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节
-
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认真地看着那个阴影,轮廓清晰,身姿硬朗,只是看不清他的五官,我的眼睛被光线左右,他几乎隐没在黑暗里。我该说什么?我要做什么?我究竟要什么?所有的问题我无数遍的问自己,最终有一个答案是肯定的:我要回家!
屋里只有我们俩。空气里有着我不熟悉的熏香味,他的呼吸轻微均衡。
我深吸气,走到他的面前跪下。地面的砖坚硬,觉得凉。我踏踏实实的磕了个头,起身坐回去。
我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必须相信。如果你不相信那么我们就没有可以谈的了。”
他没有吭声。我忍耐着心狂躁的跳动,祈求着命运之轮再次启动。
许久,也许只是短暂的沉默,他说:“好。”他的声音狂风骤雨前的宁静。
我像第一次登台的新人一样,紧张的发抖,我的左手掩在身下死死的捏住桌布,喉头干涸,声音似陷在泥沼的车轮,欲言又止。
他笑起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你说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我扯开嘴角有一个微笑的姿态,很多时候勇敢只是要豁出去。
我说:“我从来没有给人下跪磕头,我刚才一跪,跪的不是四阿哥胤禛,而是雍正帝胤禛!我要跟你说我的来历,但是我需要雍正帝胤禛的一个---承诺。”
寂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周遭的声音刹时停顿。他缓缓起身走到我身边,头微低,呼吸狭带的风擦过我的皮肤,一身冷颤。他的眼睛黑多白少,过于阴霾,静,没有波动。
他一字一字地说:“你在说什么梦话?”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我的影子,虚虚的,飘忽着。
我以为我在笑,“梦话?你能让我醒来吗?”
他的指尖沾落一滴泪,我才发现我流泪了。
他退后隐在暗里,冷冰冰地说:“什么承诺?”
我的声音里凄凉的绝望,我说:“任何时候保我性命!”
他让樱紫拿来我的背包,最普通的斜跨,黑色,帆布。拉链完整,包的侧面被剪开。我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去:数码相机、MP3、手机、纸巾、湿纸巾、吸油纸、护手霜、润唇膏、公交卡、镜子、梳子、帽子、墨镜、饼干、矿泉水、钱包,一样也没有少。只是我的包被剪坏了,包带上挂着的暴力熊没有了。
我说:“我存在的时间应该在300年后,那时侯我所在的城市叫北京。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我回到了这里,我没有别的想法,我会想一切办法回去。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吐词异常清晰,语速快了些,有点急。
他拿起数码相机看了看,然后看着我。我用相机给他照了张相,按快门的时候他慌张了一下。我让他看镜头里的自己,告诉他这个物件可以留下生活中的点滴。MP3还有电,我让他听了一首周董的《千里之外》,他很意外这个小东西里有声音。手机不能开机了,不知是没电还是坏了。镜子他也看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太清楚了,我发现房里桌上有面镜子,好象没擦干净,蒙蒙的。
他问:“你怎么来的?”
我说:“我不知道。应该是有机缘的。我当时在故宫里,也就是你父亲康熙住的地方,你们叫那个地方紫禁城吧。”
“故宫?”他皱了眉。
“对你来说那是个不可侵犯的地方,但许久以后那里是让人参观和想象的地方。我去过故宫两次,每次都带着敬畏的心情。在那样大的环境下一共居住了24位皇帝,其中有你。”
他有些相信我的话了,因为他问:“我为什么相信你?”
我说:“没有为什么,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我只能相信你,我需要你的帮助。”
当没有人可以相信,却又必须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就仿佛在大海里漂浮,身边可依附的只有一把长刀,那也只能交托给它了。
他走到桌边坐下,喝茶。他的神态已经很平和,刚才有那么一瞬的不安也收敛了。
他说:“帮助?我可以给你什么帮助呢?”
我的心突然有点窒痛,需要什么帮助呢?我茫然。
我说:“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在哪里?在故宫吗?我当时是什么情况?”
他说:“恩,你当时晕过去了。我查了一下你的身份,不是那里的人所以带你出来了。”
我说:“那你能想办法让我进宫吗?我想看看我到的地方,在那里我应该会感觉到一些什么。”
他说:“好,我找机会。”
我问:“现在是康熙多少年?”
他说:“四十七年。”
窗外的光弱了,透过镂空的窗花,一朵一朵的印在地上墙上,人的身上,细致的开着。我手边的茶凉了,茶叶似海藻一样的堆积着,我看着一层层叠加的茶叶竟出起神来。
他的手是冷的,轻轻抬起我的下颌,眼睛里有些许温柔,他的声音象是朋友:“我会帮你的,不用担心。可是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原来一个人的温柔也可以让人感觉到寒冷。
我侧头晃过他的指尖,淡淡的说:“我可以告诉你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过我不知道细节的情况,历史只是告诉我大的事件。”
他说:“好啊,我倒想听听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背历史题一样的说:“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一废太子胤礽,十月皇八子胤禩削其贝勒爵,十一月皇长子胤褆削其直郡王爵,幽禁。”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身深色的长褂,头发完全后梳露出宽宽的额。脸型瘦峻,眼睛里折射出我的影子,却没有情感的起伏。薄唇紧抿,象是极力地想守住一个秘密。
他听完我的话,缓缓走到桌对面坐下。茶早凉透了,端起,仍然很烫似的用茶盖磨划杯面,再放下。他的眼睛真的很亮,屋里的光线早已看不清,隔着桌我却看到他的眼底有一簇火被点着了。
他说:“你的名字?”
我说:“秦凝枫。”
他说:“好,我给你一个身份。”
他的背影出了门就看不见了,门之间洒进来一地月光,苍白。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