的风格:如履薄冰的婚姻 > 第 6 章 在公园长椅上开的市委碰头会
第2节 第二章

  
  第二天,陈抱帖叫孙玉璋领着逛百货公司、大小商店。他们看了陈列的货物,冷眼旁观了售货员的态度,翻了每一家商店墙上挂的“意见簿”——有的形同虚设,有的也有很尖锐的意见。在一家百货公司里,他们看到一个穿着老式对襟襻纽的布褂子的老汉,问一个戴着假钻石耳环的售货员:“这二毛皮筒子多少钱?”
  
  漂亮姑娘不屑于回答这个乡下人,继续用小锉刀锉着手指甲。老汉又问了两遍,姑娘不耐烦了,把锉刀往玻璃柜上一拍:
  
  “要侨汇券!”
  
  “啥!摇会钱?”老汉听成了过去在农村流行的一种原始的互助储蓄——“摇会钱”。
  
  “侨汇券!听清了吗?”漂亮姑娘的唾沫差点飞到乡下老汉的脸上。
  
  “啥?……”老汉仍然不明白。
  
  “侨汇券!”姑娘显然要拿老汉寻开心了,嗲声嗲气地说,“要侨汇券,就是外国钱。你有吗?你掏出一张外国钱来,我就卖给你。”
  
  乡下老汉在几个售货员的嘲笑声中转过身,一面走一面嘟囔:“怪事!中国钱不要,要外国钱……”


  
  他俩默默地对视了一下,同时露出一种苦笑。
  
  第三天,第四天,两人跑工厂。孙玉璋向陈抱帖建议:“咱们是不是找几个工人干部来谈谈?”陈抱帖却说:“不要,T市工交财贸的材料,我在省里基本研究了。现在我们找干部来谈,他们还是只能罗列一堆数字,谈些表面的东西。要找工人来谈,马上就会围来一堆,会像你的翠芳一样,向我们提出很多要求和问题。你说,我们现在能答复他们些什么?能满足他们什么要求?调子低了,挫伤他们的情绪;调子高了,不免会开出些不负责任、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损害我们以后的威信。所以,这几天我们只管看好了。”
  
  这天,陈抱帖换了一身干净的工作服,上衣口袋上还印有“××矿安全生产”几个字,又变成了一个技术干部。孙玉璋也不自觉地注意起自己的衣着来,看看自己,仍然是那套蓝哔叽制服,去工厂好像不太像样子。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开始向这个新派人物看齐。这个人是有一种什么吸引力的。
  
  T市地方国营、集体和街道办的大大小小工厂有近百家,他们选择了十几个比较典型的工厂。在路上,陈抱帖对孙玉璋说:
  
  “老孙,你知道我们中国过去有一种说来是迷信的学问,而一直在军事上使用的方法,叫‘望气’的吗?你也听说过,那就好,我认为,它并不完全是迷信,不过是古人把它神秘化了罢了。刚开始形成的时候,‘望气’一定有它唯物的道理。这‘气’是什么?就是风气、风纪、作风、气势,这些让你感觉得到而摸不着的东西。这要有比较敏锐的观察力。过去,我跟省里的头头跑了很多地方,也逐渐学到了一点‘望气’的功夫。但是这功夫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也许是我还没有本事把它总结出来吧。反正,到一个县,一个工厂,我只要转它两转,再听那些负责人跟书记的汇报,就能辨别出汇报里的东西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如果再调查一番,结果常常和我意料的大致相同。这听起来有点玄,带点江湖术士的味道。不过,作为一个领导人,到一个地方,首先取得感性认识是非常必要的。有了感性的认识,你再看材料,再听人汇报,那些材料、数字就会在纸上站起来,使你有种立体感。你不但能明白纸上说的是什么,还能透过纸面看出问题。”
  
  “唔,”孙玉璋沉思地说,“你说的话有道理。‘望气’、取得‘感性认识’什么的,我也有这种经验,不过没有你说的那样明白就是了。”


  
  在“望气”中,他们发现,厂子越小,越有生气,而小厂都是集体或街道办的。有的厂,根本不能称之为“厂”,不过是手工业作坊。藏在厚积尘土的街道深处,工人们麇集在白天还需要点着电灯的狭小阴暗的土坯房里。作坊里空气极不流通,人们的体温,加上劳动对象——如皮革、纸张、塑料、铁皮等等——散发出来的气味,郁结在一起,在五月间已使人感到闷热和窒息,如果到七月、八月,可以想象得到这里肯定和一个点着火的原始洞穴一样,但是,工人们——其实多半是妇女、老人和小青年——在这密集性的劳动中热情却挺高。
  
  国营工厂,从外面一看,就能看出它们那副冷漠自负的模样。门口一般都挂着三块,有的是四块牌子:一块是黄色的厂牌,一块是白底黑字的厂党委会的招牌,一块是白底红字的厂工会招牌,另外,还有厂武装部来凑热闹。尽管如此,门卫却不森严,他们随随便便地踱了进去,在传达室里聊天的人并没有出来过问。厂房里,机器开动着,四处响着铁器的撞击声,但工人们没有一点紧张专注的表情,随处都能看到闲散自在的人。
  
  “这些厂,也实行了岗位责任制。”孙玉璋在路上解释,“可是,企业的责任制到底是啥样,好些头头自己也不清楚。他们都是从文件报纸上看的,要么是去外地学来的。谁去学呢?是些不懂行的人。回来了,也没懂多少,搞了些皮毛,订的制度跟不订一个样,到头来还是该罚的没有罚,该奖的没有奖。”停了停,他瞥了陈抱帖一眼,干咳了一声,“咳,这方面,是唐宗慈管的。”
  
  “这个我知道。”陈抱帖冷冷地一笑。
  
  第五天、第六天,按原定计划视察文化、教育、卫生设施。T市这类设施少得可怜。他们乘公共汽车,在两天内就把影剧院、图书馆、医院和几所重点中小学转完了。
  
  “T市有少年宫、儿童游乐场这样的地方吗?”陈抱帖问。
  
  “没有。”孙玉璋思忖了一下,“在公园里,有一些滑梯、转马什么的——”
  
  “好,明天我们一早去公园。”
  
  二
  
  这就是公园!
  
  陈抱帖和孙玉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阳光是柔和的,今天有微风,空中布着薄云,云影和树影遮掩着他们。这个城市没有知了,没有夏日特有的知喳知喳的蝉声。他们面前是一泓混浊的湖水。湖面上飘着嫩绿的荷叶,莲花还没有开,枝上顶着像毛笔尖一样的菡蕾。湖那边,传来在所谓“儿童游乐场”玩耍的儿童的笑声,其中杂着男女青年的笑声。今天不是休假日。看来这是些无处可去的待业青年,只好和孩子们抢玩具。那些玩具器械已经残破不堪,玩起来,和工厂一样响着哐当哐当的铁器声。
  
  哪里有司机老高所说的能够让情侣们幽会的场所?芍药倒是开得正盛,牡丹则早已谢了;带刺的铁丝围着一片开花的石竹和尚未开花的金盏草。难道就在那疏疏落落的小树林里?爱情只需要一席之地,这一席之地在哪儿?树林里长满有毒的苍耳和带刺叶的小蓟,要么就是一折断就沁出白色浆汁的蒲公英。这白色的浆汁染在衣裳上马上就会变成黑色。那里还有一丛茂密的夹竹桃。夹竹桃虽然美丽可爱,但含有致命的氢氰酸!
  
  我们应该给人民做些什么?我们能为人民做些什么?
  
  陈抱帖点燃一支烟,沉默良久。孙玉璋很少到公园来,那还在翠芳很小的时候,他曾带她到这里耍过几次。他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也没有长久沉默的习惯,他试探地问:
  
  “老陈,这几天看下来,你对T市有啥想法?”
  
  陈抱帖把烟蒂扔到湖里,吁了一口气,说:
  
  “破破烂烂的城市,漂漂亮亮的市民!”
  
  孙玉璋侧过脸看着他,表现出专注的神情,想听他的下文。
  
  “老孙,你说抓这个城市,我们首先应该抓什么?”陈抱帖直起腰来,靠在椅背上,眼睛凝视着湖的那边。
  
  “这——”孙玉璋想,你不是早从省里领来了旨意?何必问我。他习惯地回答说,“总是先抓领导班子吧。”
  
  “那么,这领导班子怎么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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