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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次出门远行

 

江枫19岁第一次出门远行,所到的大城市叫做北京。
江枫到北京的原因不是为了上长城,而是为了上大学。
所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理应在这里发愤或者发疯四年以上才算正常。然而生活,它从来没有什么“理应”。意外就是淘气小孩手里那挂鞭炮,在人生的街上走,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突然就石破天惊轰然炸响在你脚边。所以我们的生命里,总是有着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澎湃,太多的悲欢离合合起来,故事,就这样一眉一眼,一枝一叶地长出来。
 
江枫上大学的第十七个晚上,所谓的军训早已结束,天气闷热无比,宿舍空无一人,翻了几页书,百无聊赖,想想无处可去,他便来到操场。
操场有很多人。天黑,江枫沿着操场边上走,希望能遇到熟人。
不料熟人一个没遇到,却遇到一对情侣。这对情侣很年轻,显然不是老师——此刻,这对情侣,正倚抱在操场边的一棵大树上作人工呼吸状。江枫是从山西山区吕梁来的,没见过大世面,忽见如此火辣场面,一点没有心理准备,心跳得要从它的窗户——眼睛里蹦出去,江枫只好关了窗户——闭上眼赶紧逃开。脸见风使舵,投机倒把,趁机脱离了心的领导——自己就红了,江枫无奈,只好加快速度,贼一样逃往别处。
不料一路走去,江枫直疑心这个操场也追求时髦中了时下流行的木马病毒——江枫先前看到的那对情侣,仿佛自己一路复制了许多份——操场边上的树之下,随处可见交头接耳耳鬓厮磨摩拳擦掌的情侣在作人工呼吸状,就像,就像乡下依偎在一起的玉米秆儿和红豆蔓儿。
如同古代小民第一次看到深目高鼻的外国人会吃惊,等看多了就会习以为常——江枫看得情侣多了,渐渐见惯不惊,想想大学果然是大学,能学到并且大胆实践的新鲜,中学生就只能学地下党偷偷摸摸……他本来情窦正开,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物又充满好奇,此时想看不敢看,不看又想看,两个思想在脑子里内战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正当最后定输赢的关键时刻,猛然瞅见有一熟人,由远处飘然而来,江枫脑子里两个思想因此分了神,大受刺激,顿时两败俱伤。于是赶紧将表情切换成正人君子状,四周一张望,突然远远望见操场大门口围着一群人,立马就觉得很遗憾,一边自言自语:“我要早知道那儿耍马戏就好了!”一边飞快地向操场大门口冲去。
不料跑过去了挤进去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耍马戏。而是打架。打架江枫在农村也见过,没什么稀奇。
然而江枫还是很好奇地又看了一眼。他想看看北京人打架是不是也和农村人不一样。显然,他并没意识到打架的人也很有可能和他一样,也是来自中国的某个山区。但是,突然,他发现打架的人里面的一个,那个小个子,正是自己同宿舍的林围。
昏黄的路灯照耀下,林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大个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江枫看时,大个子正在揪着林围的领子骂:“妈的,你们这帮大一的小畜牲,尽装逼,都他妈欠收拾……”
江枫听到这儿怒不可遏,竟然不知道哪儿来的胆气,推开围观的俩学生就走到场中,大声喊:“别打了!”
大个子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土气中等个子的男生站在那儿,“哼”了一声说:“哈哈——他妈还有帮手啊!好,好,好,热闹,热闹,哥哥我喜欢……来,来来来,你们俩一块儿上吧!”
江枫忙说:“同学,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劝架的,劝架……你别打了,好不好?”
大个子看江枫一眼,突然向人群中一招手:“兄弟们,都别歇着了——打这小子!”
江枫急叫:“别——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校友……”
大个子“哈哈”笑了,说:“我靠,校友?笑话!谁是你校友啊?……还都等什么,打呀……”
一个戴眼镜的胖子撞过来,揪住江枫就是一拳,江枫急忙反抗。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黎院长来了,快跑啊……”
“啊?黎院长来了,快跑,快跑……”
“赶紧的,快跑,快跑!”
一阵喧哗过后,人像上帝站在风口放的屁,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枫去扶林围一起走,林围推开江枫:“别管我——记住,不要跟同学说今天晚上的事!”
江枫莫名其妙地看看林围——除了半边脸肿了起来额上青了几块之外,他好像并无大碍,于是懒得再理他,一个人迈步走了。
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跟舍友闲聊了几句,然后洗漱,上床,睡觉。躺在床上江枫突然想起:全学院的人都知道黎院长上周就去剑桥大学考察了,据说可是“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才回国的呀,难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次日,江枫听说林围的事是因为一女生——也没怎么着人家,只是看见人家漂亮,他就上赶着跟人家说了几句话,不巧正好就被女生的男朋友——一大二的北京小伙看见了,于是晚上就集结了一帮人“给林围颜色看”。
这天的第一节课是写作课,江枫当堂写了一篇标题叫做《晚秋》的小小说,仅仅用了30几分钟。教写作的文老师十分欣赏,很推崇,课后复印了几十份,让同学们当范文学习。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四下午。
江枫刚从教室出来,迎面撞上了一同学,那同学看见江枫非常高兴,说:“我正要找你呢,原来你在教室呀!快快快,平老师找你呢!”
“平老师?在哪儿?”
“在她办公室——你快去吧!”
老师是江枫的班主任,叫平美丽。
平美丽刚刚过了三十岁生日,但皮肤白皙细腻,身材高挑养眼,性格开朗活泼,看上去就像二十岁出头的女生——因为年龄相近,兴趣相仿,她和学生相处得很是不错,很多同学甚至把她当作无话不谈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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