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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三赋使命玩潜伏下篇

  
  我蔫头耷脑地去了老板的办公室,不出所料,接受了一通开天辟地、旷世难逢的责骂。从工作态度到为人处世,从工作业绩到人品性格,从工作能力到人情人性,从尊老爱幼到孝敬双亲,我被批得七窍流血、体无完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办公室遭遇的挫折也严重影响了我的潜伏大业。我被老板骂得回到家还一直找不着北,甚至还被骂出了抑郁症的前兆——失眠。
  
  我辗转反侧到半夜,越睡越精神,恼怒得只想大吼大叫。我怕再躺下去,我会拿“你妈贵姓”的肥臀把自己捂死,只好起床出屋晃荡,没想到房东正在看球赛。他把声音开得很小,所以我在屋里一点儿也没听见。
  
  要说这是一个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当时的我是生理机能正常的我,我一定会舍弃睡眠,坐下跟他一起看的。
  
  当然我若跟他一起看球,“看”不是目的,目的是“说”。一来可以拉近关系,二来可以套问虚实。但是当时抑郁症前期的我,万念俱灰人生苦短的我,居然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像个亡灵一样飘飘回屋了。
  
  第二天等我醒过味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难得的一个天赋的机会。
  
  错误既然已经酿成,除了真诚悔过之外,还必须想办法补救。
  
   我一边上班一边查看体育新闻,有什么不明白的典故就赶紧百度。终于,一天的工作完成的同时,我也死记硬背下了“老特拉福德球场”、“欧洲冠军联赛1/8 决赛”、“曼彻斯特联队”、“AC米兰”、“老帅弗格森爵士”、“飞靴门”等专业词汇,带着一脑子的人名、地名、事件名回家了。路上我怕忘了,还一直在嘴 里叨咕,就跟骆驼反刍似的。
  
  我个人感觉,房东应该是喜欢小贝的。理由如下:
  
  我说过,他不是很经常出来看电视。到目前为止,我碰到的唯二的两次都跟小贝有关。
  
  我感觉上次跟他一起看CCTV5小贝短片的时候,气氛相当伤感而凝重。我当时为了跟他搭话,偷眼打量过他几次,他看得可专注了呢。
  
  小贝除了当球星之外,不是还在时尚界混得风生水起嘛。就我对房东的观察,他应该是紧跟时尚潮流的所谓潮男。
  
  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和能力再去了解其他球星了,临时抱佛脚,只能从小贝下手。他就算不爱小贝,最起码也不恨吧。


  
  于是,我在网上找到了前几天那个小贝短片的文字稿,并且很阴险地背下了其中最煽情的一段。
  
  要知道,跟房东搭话比裸体在街上搭车还费劲,我几乎黔驴技穷。这次我要变主动为被动,让他跟我搭话。哈哈,跟我斗?
  
  下了班,我顺利地回到家,在门口酝酿了一下情绪,带着饱满的热情和激昂的精神面貌,操着一口县城播音腔,一边朗诵一边进屋了。
  
  “最哎……好的时光,最哎……坏的时光,都哦……曾在这里,他永远……当成自己家啊……一样的地方——老特拉福(升调)德(短促有力的)!”
  
  我一边换鞋,一边探头往里看,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我继续唱道:“有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些红(二声带颤音)色的年代,他最好的伙伴们,曾经就在身旁(舒缓的低沉的);有的时候,他,又会利用一切机会, 来看看老朋友哦(降调)。他们都(拉长音)还在曼联,只有你呀……只身漂……泊(如泣如诉的)……有的时候,他,又会突然(急促的惊喜的)出现在看台上, 为自己从小就支持的球队——曼彻斯特联队(深情的),像个球迷(二声带颤音)……一样地欢呼。”
  
  我都快把自己给朗诵哭了,里屋却还是鸦雀无声。
  
   我的耐心和文艺情绪就快用完了,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朝着房东的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像在摆头的风扇一样,几乎是嘶吼着朗诵道:“贝影远 去,贝影又近,人(升调),总是喜欢感怀……人,也总是喜欢留……恋……回来吧!你,走了七年,2010年3月10日的……老特拉福(升调)德球(大换 气)场,那些真情(真挚的发自肺腑的)等待你回家(召唤的蛊惑的)的人们,会一如……往……昔……”
  
  我的嗓子破音了,尖利的噪音通过我左右晃动的脑袋,产生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让我自己都不寒而栗了,里面的人却还是纹丝不动。
  
  我真是佩服啊,你不被感动出来我料到了,但我没料到你居然能不被雷出来!恼羞成怒的我,恶向胆边生的我,再也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跨步就来到那两扇门前,左边敲一阵,右边敲一阵。
  
  回应我的,除了敲门声的回音之外,就是亘古不变的无边的宁静!
  
  房东——他——不在家!

  
  我只好一边吐血,一边给自己煮方便面。
  
  我内心埋怨道:该出去的时候不出去,不该出去的时候瞎出去。不老实在家待着,绕哪儿乱溜达什么?
  
  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出演怄气独角戏。爱好表演的人可以没事的时候来上一段,绝对过戏瘾。
  
  话说我正一边就着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的红油羊肉,一边吃方便面呢,房东回来了。他手上拎着一个纸袋。
  
  房东看我在客厅,而且我的眼神想要杀生,他只好朝我点点头。
  
  我正在气头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就问:“你去哪儿了?”
  
  房东明显一愣,那表情像在说,有没有搞错,我才是房东!
  
  但是他的涵养还不错,没有暴怒,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出去了。”
  
  又是废话,我整个是一个废纸篓子。
  
  我想发怒却找不到渠道,只好把憋屈发泄到饮食上。我“吸溜吸溜”地吃面,故意用面汤把嗓子眼儿咂得直响,以显示内心的强烈不满。
  
  房东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可能在怀疑我已经疯了。

  
  然后他就默默无语地打算走回自己房间。
  
  我明显地看到,他是贴着电视墙走的。
  
  我在心里反省自己刚才的表现,太冲动了,太浮躁了,赶紧在心里提点:稳住,稳住。
  
  就在房东眼看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开口了。
  
  “你昨天晚上看的什么球?”我状似家常地问道。
  
  “足球。”房东说。(我的牙齿在咯吱作响。)
  
  “什么比赛?”我继续追问。
  
  “欧冠。”房东说。(我脖子上的青筋在显露。)
  
  “谁跟谁?”还是直截了当舒坦。
  
  “主队跟客队。”房东说。
  
  我一口恶气直沉丹田,“去你的”的首字母口型都做出来了,又生生忍住了。
  
  “到底是哪两个队呀?”我很羞耻,但是也只能下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房东说完就关门进卧室了。
  
  问苍天,遭此奇耻大辱谁能善罢甘休?
  
  问大地,受此赤裸鄙视谁能一笑而过?
  
  我腾地站起来,一个芭蕾大跳到他门前,把之前背诵的新闻和专业词汇泼洗脚水似的往他的门内猛泼。
  
   “谁说我不知道?昨晚直播的是欧洲冠军联赛1/8决赛的一场重头戏,英超豪门曼彻斯特联队在主场老特拉福德球场迎战意甲豪门AC米兰队。这场比赛最引人 关注的地方就是贝克汉姆在七年之后,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以对手的身份重回老特拉福德。2003年的时候,他因为‘飞靴门’事件和曼联队主教练老帅埃里克斯? 弗格森爵士闹翻,离开了曼联。这次故地重返,小贝获得了主场球迷热烈的欢迎,甚至有球迷打出横幅,欢迎贝克汉姆回家。”我一口气背下去,生怕一打断就再也 接不上来。
  
  背诵完毕,我正站在门口喘气,房门便在我眼前缓缓打开了。
  
  房东并没有热泪盈眶地握着我的手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咪!
  
  他已经换上了一条运动裤,两手抄在口袋里,倚着门框说:“你知道还问我?”
  
  我被反将一军,暗叫糟糕,不小心自爆了,这可如何是好?
  
  房东继续说:“花了多久背新闻?”


  
  我被说中心事,心下难堪,好在反应够快,脸皮够厚,依然强扯出冷笑,来个死不认账:“什么新闻,你说什么啊?刚才的话都是我即兴发挥的,来自我渊博的足球知识。”(你妈贵姓:差不多行了,就你也敢说渊博!)
  
  房东瞪了我半晌,看得我有点发毛。
  
  “我昨天看的是皇马对里昂。”他轻轻地说。
  
  然后,他就残忍地从我身边走过,踱进了书房。留下我一人卑微而渺小地站在那里,整个身体佝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啥呢?
  
  这一切究竟是为啥呢?
  
  啊!堵城的春天来了。
  
  啊!大咪的赌局输了。
  
  我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房间,后背倚着房门,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屈辱。
  
  想当初,我也是一个以智商笑傲天下的人,经常以愚弄那些智商上的弱势群人为乐。现在,我终于尝到了报应的滋味。
  
  承受不住连环失败的我,把电话打给了我的闺蜜。
  
  电话一接通,萝卜就在那边吃了兴奋剂似地喊:“有结果了?有结果了?”
  
  “又不是你的怀孕检测结果,那么激动干什么?”我蔫蔫地说道。
  
  萝卜:“别废话,到底有没有结果?”
  
  “没有。”我痛苦地别过头,屈辱地说道。
  
  “没有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你任务没完成、没发现证据、没证明你房东的性取向,你不去跟踪他、骚扰他、千方百计地跟他周旋,你给我打什么电话?”萝卜说。
  
  PS:她中间那句长达三十九个字的话是在三秒钟内说完的。
  
  我被她的神技镇住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萝卜见我不说话,她在那边又开腔了:“啊?你说是不是?你说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你任务没完成、没发现证据、没证明你房东的性取向,你不去跟踪他、骚扰他、千方百计地跟他周旋,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说:“萝卜,你什么时候练就的绝技,教我一下呗?”
  
  萝卜:“教什么教教什么教,你任务没完成、没发现证据、没证明你房东的性取向,你不去跟踪他、骚扰他、千方百……”

  
  我果断地挂了电话。
  
  萝卜几乎是立刻就打了回来。
  
  我一接起来,她就质问道:“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说:“哦,我以为你不在呢。因为我刚刚打给你的时候,是语音机器接的。”
  
  萝卜:“我在呀,是我接的呀。”
  
  我说:“那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步步高呢,还是诺亚舟呢?”
  
  萝卜:“啊?”
  
  我静等了一会儿。
  
  萝卜:“You复读机,youfamily复读机!”
  
  我:“是your不是you,你家花了多少钱给你买的小学毕业证?”
  
  萝卜:“被你看出来了?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呢。我一路塞钱,好不容易读到了初二,然后我家就破产了。”
  
  我:“请问,你被迫辍学时,蛋,它疼吗?”
  
  萝卜:“我没有蛋啊,你有吗?”
  
  我:“我有啊,十多个呢,都在冰箱里。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萝卜:“小气劲儿的。活该你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我:“唉,白忙活一下午,当年期末考试前一晚的劲儿都拿出来了,但是完败again。”
  
  萝卜:“啧啧,十个你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你放弃吧。”
  
  我:“我为什么要放弃?本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一个越挫越勇!就算不为八卦,只为出气,我也要跟他斗到底。”
  
  萝卜:“那你能给我一个你家的备份钥匙吗?”
  
  我:“还是你好,知道关心我的安危。你是不是打算日夜蹲守在我家门前,听到里面情况不对,就赶紧开门进来救我and我的男宠?”
  
  萝卜:“哪天你被他气死了,我好开门进来把那十多个蛋带走。十多个呢,可惜了。”
  
  我:“滚!”
  
  通过与萝卜的一番互相挤对和乱喷,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平复。
  
  萝卜挂电话前问我:“今晚你还死不死了?”
  
  我摇摇头:“不死了。无论姐受了怎样严重的创伤,姐都会原地复活,能量满格。何况,古人曾云‘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八卦在人间’!”
  
  萝卜没等我抒完鸿鹄之志,已经挂线了。
  
  经过萝卜的洗礼,一晚上在浮云里上蹿下跳的我,终于重返人间。我一边剪指甲一边跟“你妈贵姓”交流心得:“姓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等该如何上下所向披靡而潜伏?现在房东已经警觉,他一定以为,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他的房客春心萌动,在疯狂地跟他套近乎呢。”
  
  你妈贵姓:“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发春了呢。”
  
  我打断男宠:“不管房东有没有问题,面对一个其貌不扬且春意盎然的疯女人,都会本能地退却。再这么下去,我离成为流浪街头的吉卜赛女郎,就不远了。到那时,你就是吉卜赛男宠。”
  
  你妈贵姓:“咱俩合同签到什么时候,我打算毁约,谢谢。”
  
  我摇摇头道:“这样不行。我得让他知道,我是安全的,是绿色的,是无害的,这几天对他的关心是自然的、善意的、随性的。”
  
  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显然太薄弱了一点儿,我立刻就想到了泡泡,一看就是八卦界百年一遇天造之才的泡泡。我这个后悔呀,怎么就没有留泡泡一个电话呢?现在又不能去问房东要。


  
  眼看着,前面的路一条一条都死了。
  
  我正在屋里唉声叹气,突然听到有人敲我的房门。
  
  我觉得自己幻听了,摇了摇头。
  
  然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房东!
  
  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他难道知道了我在八卦他?胆小如鼠的“你妈贵姓”跐溜一下钻到了床底下,肥臀卡在床头柜与床的间隙里。
  
  我一时弄不清他为什么找我,慌得不敢去开门,跟上弦了一样用指甲锉猛锉自己的大拇指甲。
  
  房东的耐心很好,一直在不疾不徐地敲,仔细听来,貌似还有节拍和旋律。
  
  我算是明白了,如果我不去开门,他能一直敲到天亮。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打开门。
  
  在门一打开的同时,我灵巧地往后跳了一大步,避免被有可能存在的射杀我的暗器所击中。
  
  幸运的是,我又多虑了。房东淡定地站在那里,面色平静,气息匀顺,脑后也没有冒出愤怒的青烟。看他面容安详,应该不是来赶我走的。
  
  但是此时,我听到从他房间里传出了音乐声(我俩的门都是开着的),是一首英文歌,我只听懂了一句,反反复复叨咕:“Eightdaysaweek。”


  
  我立即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特意放给我听的吗?我最开始八卦他的时候,刚住了一个礼拜,现在仔细一算,却正好是八天。
  
  我很想知道他来的目的,但是作为一贯的手下败将的我,是没有先开口的权力的。我只能等他先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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