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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不管如何,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再抬起头看他一眼。
  
  因为整间教室只剩一个空位,林韦诺顺理成章地被安排在那里,和一个绰号叫“蝎子”的男生坐在一起。
  
  刚一坐下,理着毛寸的小个子同桌就笑着自我介绍道:“哈喽,我叫顾向晨,大家都叫我蝎子。”
  
  林韦诺刚要应话,就闻到了隐约的恶臭味儿。低头一看,原来他这边的桌膛里塞着几双脏兮兮的球鞋。对这种状况,蝎子虽然很无奈,却又不知怎么做为好,只能满含歉意地说了句:“不是我的。”随后焦灼地挪动着屁股,试探性地向教室后面歪头看去。
  
  班主任在前排一个瘦瘦的女生耳边叮嘱了两句自习纪律后便出了门。林韦诺把书包放在课桌上,从笔记本上撕了两张纸垫在地面上,把桌膛里面的球鞋拿出来先放到上面。
  
  与此同时,教室最后排一个外号叫“黄毛”的大个子男生向旁边的胖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向教室外警惕地看了一眼后,起身向林韦诺这边晃了过来。还没等林韦诺有所反应,胖子便啪的一声拍着课桌凶道:“喂!新来的,谁让你把我的鞋扔地上的?”黄毛则抓起林韦诺刚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向蝎子的脑袋砸过去,嘴里骂道:“死蝎子,你往后看什么看。”蝎子连声也没有吭,脸上反倒赔着笑,张了两下嘴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林韦诺向来不屈从于这种蛮横,怒着眼便笔直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睛朝那两人看去。熟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怒气爆发的前兆。三个人、六只眼睛瞪成一团,那个黄毛大个子先沉不住气了,指着林韦诺张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一个女生打断了。
  
  那个女生的声音有些大,整间教室本就极其安静,大多数同学也早已经放下书本向那热闹的源头看去:新同学和班上的“刺头”杠上了。
  
  林韦诺转头朝着声源看去,整个教室的人都是规矩地坐在座位上,除了他们三个外,就只有那个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女生了。林韦诺还清楚地记得她就是班主任离开教室前在她耳边叮嘱过的女生。而那两个家伙似乎很给那女生面子,脑袋一转,轻哼一声,但并没有拿鞋,而是蹿到门口向走廊里看了看就溜了出去。临出门前,黄毛嘴里理直气壮地吩咐着:“蝎子,鞋给我送到座位上。”蝎子虽然嘴里暗骂了句,但还是起身把球鞋捡起来送了过去。
  
  那个纤瘦的女生走到一半又转了回去,洗了一个湿抹布过来帮林韦诺擦桌子,凑在跟前低声对他说:“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没人稀罕答理那俩臭鱼,少答理他们就是了。”
  
  林韦诺上前打算去接那女生手里的湿布,一边伸手一边说:“谢谢,还是我来吧。”
  
  那女生却没有半点给他的意思,三两下便擦干净了桌子:“行了,你坐吧。”说完便转身要走。可刚转过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掉转了回来,对着林韦诺说,“对了,我叫苏曼妮,是这个班的班长,你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我。”
  
  好不容易熬到下自习,铃声一响,林韦诺就迫不及待地来到阮凌瑶面前。可阮凌瑶像是事先便知道他的动作,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走出了教室。
  
  林韦诺本想追上前去,却又看见阮凌瑶的裤子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他更加可以确定,阮凌瑶校服里面穿的就是昂贵的连衣裙。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林韦诺还是没打算追问,他本以为阮凌瑶不好意思在教室和他讲话,而是要到外面和他聊天。但一连两节课,下课铃声刚一响过,阮凌瑶都是快步走出教室后立即钻进女厕所,直到上课铃声响后才回来,连看也不看林韦诺一眼。林韦诺喊她也装作没听见,偷偷夹在她课本里的字条也被她攥成纸团丢掉。
  
  林韦诺不明白阮凌瑶为何要装作和自己毫不相识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短短两个月时间,阮凌瑶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比起两个月前对他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林韦诺能想到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因自己两个月前的“爽约”造成的。
  
  林韦诺和阮凌瑶的结识,要从半年前说起。
  
  林韦诺家本来是做航空模具生意的,收入不菲,因此他从小便是在非常优渥的生活状态下长大的。因为他从小就对天文知识感兴趣,爸爸在他十三岁生日时送了他一架价值三万多元的天文望远镜,他甚是喜欢。而他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也根本不用他自己操心,总会有人为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林韦诺便是一下子尝到了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他的爸爸是一个极其重视感情的人,为了帮朋友,不惜以中间人的身份被牵扯进一笔大额借款债务,最终不得不卖掉公司和别墅还债。一瞬间家徒四壁,除了那个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什么也没留下。原本林韦诺是打算把那天文望远镜一起卖了还债的,可是父亲却死活不答应。林父常对林韦诺说:“就算我再穷再苦,也不能折断了你施展才华的羽翼。”林韦诺拗不过,只得把望远镜留了下来,同父母一起搬到了经济欠发达的城北平民区暂时安顿下来。
  
  家里发生了变动,林韦诺不得不离开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们,离开一直就读的学校,离开待了几年的“青少年天文研究社”。原本那条件殷实的世界一下被剥离掉了,以前的一切和他再没有关系了。尽管这样,他仍然心存感激,至少他的父母是平安的,至少他们还能一家人在一起。

  
  林韦诺从小就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孩子,这样的变故除了最初的不适应外也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不便。只是每次看着愁容满面的父母要在自己面前强装微笑时,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一些小小的埋怨,埋怨自己为何正处在这青黄不接的年纪,半点帮不上忙。因此他想要赶快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这个想法没有一次比此刻更强烈。
  
  对这个新家,林韦诺谈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他总是试图笑着跟自己说:其实换一个环境挺好的,这样至少能让他体会不同的生活,让他更加珍惜有家人在身边的幸福。
  
  这城北旧房子的平民区里有一个很小的弄堂,听说那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弄堂很小,林韦诺却格外喜欢。尤其是小弄堂外那条长长的巷子两旁种着几株紫蝉花,绿色的藤蔓几乎遮盖住了一整面用青砖砌成的墙面。林韦诺搬过来的时候正是紫蝉花开花的季节,一朵朵粉紫色的花朵娇艳欲滴,煞是好看。每当有清风拂过,老远便能闻到紫蝉花淡淡的花香。
  
  林韦诺记得有一次,自己路过那条巷子,刚好看见那粉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有些花朵已经过了盛开期,在微风的吹拂下,花瓣随风飘落。远远看去一整条巷子就像是下起了一场漂亮的花瓣雨,让人如同置身于梦中。
  
  因为搬了家,林韦诺原本的一些课外补习、特长培养也都放下了,没有那些繁重的学业,他的空闲时间反而越发多了起来。想来没事,便把自己荒废已久的绘画事业给重新捡了起来。
  
  自从看了那场花瓣雨,林韦诺便决心把那样的场景画下来,因此去弄堂及巷子的时间也越发多了起来。而他便是在那里遇见阮凌瑶的——
  
  林韦诺还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的天气格外的好,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这漂亮得有些刺眼的晚霞,同那巷子两边的墙壁上盘蜿着的紫蝉花相互映衬,会是一幅怎样的美景呢?林韦诺就是因为好奇而兴冲冲地跑了去。他胳膊夹着画夹,刚刚走到巷子前段就目睹了一场斗殴。
  
  打架的是四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其中一个比较瘦小,正被另外三个男孩围堵着。林韦诺本不想管这事,他本以为那几个男孩看见有人来了便会散去,可没想到那几个男孩不仅没有散去,还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如果真要说他的出现是有作用的话,那便是加速了三个男孩对那个瘦小男孩的群攻。林韦诺眼见那个小男孩一步步地向后退,眼神还时不时地瞟向他站的位置。他的瞳孔里写满了害怕与求救,就算他再铁石心肠,面对着那样无助的眼神,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上前去制止这一切。
  
  可带头的那个男孩却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嚷着:“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别多管闲事。”
  
  就算那带头男孩的声音再大,还带着恐吓的味道,林韦诺都不放在眼里,毕竟那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他的无视许是把带头的男孩惹急了,只见他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了两下,便摸出一把亮晃晃的水果刀来。
  
  林韦诺见男孩手里拿着刀,眉头开始打结。为了防止男孩用刀伤到身边的人,林韦诺眼明手快地想要上前去抢,可那男孩的动作却丝毫不比他慢,手腕一转,锋利的刀锋划过林韦诺的胳膊,古铜色胳膊上霎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止不住地往下流,不一会儿便染红了整条手臂。林韦诺见状,赶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以使血液能够流得缓慢一点。
  
  几个男孩见状都傻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睛望着林韦诺的手臂,空气里一阵静默。谁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或者是已经被吓得忘记了动作。似乎连各自的呼吸声都忍不住放慢了许多,除了紫蝉花的淡淡花香,空气里还充斥着些许血腥味。
  
  直到一声厚重的男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们几个臭小子都在干吗呢?又打架了?”
  
  来人的声音很大,典型的农民工型。林韦诺见过那人,虽然刚搬来不久,但还是见过一两面。他记得这小区里的人都唤他“达哥”,而他也叫过一声达叔。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天搬来的那天下午,在爸爸的介绍下叫他“达叔”的情景。达叔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身体很结实,理着一个平头,笑起来有些憨厚老实,一看就是纯朴的乡下人。爸爸告诉过他,达叔是从乡下到城里打工的,房子就租在离自家不远的一个小单间里。这与他最初听见“达叔”二字时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个金牌男配角形象完全是天壤之别。
  
  达叔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先是在那个带头的男孩面前停留了一下,厉声说:“阮亦羽,你又在打架惹事了?”
  
  男孩许是刚才被吓着了,这会儿被人一吼,整个身子忍不住一阵轻颤,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达叔皱眉,这小子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他转眼一看,刚好看见一旁的林韦诺拿手握着自己的手臂,指缝间全是鲜红的血迹,就连地上都有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达叔上前指着林韦诺的手问。
  
  “没事,不小心被划了一下,受伤了。”林韦诺强装微笑。
  
  达叔的眉头紧皱,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看医生?”达叔伸手推了推林韦诺的后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还站在原地的几个孩子说,“你们几个也跟上,真是越来越有本事,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慑于达叔的威信只得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
  
  林韦诺在诊所包扎好了才同达叔一起回去,几个小子早在林韦诺在诊所包扎伤口的时候就趁其不备逃走了。林父看见林韦诺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时吓坏了,仔细盘问后才知道竟然是被阮亦羽给划伤的。林父气得硬要去阮亦羽家评理去,一旁的达叔竟也赞同让阮家负上这个责任,林韦诺说不过父亲,只得随着达叔和父亲去了阮家。
  
  阮家离林韦诺家很近,当林父敲开阮家大门的时候,林韦诺一眼便看见了阮家不大的客厅角落里坐着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穿着一条棉布碎花裙,蜷曲着身体,头压得很低,齐肩的头发散落着,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林韦诺便是在那一刻注意到阮凌瑶的。
  
  经过双方协商、交涉,阮家赔偿了林韦诺家五千元钱。
  
  晚上在窗边写字台前温习功课的林韦诺,无意中看见对面楼道口有一个白影闪过。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定睛一看,在黑夜的映衬下,那道白影却格外的显眼。出于好奇,林韦诺走到了架在一边的望远镜旁。由于他的望远镜是用来观看星河的天文望远镜,因此在看近景时需要调整对焦,好在这两年林韦诺已把这望远镜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三两下便调整好了。拿着一看,效果还不错。
  
  是那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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