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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江优赜收回手,表情不变,情绪掩在了低垂的眼睫之后,有些事,他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从来都是如此。
  
  杜霖看他一眼,他知道罗兰在江优赜心里的地位,而且他也知道罗兰一直喜欢江优赜,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但他就是知道江优赜很在意她的死,但又刻意忽略这种情绪,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回去跟来的时候一样,是江优赜开的车,杜霖坐在副驾驶座上,阿一个头太大,只好去后座。
  
  车子一路驶向高级住宅区,这里的道路很宽阔,车辆明显减少很多,去江宅有一段路是上坡,路边有围栏,再过去是类似风景区那样两边都是树林,江宅就处在中间。
  
  两人一直没有做太多交谈,很快车子驶进江宅的别墅,容姨早在门口候着他们了,她也知道阿一会来,罗兰的事江优赜一早就告诉了她,这时她的眼睛红红的,她一直喜欢罗兰,知道她出事难过是必然的。
  
  “少爷,霖少爷。”看见两个人跟阿一一起到来她的眼睛不免又红了起来,她连忙低头用手擦了擦,然后抬起脸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来啦,汤已经炖好了,是霖少爷最爱喝的木耳腐竹汤。”
  
  “容姨。”杜霖叫了她一声,没说别的,江优赜走过去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容姨,逝者已矣,罗兰一定也不希望你为她那么难过。”
  
  他这么一说容姨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嗯”了一声声音就哽咽了,说不出话来,然后看见阿一跟过来,她忍不住半蹲下去摸摸它的脑袋,有江优赜在阿一从不闹,而且它认识容姨,整一个乖宝宝的样子。
  
  “阿一就拜托容姨你了,我们那边不方便带它。”江优赜对容姨说。
  
  “好的。”容姨点点头站起来,对阿一说,“走吧,我们进去。”
  
  才跨进门,江优赜就听到院外传来了引擎声,这是他听惯了的饱满优越的V8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父亲那辆玛莎拉蒂,他顿时怔了怔,慢慢转过身,那辆黑色线形简洁的车在他正对面停下,司机下车走到后座恭敬地用双手打开车门,江优赜的父亲从车里走了出来。
  
  一身黑色的西装包裹着他高大却显瘦削的身体,十分睿智的眼神静静地朝江优赜看过来,总觉得那里面有着尖锐,却又刻意弯起一种微笑的弧度来,不可否认的,江优赜的基因里带有他身上那种独有的优雅,但又少了一种温和,而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却是一目了然的,怎么掩饰都隐藏不了。


  
  “好久不见了,阿赜。”他的嗓音很有质感,听上去冷冷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遥远味道,近似是一种客气的语气,所以即便是带着微笑,也是很淡薄的感觉。
  
  “江叔叔。”杜霖在江优赜转身之前就注意到了,开口唤道。
  
  “小霖啊,你似乎长高了不少嘛,都跟阿赜差不多了。”男人对待杜霖虽然也是一样的语调,但似乎比看见江优赜要更加高兴一点,这句话听来也显得他更关心杜霖一些。
  
  但是杜霖却不以为然,虽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江优赜的父亲,可杜霖对他始终没有什么好感,也许是因为他这种假惺惺的态度让他感觉到很不自在,又或许是因他从不让他接近的古怪脾气——在跟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那个时候他年纪还有点小,浑身脏兮兮的被江优赜带回家,才刚走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看报的男人,男人只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很明显的嫌弃跟不易察觉的蹙眉让他很快就感觉到那是一种嫌恶,像是对他满身脏污的不满,而后他知道了这个男人原来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可是由于第一印象造成的后果,此后这个男人总是离得他远远的,从不接近,仿佛他身上带有某种病菌似的,但偏偏又要表现出很关心他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这样的矛盾让杜霖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很排斥。


  
  “今天这么难得,正好,一起吃饭吧。”男人以他从容的姿态且不容反对的态度轻轻抛下这句话,走到容姨跟前说,“我在书房,一会儿来叫我。”
  
  容姨低下头,回道,“是,老爷。”
  
  男人点点头,绕过杜霖从楼梯上去,走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杜霖说,“小霖,听阿赜说你依然会经常做噩梦,我最近刚好认识了一名很出色的心理医生,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安排你跟他见面。”
  
  杜霖听了他的话显然怔了怔,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回答说,“多谢江叔叔的好意,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我想暂时不用麻烦了。”他礼貌地回答。
  
  “这样啊……”男人摸摸下巴,笑着又说,“这样最好,但是不要逞强,反正你随时可以联系我。”他报以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杜霖。
  
  “谢谢江叔叔。”杜霖点了点头道。
  
  男人又笑了笑,优雅地转身上楼,途中甚至没有看江优赜一眼,他像是压根忘记了江优赜的存在一样。
  
  “汪、汪!”等男人上楼之后阿一突然叫了起来,它在江优赜身边不停地转,像是感觉到了主人过于沉默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江优赜这时淡淡地笑了笑,他抬手拍拍阿一的脑袋说着,阿一蹭过去,以一种很亲密的姿态,像是想逗主人开心。
  
  “我没有想到他会回来,抱歉。”带着点疲惫的神情对杜霖说了一句,江优赜也知道杜霖不喜欢他父亲,事实上除了他过世的母亲之外好像谁都不怎么喜欢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完全不在乎,他向来觉得感情是很多余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也许那是一种累赘,以至于一直以来他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他在乎的只有他的事业,他的名誉和地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也许这就是他的疲累所在,面对那样的男人,而且是作为他的父亲这样一个身份,江优赜并不情愿面对他。
  
  “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杜霖摇摇头,江优赜眼底的疲惫很明显,让他觉得担心。
  
  江优赜又温和地笑了笑,说了一句道,“放心,一会儿在饭桌上把话题带到解剖的课题上,他一定会坐不住的。”这是江优赜难得的玩笑话,他并不期待跟自己的父亲一起进餐,对他来说,那个男人实在陌生得很。
  
  男人严重的洁癖使得他对于任何肮脏甚至只是言谈当中提及到的血污等物都会觉得极度不舒服,但饭桌上显然没有人会有这种兴致去谈论这些事。
  
  “阿赜,他们都跟我说两天前的那场宴会你操办得很不错,可惜你退席太早,他们都是我生意上来往的朋友,你是不是太过于怠慢了?”开头像是褒奖一转却成了质问的话从男人口中说出来丝毫不显得别扭,他像是一个天生就很会挑剔的人,无论别人做什么在他的眼里似乎都显得不够完美。
  
  “是吗?”江优赜却不怎么在意,又道,“下次我会注意。”
  
  男人看了他一眼,表情像是能料到江优赜会是这种不置可否的反应一样,下一刻他的嘴角弯了一弯像是笑了笑,却依然是冷冷的,看不出一丝感情来。
  
  容姨将厨师做好的第一道菜端了上来,男人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开始品味起这道手艺绝佳的料理来,他对吃一向很有讲究,不是一级的料理他从不碰,眼前这道蟹子松菠菇豆腐光看色泽就能够让人垂涎欲滴,尤其是当汤勺舀起一块块剔透如白玉的豆腐的时候,配着浓稠香滑带着蟹香的汤汁入口绝对是一种享受。
  
  坐在餐桌上用餐的只有三个人,菜也是上三份的,因为男人只吃他自己碗里的东西,从来不和别人在一个碗里用筷,而偌大的曾经用来开过晚宴的客厅此时就显得异常空旷,三个人分别坐在一张长桌的两端,这是一张十六人坐的长桌,男人坐在桌首,江优赜跟杜霖则在桌尾两边,不管什么时候,男人都是离得杜霖远远的。


  
  杜霖不吃肉,只吃海鲜和素菜,除了第一道菜,他面前还放着一碗木耳腐竹汤,味道非常好。
  
  “你们刚从警局那里过来,是为了罗兰的事?”男人慢慢品尝了几口后用餐巾拭了拭嘴唇又开口,他的消息向来很灵通,甚至某些时候就算他人不在国内,也一样能掌握到江优赜的行踪。
  
  “是的。”江优赜点头回答,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只能说在这点上看起来他似乎还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想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对他来说一切事物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掌控”。
  
  在他看来,儿子更像是他的私有财产,无论有没有感情,是他的就是他的,一点也差不了。
  
  “罗兰的事警方自然会处理,福生那边这两天就会有人过来找你,接手之后你把所有的账务情况汇总给我,上一任CRIST的CEO跟RTI之间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决,再下去他们的关系迟早要破裂,我们可以趁机准备收购。”福生是江家集团旗下的一家跨国公司,但是总部在旧金山,江优赜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那边的业务,但当时他提出的条件就是让那边的人过来,他并不打算去旧金山。
  
  现在看来,显然在这方面男人已经作出了妥协。

  
  “罗兰是我的朋友,这件事与你无关,至于福生,我说过只要他们过来我就会做。”江优赜抬起眼睛看着桌首的男人,他向来能很平静地面对他做一些交涉,当然他也知道男人很讨厌他这样。
  
  男人眯起眼看着江优赜半响,忽地说道,“你实在很像你的母亲啊……”他话语里微微的叹息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讽刺,无缘无故作出这样的结论来,听这句话似乎还有下半句,不过他却只说到这里。
  
  江优赜每次听到“母亲”这个词在男人嘴里出现的时候眼神就会黯淡下来,他微微皱眉,显然很不满,索性放下筷子站起来道,“我吃饱了。”
  
  江优赜转身上楼,不再看男人一眼,男人若有所思地笑起来,毫不在意他这样的举动,视线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转弯处才回过眸来,从碗里夹起一筷蟹肉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品尝,再喝了一小口伏特加,然后开口说,“小霖,其实事情一味揽在身上没什么好处,对吧?”
  
  杜霖很习惯饭桌上这种父子之间的对峙,他通常之事埋头自顾自吃饭,见男人对他开口,杜霖抬起头来问,“你是在关心他吗?”问题简单明了,他说话不喜欢绕圈子,尤其是面对他。
  
  “呵呵,他可是很在意他母亲的事,可惜他的母亲早就不在了。”没有回答杜霖的问话,男人喃喃地说着,杜霖看不清他此刻脸上带笑的表情,于是暗自撇下仍在隐隐作痛的的头想去试试感应他心底的声音,一般来说稍稍隔得远的距离不会像平常一样让他非常敏感,唐•文森特毕竟只有一个,但是如果集中注意力的话依然能够感应得到。
  
  男人话说完瞥见容姨端着一碗砂锅朝他这边走过来,砂锅有点大,正冒着浓浓的热气,他下意识让了让,一不小心手肘碰到了餐桌边上的叉子,于是“叮当”一声掉在地上,正好打断了杜霖刚集中的思想。
  
  “啊,抱歉,再给我换一把来吧。”男人和颜悦色,容姨放下砂锅之后赶紧弯腰把叉子拾起来,低低应了一句就回去又拿了一把叉子出来。
  
  就在这时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之后似乎听对方说了一句话眉头就皱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他暂时放下手机,对容姨说,“容姐,帮我送一点到书房,我有事要上去办。”
  
  “好的,老爷。”容姨点点头,目送男人上楼,转头看见杜霖微微发怔,不由笑了笑说道,“霖少爷吃饱了吗?”
  
  “……嗯,差不多了。”杜霖点点头,看了看碗里还没有吃完的菜对容姨说,“刚才学长没吃多少,我再给他带点上去。”
  
  “好的,你等一下。”容姨说完又端起砂锅回到厨房,杜霖几口扒完碗里的饭,也凑到厨房里去。
  
  “霖少爷,你吃好了?这是少爷爱吃的海鲜虾贝,刚刚还来不及端上来,你也跟少爷一起再吃一点吧。”容姨边说边把汤加上上好的虾贝盛进碗里,一边对杜霖说着。
  
  杜霖点点头,回答说“好”。
  
  端着饭菜上楼,江优赜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三间,门没有关紧,留下了一条缝,杜霖一只手上有托盘,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江优赜就出现在门口,像是知道一定是杜霖,接过托盘问他,“容姨要你带上来的?”
  
  “嗯。”杜霖跟着他走进去,江优赜的房间很大,里面基本上都是书,没有电视机,只有一台超大屏幕的计算机,江优赜正在用计算机处理一些邮件,他的事情很多,不仅仅是高校的事,还有兼职,现在再加上罗兰的事,也许几天后福生的事情也要找上他,这让杜霖想起之前江优赜父亲说的话来。

  
  江优赜再怎么优秀,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起前几天他生病的事杜霖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刚才我父亲说了什么吗?”江优赜揉揉额角,顺手摘下眼镜,他的度数很深,不带眼镜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但眼镜摘下来之后他那双黑眸却显得更加深邃,甚少有人能看见他这个样子,在杜霖面前倒没什么,看不清楚也就罢了,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江优赜一般不会暴露自己这项弱点。
  
  “没什么,他说到一半就上去忙了。”杜霖把饭菜一碗一碗端到计算机边上空着的地方,自己占了计算机前面的位置,让江优赜坐在书桌边的床上,这样他就可以离菜近一些。
  
  江优赜眼前一片模糊,他用筷子夹起碗里的菜送进嘴里才知道那原来是虾,听了杜霖的话之后也不说什么,而是笑笑说,“这一定是容姨做的,她知道我不爱吃蒜,所以煮出来的海鲜汤里面也绝对不会有这种味道。”
  
  “容姨的手艺其实也很好。”杜霖点点头,用筷子夹了很多鲜滑的虾贝跟鱼翅放进勺子里,然后再一并送到江优赜的碗里。
  
  江优赜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这几天我就要着手安排罗兰的葬礼,车留给你,能不开就尽量不要开,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会回来,知道吗?”只因杜霖开车会被很多声音干扰,就算紧闭车窗也隔绝不了,但并非完全不能开,相反杜霖自己很喜欢开车,但江优赜这么说,杜霖当然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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