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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节

    一
    新任公安厅长南振中铁青着脸冲钟成两手一摊:“缺人?缺人你自己找去!”一句话把钟成顶到了南墙根。
    见钟成闭口不言了,南振中内心略有内疚,起身往钟成的茶杯里续满热水。
    钟成皱着眉头说:“厅长,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铁公鸡下蛋一毛不拔的事全让我摊上了,我咋就这么倒霉。”
    南振中哈哈大笑,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谁不知道你钟成肚子里道道多,还有能难倒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把队伍弄得已经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信息掌握得很准确嘛。”真相被揭穿,钟成讪讪地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解决。我想让我的特别侦查队员每人手中有个‘警务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战斗力。”
    “目前我正在做这个大项目。南疆作为反恐前线,我会优先考虑的。”南振中坦诚地向钟成透露。钟成刚要催促什么时间到位,南振中神情严肃地说:“我这儿刚截获一份情报,代号‘黑鹰’的家伙最近从境外潜入新疆了,可是,此人很狡猾,突然中断了所有通讯,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得知“黑鹰”入境,钟成的眼前立刻晃动着“司马义”和“卡斯木”这两个从境外派遣进来的恐怖组织头目。三年前,他们先后分别潜入南疆,在一个方圆百里的无人区秘密先后组建了两个恐怖训练基地,并成立“东突厥斯坦伊斯兰组织”,在南疆大肆制造杀人、抢劫等恐怖事端。南疆警方是通过一个抢劫运钞车案,才发现这伙人行踪的,继而端掉这个隐藏了一年零九个月的恐怖组织基地。每提这事,钟成都特别懊恼,恐怖组织基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存活了近两年,这真是他的奇耻大辱。钟成痛定思痛,对以后的侦查工作提出“主动进攻,露头就打”的八字方针,这一提议得到了南振中的支持。他望着静静的窗外若有所思地问:“他是什么来头呢?又能藏到哪里去?”
    “依我之见,藏到你南疆去的可能性比较大。”南振中的目光也看着窗外,仿佛那个“黑鹰”就在窗外的某处蹲着。
    钟成坐不住了,他的思绪已经从伸手要人才经费转移到了如何与“黑鹰”交手,瞬间,钟成有了新主意,决定不再跟南振中磨嘴皮,他要行动了。
    南振中喊住着急着要离开的钟成。“公安厅准备配一名得力的副厅长,你钟成在南疆当局长已经五年了,无论资历还是政绩都属于被考察的对象。我真心希望在公安厅公示副厅长人选名单时,能看到你钟成的大名。对此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我听听?”
    钟成憨憨地一笑:“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
    二
    位于南疆中部的博斯坦市静静地躺在夜的怀抱里,似乎已经睡去。
    两个男人出现在一条小巷里,他们当中一个脚步轻,一个脚步重,脚步轻的人右腿略瘸。拐出小巷来到僻静的街上后,他们站住不走了。这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出租车驶过。“就在这儿杀人?在街上?”五短身材的亚生急切地问身材瘦削的西尔艾力。
    西尔艾力轻蔑地看了亚生一眼,然后警惕地四下望望。
    亚生仍然挑衅道:“球,你说你在境外培训过,你上过战场,可我看你也就那么回事。”西尔艾力却不言语,但是这次他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了,那只手对着一辆正在行驶的出租车挥了挥,于是,出租车开着大灯向他们迎面开来。
    看见西尔艾力拦车,亚生兴奋起来了,他问:“劫出租车?然后杀了他?”
    西尔艾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然无语。
    出租车开到西尔艾力面前,他用力拉开车门,自己坐进后座,然后用目光示意亚生坐在副驾驶座位。
    “两位去哪儿?”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打着招呼。
    西尔艾力在后座冷冷地回答:“不远,往前开几公里就到了。”
    司机没有看到西尔艾力那双冷冷的蓝眼睛,只觉得深夜里搭车的这两个男人有些怪异,他们既不像外地人扛着行李,又不像当地居民表情随意,他们周身透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劲儿。想到这儿,出租车司机仿佛预感到什么,后悔不应该停车,他的收车时间已到,本想回家的,可是看到有人招手,他想再挣一点辛苦钱。
    亚生重重地把车门关死了,司机终于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说了声“好的”便挂挡提速,向前开去。越往前开司机心里越发毛,他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于是,“吱”地一声把车停住了,他对两个男人说:“你们下车吧,我不拉了——”
    司机后面要说什么话,谁也不知道了,随着“叭”的一声枪响,不知姓名的司机倒在血泊中。
    西尔艾力那支黑洞洞的伯莱格9毫米手枪冷冷地顶在司机的耳根子后面,子弹从司机的耳根子方向穿过他的头颅,司机的大脑神经突然中断,他就那样保持着一种驾驶的姿势,人却死了。他最后留下的声音像是被寒风吹落的树叶,一片一片的,遁入飘渺的黑暗之中。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亚生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兴奋起来,他佩服地盯着西尔艾力说:“他死了,他现在是一个死人了!”
    西尔艾力镇静地收起短枪,他很满意这个结局,以后,无论亚生是不是服从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晚亚生亲眼看到了他冷血残忍的一面。他相信亚生那张嘴会很快把杀死司机的场景夸张之后在同伙中间传播,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亚生扑到死者身上,翻死者的衣袋,从中翻出一把零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西尔艾力推门下车。他佯装解手,四下看看无人,然后拉开前车门,一屁股坐在死者身上,发动引掣,把出租车开到更偏僻的郊外。
    “这是一个理想的去处。”西尔艾力停下车来,看看身子底下的死尸,对亚生说:“把他弄下车去。”
    亚生照办了。
    西尔艾力冷冷地问亚生:“会开车吗?”
    “坐牢以前偷开过生产队的拖拉机。”
    “今天咱们练练车技。”于是,西尔艾力把出租车倒退到离死尸五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一加油门,让汽车从死尸身上辗过去。做完这一切,西尔艾力把车停下来,招手说:“你来开。”
    亚生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刺激,他学着西尔艾力的样子,开车从死者身上辗过去。这样如此反复,在死者身上辗了四五遍,直到西尔艾力喊:“行了,该走了。”亚生才觉得过够了瘾。
    西尔艾力命令道:“把汽油浇到他身上!”
    于是,死者和出租车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一同化为灰烬。
    三
    整个新疆大学里,数王路最悠闲。他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九十公斤,强壮得只剩下胸大肌。他今年二十五岁,是新疆大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同时担任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早在夏天还未到来时,他就被前来招收公务员的国家信息中心率先选中,他的女朋友马天牧也被国家某部委的一家报社优先挑中,只等硕士证书一到手,俩人即将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奔赴首都北京工作。命运的轨道直直地、顺畅地向前方铺展开,王路没有任何烦忧的事,整个夏天都沉浸在阳光灿烂的前景里。
    在钟成没有出现之前,王路对自己无所谓满意,也无所谓遗憾,因为一切都还未开始,前途宽广无边。等待的日子里,王路常常在学校的拳击馆寻找胆怯的对手,按说,敢进拳击馆的人都不会胆怯的,但王路对打斗对手的要求很高,对方略有犹豫或迟钝都被他判断为胆怯。马天牧则常常是简易看台上最忠实的观众,她每每用欣赏的目光看王路的一举一动时,都会感叹道:王路那四处挑衅的样子最有魅力。
    那天中午王路大汗淋漓地从拳击馆出来向学校食堂走去时,尚不知道钟成正在前方等着他,他的人生即将被一个陌生男人改写。
    新疆大学的教务主任了解了钟成的选人用途后,慷慨地把一大堆学生档案摞在他面前,让他自己挑。钟成和反恐一队队长陈大漠挨个地翻看档案。
    午饭时间到了,热心的辅导员老蒋提出请他们到外面吃手扒羊肉。钟成和陈大漠的脑海仍沉浸在档案背后的那一张张年轻生动的面孔里,他对辅导员建议说:“别去了,浪费时间。到食堂随便吃点算了。”
    仨人一路聊着,进了闹哄哄的学生食堂。
    这时,王路大汗淋漓地进了学生食堂,他向买饭的队伍扫了一眼,很准确地就捕捉到了正在四处寻找他的女朋友马天牧的目光,她已经排到买饭的队伍的中部。王路扬起手来示意一下,向她走去。
    突然马天牧所在的队伍出现一阵混乱。原来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加塞到队伍里。另一名男生趁机另起一队,手里敲着饭盆,高声喊叫:“大家都听着,以我为准,都站好了,谁不排队,就把谁揪出来。”
    这些小把戏当然也没有逃过王路的眼睛,他走出队伍,迎着那个大声喊叫的男生走去,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说:“就是你小子在这儿瞎起哄,排队去。”
    那个男生恼怒极了,回头一看是王路,顿时改换态度,他讨好地说:“哎呀,是王路啊,你也来排队啊?这样吧,你坐着去,我帮你打饭。”
    王路一呶嘴,低声说:“我再说一遍,排队去!”
    那个男生无奈地灰溜溜到队尾排队去了。
    其他学生见状都纷纷指责那两个插到队伍里的男生,但他俩装作不知,仍然往队伍里挤。
    王路走上前,拍拍两个加塞儿学生的肩,头一歪,大拇指往后一勾:“怎么,耳朵背吗?后边排队去!”
    两名小个头男生被王路提着衣领,非常狼狈,王路放下他们后,两手一拍,正色道:“如果再有下次,看我不打出你的屎来。”
    钟成津津有味地看完王路收拾这两个小子的过程,他问辅导员老蒋:“这小子挺火暴的,刚才好像没看到他的档案,哪个系的?”
    老蒋如数家珍地说:“他呀,是大名鼎鼎的王路,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人家的档案已经被国家信息中心审过了,现在存放在人事处呢,是俏货。”
    王路这顿饭吃得颇有些得意,马天牧完全是一副被征服的样子处处顺从他。他心里明白,就是因为铲了那点事呗。其实他没觉得什么,是马天牧崇尚英雄和正义的理念在作怪。
    就在王路饭碗一推,嘴一抹,准备对马天牧说拜拜的时候,钟成悄无声息地凑过来,他坐在王路对面,笑嘻嘻地问:“同学,吃饱了?”
    “什么意思?”王路戒心十足地反问对面的陌生人。
    老蒋及时靠过来,向王路介绍说:“这是南疆公安局的钟局长,想跟你交个朋友。”
    王路礼节性地向钟成点点头,意思是我听懂了,但从王路的眼神里,钟成读到的是“不咋的”这三个字。钟成明白,就凭自己其貌不扬的外形,要想让眼前这个大学生对自己服气,得动点脑子才行。
    钟成说:“听说你是毕业生里最优秀的,我很想听听,你有什么强项?亮出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在王路这个年龄,没事还想往前冲呢,遇到叫板的了,他的好胜心被一百倍地挑斗起来。“我的强项吗,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爱攥个手劲什么的,怎么样,想试试吗?”


    看到有人要比试攥手劲儿,食堂内顿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他们起劲地嚷嚷着“开始,开始”,还有学生摩拳擦掌地站出来充当裁判。
    自封的裁判们口令一下,钟成和王路立即进入比赛状态。两人的手越攥越紧,脸全憋红了。
    三分钟!五分钟!王路明显吃不住劲了。他原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钟成拿下,但是,钟成的手劲出奇地大,竟然把年轻健壮的王路拿下。
    围观的学生一阵欢呼。不知是因为钟成赢了还是王路输了。
    王路狼狈地活动着被攥得发紫的右手腕,不服地抗议道:“再开一局。”
    钟成笑吟吟地一点头:“随你。”
    王路提议要跟钟成二百米赛跑。钟成欣然接受挑战。
    二百米赛程是王路的杀手锏,此刻他的嘴角向两侧拉动一下,但没说什么,心里却响亮地说:看我不跑死你!
    比赛开始了,只见王路和钟成“嗖”地一下,跑了出去。王路的短跑速度极快,平时,他的二百米短跑的成绩是二十二秒,钟成被王路远远地甩在后头。他奋力追赶,毕竟是人到中年体力不支了。
    王路得意极了,临近终点时,他反而不跑了,骄傲地站住,等着嘲笑追赶上来的钟成。
    钟成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王路嘴里刚喊了一声“喂——”谁知钟成就跟没听见似的,“刷”地一下经过王路身边,抢先跨过了终点线。古老的“龟兔赛跑”的故事被重温了一遍,全场一片哗然。然而,围观的人谁都没想到钟成在冲出终点线后,并未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往前跑去。看他那意思,赛跑还没结束。
    王路站在原地等着钟成把一圈跑完,他天真地认为,钟成是输不起才这么干的。
    眼看钟成跑完了一圈,经过王路身边时,脚步仍然没有停下来。王路才意识到钟成正无声地跟他较劲,想跟他进行一场非常规赛跑呢。
    “跑呀,跑呀!”学生们都在起哄,并为钟成鼓掌,王路不得已只好在围观学生的一片哄声里,继续追赶钟成。很快,王路追上了钟成,并排时,他对钟成说:“嗨,算你赢行不行?”
    钟成根本不理他,很执著地一味往前跑,王路心一横,说:“好吧,满足你,陪你玩。”又跑了一圈,钟成仍然不停步,王路追上他问:“你怎么还不停呢?”


    钟成抹一把汗水,甩在地上,用铁定的语气说:“跑二十圈才算完。”
    王路咬着牙问:“你脑子有病啊?”
    钟成回答:“没办法,我是A型血,做事一根筋。”他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绕一圈,王路追在后面,渐渐不行了。
    钟成坚持跑完了二十圈,王路的强项是短跑,不是长跑,他是凭着青春的资本与钟成赛跑,比赛结束时,他落后钟成半圈。
    钟成脸色灰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为了弄住这个骄傲的青年人,他今天算是拼命了。
    四
    比赛结束时,已近黄昏,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两个气喘吁吁的人。
    陈大漠送走辅导员老蒋,一晃一晃地从黄昏里走来。王路这才认真地注视起像影子一样随行着钟成的大高个。陈大漠这种脸型他见过,在天山脚下的巴州一带的蒙古族人都是这种面孔。陈大漠走到王路面前,坦言道:“我们到这儿来是挑选警察的,通过今天下午的较量,我们对你很有兴趣。你想过要当警察吗?”


    “当警察?”王路的思维刷地一下,回到了少年时代曾经做过的梦。
    王路出生在新疆,小学是在乌鲁木齐度过的。名声显赫的爷爷从部队离休后,执意要回山东农村老家过田园生活,并且固执地把孙子王路带在身边,他说:“我现在把他带到农村的目的,是为了将来把他送回新疆。”王路的中学和高中时光都是与泥土为伍,直到考上新疆大学,他才回到父母身边。在他眼里,爷爷是个响当当的硬汉,父亲也是,他认定自己将来也是硬汉。所以,他从少年时代就做着英雄梦,也无数次地设想将来的职业不是当兵就是当警察,因为只有这两个职业才容易成为英雄。可是,在他填写高考志愿书时,却没有选择军校或警院。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爷爷还是父亲,都是他面前的一座山,今后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他们的高度。如果选择与他们相同的职业,自己这一生都得爬山。他要另起炉灶,挑战自我。
    “想还是不想?儿子娃娃痛快点!”陈大漠不动声色地追了一句。
    那边,钟成的喘息声已复归正常,他从侧面盯着王路,王路感到了他目光里透出的锐利。王路意识到,如果此刻自己要是说“不”,那么,钟成肯定要瞧不起自己了。


    钟成用他那双潮乎乎的大手使劲地跟王路握了握,向他传导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力量。他的声音很磁,透着男人特有的浑厚劲儿。王路暗想,一个男人是否真正有力量,跟他的年龄和经历有直接的关系。他不知道钟成这种男人有过怎样丰富的经历,但他羡慕眼前这个外形土包子似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霸气和自信。
    钟成斩钉截铁地说:“不当警察你就瞎材料了,跟我走吧!”
    这一招绝!只是,从小到大王路还没见过哪个人能指挥动他。除了爷爷和父亲!
    陈大漠友好地拉了王路一把说:“站着干什么?走啊,提档案去啊!”看他那意思,王路已经是他的手下,就得听他调遣。
    “凭什么?”王路心里不服,他突然来了灵感,很想给陈大漠来个“缠腕”动作,试试他的身手。如果一个警察连一个平头大学生都打不过,凭什么要跟他走?想到这儿,王路已经左腿上步贴近,突然来了个右勾踢,扫陈大漠的左腿。陈大漠毫无准备,但他将计就计,左腿略一提膝,将王路的右腿勾住,把他摔倒了。王路爬起又飞起右鞭腿,陈大漠一个垫步前腿正蹬,把王路堵了,紧接着又一侧踹腿,控制了王路前腿的提膝攻击,并突然近身用侧胸把王路撞出三四米,王路差一点倒地,这还不算完,陈大漠又腾出右手,来了个“锁喉”动作,王路眼看着要“死”,他奋力解脱之时,陈大漠突然笑哈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评价说:“动作挺利索嘛,可惜都是花拳绣腿。”

    王路立刻对陈大漠刮目相看。如此沉默的人,竟然是高手。
    钟成的煽动很成功,王路几乎热血沸腾。就在他想要冲动地表达什么时,钟成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南疆地区博斯坦市公安局局长杨青山打来的:“钟头儿,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在距离依干其乡八十公里处,发现一辆被焚烧的出租车,同时发现一具被焚毁的尸体。”
    钟成命令道:“你勘查仔细点,有线索随时向我报告,我现在就往回返。”
    钟成接听手机时,脸色很不好,王路察言观色后认定,南疆一定出了什么事。果然,钟成收起手机时,对陈大漠使了个眼色:“他的事做个了断,然后马上回南疆。”
    听了钟成的话,王路竟然产生些许失落感。他在钟成和陈大漠身上刚刚找到些令他莫名激动的感觉,结果,南疆一发生什么事,钟成就把王路丢到一边,可见,自己在钟成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什么都不是。王路希望钟成能认识到他身上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潜能和价值,他想展示自己。
    可是,钟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走在王路的前方,像一个显著的路标。王路不由自主地跟着钟成的背影向前走去,他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了追随钟成的历程。

    当钟成和陈大漠翻开王路的档案时,却为难了。王路的父亲在新疆大名鼎鼎,而且是钟成一向敬重的领导,要是换了别的大学生,钟成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可王路的身份太特殊了。陈大漠试探着问:“要不,就算了吧?”
    一听说“算了”,王路倒不干了,他问钟成:“怎么?被我父亲吓住了?他是他,我是我,各走各的路。从小到大,他没过问过我的事,现在也一样,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王路的态度倒是让钟成欣慰,可这究竟不是件寻常的事,钟成决定把矛盾交给王路自己去解决,他说:“就我个人而言,非常看好你,但你必须征得你父亲的同意,我才敢接受。”
    王路说:“那你就等着我来报到吧。”
    五
    本来,马天牧已经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行装,只等与王路比翼齐飞,结果是王路中途变卦,非要当警察不可。王路做好了跟她分手的准备。
    “你说变就变,起码跟我商量商量嘛。”在这件事情上,马天牧认为自己有资格指责王路。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王路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丝毫的歉意,“我已经选择了,你也有重新选择志向的权利。如果你坚持走,我高高兴兴地送你;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一起到南疆。”
    王路说的都是硬话,全然把几年的恋情搁到一边。他还强调说:“我这样做是不想在以后从你嘴里听到‘后悔’两个字。”
    马天牧气得脸都青了。她原指望王路能对她说几句软话,但王路把事情做绝了,他始终没有向她道歉。王路想,警察这个职业并不丢人,甚至是高尚的,为什么要对她道歉?
    在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在众多男生的关注下,马天牧骑虎难下了:顺从王路,自己没面子,而且丢了事业;离开王路,可能成就了自己的前程,但失去了所爱的人。
    马天牧沉默了两天,她希望这两天的痛苦能唤起王路的爱情,与她一同双双赴京。她用心期待着。但她的心始终空落着。王路没有回头,他忙着与男生们海吃海喝,叙旧道别,仿佛马天牧根本不存在,仿佛他们的爱情从未发生过。
    王路到学校人事处办了手续。

    马天牧也不动声色地打好行装。
    这时候,俩人中如果有一人说句软话,他们肯定会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都期待着对方主动。终于,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
    马天牧快刀斩乱麻,在拿到硕士毕业证书的那天,抢先离开王路,独自乘坐火车去了北京。王路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她想给王路留下揪心的疼痛,因为她是揪着心走的。
    王路了无牵挂地踏上从警之路。他把疼痛埋在心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欠马天牧的,在南去的列车上,他曾后悔过:就凭这几年的感情,怎么也应该送一送马天牧。
    六
    警官培训基地坐落在四面环山的一个山坳里。天刚蒙蒙亮,王路就起床了,准确地说,他昨夜根本没睡着。
    一夜无眠的王路,在黎明时分悄悄出了宿舍。他独自来到教室门前,默默品味着贴在墙上的宣传语,这是两条令他过目难忘的宣传词,也惟有在军营或是警营这种地方才会出现。第一条:“在这里会有你的梦想和希望,也可能会有彻底的失望和沮丧。它青睐强者,淘汰弱者。如果你认为自己意志足够坚强,体格足够健壮,来吧,南疆特别侦查队欢迎你!”第二条:“我们的侦查员在面对痛苦、苦难和人类极限时仍然保持着敏锐的反应。”


    封闭训练的日子是枯燥的。王路每天接受的是准军事化培训,每天上午是理论学习和政治学习,下午和早晨是实际操作技能的培训。
    一年中,在基地的练车场上,王路已经熟练地掌握了“180度原地调头训练”、“180度倒车调头训练”,“别击顶撞训练”、“超速极限驾驶训练”、“接龙绕桩训练”、“越野极限驾驶训练”、“交叉绕桩训练”都成了王路的拿手好戏。他已经练就了开车如飞的本领。
    在基地的射击场上,王路接受了多项军事技能的训练。因为他动手能力强,他很快就掌握了各种短器械,比如国产92式9毫米手枪,92式5.8毫米手枪,比如95式5.8毫米短突击步枪、AK74型突击步枪、92式12.7毫米重机枪、87式35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基本操作程序,而且熟练掌握了这些枪械的拆装技能。
    与此同时,王路也全面接受了各项体能训练。像“擒拿格斗技术”、“战术移动练习”、“警棍防卫技术”、“山地作战训练”、“水沟马拉松训练”、“潜水负重训练”“沙漠生存训练”等特殊项目的训练,王路都一一经受过来了。他每天都像死过一回似的,他想,既然连死亡都经受过了,以后,还有什么样的门槛迈不过去呢?
    王路的种种良好表现,被校方及时反馈到钟成那儿,钟成不动声色地批复: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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