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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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若明听罢点点头,又问了朱富手下的阿福和江英,平日里东家是否与人有甚仇怨。那两人皆说朱富为人老实,平素与人无冤无仇,与娘子朱陈氏感情笃厚,未见过他们争执。这段日子只有卖不卖茶铺一事让朱富烦心,旁的事倒没听他念叨过。
朱陈氏在一旁抹眼泪,哭诉着她家相公是如何为人忠厚,茶铺就是他家的命根,相公定是不愿卖,这才与吕思贤起了争执,被他下了毒手。她哭着喊着,又跪地求邱若明为其做主。
正闹着,一名衙役扶着居沐儿进来了。
居沐儿身上的厚布衣染了血,头上有伤,包扎的布巾子也浸着血迹。龙二禁不住仔细看她,她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模样,好像更瘦了些?
龙二看她这般,竟然觉得心里老大不舒坦。
邱若明大声问:“来者可是居沐儿?”
“回大人,正是民女。”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听上去有些无力。龙二有些恍神,想着好像很久没听到她说话了,还是她原本精神的时候声音好听。
“居沐儿,此乃衙堂之上,本官正在审理今夜里福运来客栈朱富被杀一案,你且说说你为何会在命案现场?”
居沐儿点点头,把琴铺找她帮忙,活儿多干不完回不了家,于是订了客栈打算在那儿住一晚的事都说了。
邱若明听了,招来衙役,让他去传仙音琴铺的人过来问话,看居沐儿所言是否属实。
衙役领命走了。邱若明又问居沐儿是否认识朱富,居沐儿答不识。他又问她是否认得吕思贤,这次居沐儿点头说认得。
邱若明略一沉吟,又问:“居沐儿,吕思贤是案发后第一个发现你的人,他说你手上拿着匕首,晕倒在朱富身旁。你且说说,你若是不识朱富,为何会进到他房内?你手持的匕首,正是令朱富毙命的凶器,这你又该作何解释?”
居沐儿惊讶地张大了嘴:“我拿着匕首?”
“正是如此。”
居沐儿摇摇头,皱眉咬着唇思索起来。她不说话,惹得邱若明一拍惊堂木,喝道:“居沐儿,答本官的问题!”
龙二皱起眉头,看着居沐儿困惑又惊慌的脸,很不满邱若明的语气。不就是晚答了你一会儿,至于大吼大叫的吗,一点耐心都没有,还审什么案?
居沐儿被邱若明一喝,吓了一跳,她张了嘴正待说话,邱若明已然抢先又喝:“定是你眼盲认错了房门,误入了朱富房内,朱富醉酒不辨来人,举止轻浮,你慌乱之下,便与他缠斗起来,你用匕首将他刺成重伤,而他拼了最后一口气用桌上的茶壶将你击晕。”
居沐儿惊得用力摇头,这编的是哪一出?
可一旁的朱陈氏已然将邱若明的推测听了进去。居沐儿刚大声道了句“大人,凶手另有其人……”话还没说完,朱陈氏已激动地扑过去将居沐儿推倒在地厮打起来:“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原来是你杀了我相公。”
居沐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一转眼就被打了好几拳。
龙二大怒,手一指,李柯已箭一般跃过去,将那朱陈氏提了起来。龙二大喝一声:“撒什么泼,也不看看地方!”
邱若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不是他这府尹大人该说的话吗?
龙二很不客气地回视了邱若明一眼。他知道邱若明是有心试探,看看居沐儿是否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可试探一下便好,他老半天不让衙役把那泼妇拉开是要怎的?这么欺负一个盲眼弱女子,他这为人父母官的也好意思?
此时衙役已将居沐儿扶了起来。居沐儿道:“大人,凶手另有其人。民女原是想去前堂找小二哥讨些热水喝。路过那天字六号房,听得开门声和一声男子惊叫,他只喊了个‘救’字便被人捂了嘴拖了进去。民女当时下意识朝那边转了头,那凶手便认为民女看见了什么,便将民女也抓了进去。民女求他饶命,道明自己眼盲,识不得他,之后他便将民女打晕了。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民女确是不知。”
邱若明点了点头,敛眉深思。其实他并不认为凶手是居沐儿,虽然双方缠斗,一方中了两刀后拼命将另一方击倒,自己最后也失血过多而亡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朱富身形高大,肌肉结实,要让居沐儿连刺两刀,刀刀入骨,这不太可能。
“吕思贤。”邱若明一声喝。
“草民在。”
“适才你可看见,那居沐儿并无杀害朱富之力?”
“大人,草民不认为居姑娘是凶手。适才草民说过,朱老板和居姑娘草民都是认得的,就是因为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才会拿了匕首察看。不料被人看到,草民才会被误认为是凶嫌。”
邱若明哼道:“那你刚才可曾听清了,朱富的伙计和家人都道,你欲替东家买下朱富的茶铺,而朱富一直不愿卖。你今日约他,是谈此买卖不是?”
“确是。”
“你多次相商,买卖谈不下来,心里自是积怨难安。这日夜里寻见了朱富,想起白日里买卖谈得不顺遂,他酒醉失控,与你言语不和,你急怒之下将他杀害,又巧居沐儿经过,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打晕,欲栽赃于她。若是定了她有罪,你便能脱身,若是本官明察,看出杀人并非她所为,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安排好一切,本想装成发现现场的第一人,怎料这时忽然有人出现,目睹一切。你功亏一篑,被当场缉捕,是不是?”
邱若明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悄悄打量着众人的神色。朱富的两个伙计一脸悲愤,朱陈氏一直在掩面低泣,住户梁平和客栈小二神色如常。而端坐一旁的龙二爷只认真看着众人的神情,面上无波。
邱若明这番话惊得吕思贤连连磕头:“大人,事实并非如此。白日里朱老板已经答应将铺子卖给龙府了,我们是将买卖条件谈定才分的手。”
吕思贤此言一出,朱富的两个伙计和朱陈氏都大惊失色,连声嚷嚷这不可能。
邱若明与他们确认朱富是否有说愿意卖铺子,那三人皆摇头道朱富不愿卖。邱若明又问龙二今日是否听得吕思贤来报说买铺子的事已谈定,龙二摇头,道这不是小买卖,吕掌柜没把所有细节都敲定是不会来报他的,否则被他三言两语问倒了,便是吕掌柜的不称职。
吕思贤这时赶紧道:“确是还有一事未定。朱老板只说铺里还有两个常年跟他的伙计,他将铺子卖了,还得跟他俩说一声,看他俩是愿意跟着龙家干活儿,还是愿意拿银子自己谋生路。他说明日给我消息,没料到夜里却发生了这等事。”
邱若明问:“这事可有第三人知道?”
吕思贤一愣,他是在等消息,所以没跟别人提起。而朱老板那头,依如今堂上情形看,想是也无人知晓此事。吕思贤心知无论人证物证,皆对自己不利。他面若死灰,只得磕头道:“大人明察,小的确实没有杀人。”
邱若明沉思,这案子虽然可以这般推测,但还是有疑点。他有些抓不住头绪,堂下相关人等,除了吕思贤,个个看上去都是清白的,没有动机,没有嫌疑,也都有相关人证证明。
只有吕思贤嫌疑重大!
可到底哪里不对?
“大人。”这时候龙二开口了,“龙某只说一桩事。”
邱若明看向他,龙二直视过去,继续说道:“要说到动机,吕掌柜每年帮龙某名下茶庄赚的钱银,能买下二十个祥富茶庄不止。那祥富茶庄于龙某不过是个添彩头的事,龙某并未斥责吕掌柜要求他定要成事。如此说来,若是一个掌管着全京城最赚钱的多家茶铺的掌柜,稀罕一个小茶铺到一怒杀人,龙某倒觉得那样才稀奇。”
邱若明心知他说得有理,正苦思,这时外头跑进一捕快,凑到他耳边亟亟说了几句。原来适才他们所说的那些行踪往来,捕快都出去查了。琴行的、客栈的、酒楼的,还有各人家里都被问了话。这捕快集了大家的消息,回来报与邱若明听。
堂下那些人所说的,都是实话。
只有吕思贤的话,没人能够证明。
没人能证明他不是凶手!
这时居沐儿忽然道:“大人,民女可否与吕掌柜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