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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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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主任的家是一栋二层楼房,楼外的墙上用水泥糊了一块黑板,黑板上写着村里已婚妇女们的名字和计划生育情况的统计表,一旁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远处的残垣断壁上,还可以见到文革时期的痕迹,上面用白石灰刷着标语,左边写着:深挖洞,广积粮。右边是:斗私,批修。
  
  进到屋里,客人们都在灶屋里(厨房)围坐在火塘边就农村合作医疗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花主任请的客人都是村里资格最老的村民组组长,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行政管理部门中,村一级组织代表了最低一级政府行政管理部门。
  
  他们的辩论极为认真和投入,刘流听不懂,坐在组长“牛牯子”边上看好戏。晓哥没有发言,抽着自己卷制的“喇叭筒”。喇叭筒是一种自制卷烟,用报纸卷上旱烟丝,然后蘸上口水搓成的,晓哥有次去中州,耐不住烟瘾在公共汽车上抽,呛得满车的人实在受不了,把他从半路上赶下了车。
  
  花主任开始摆桌子准备上菜了,晓哥丢下半截烟头踩灭,开始了总结发言,刘流意识到他要为幺八陀讲话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谁知晓哥说道:“我们村1400口人,378户家庭,今年参加合作医疗的达到了94%,在镇里的评比中我村名列第三,上星期开会我还受到了镇里李书记的表杨。但是,还有一些人心疼那20块钱,坚决不肯参加。你们知道不?赖五子到了资城市中心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是得了肾炎,搞不好是尿毒症。偏偏不交钱的就有赖五子一个,这下好了,本来可以报销70%医药费的,现在要他自己出,他们家那个样子,怎么交得起咯,今天正好刘总在这里,请矿上伸出援助之手,救救他们一家。”


  
  现在的农村和城市一样实行医疗保障制度,是个好事。但涉及向上面缴纳的费用,有些村民以为又是乱摊派,还没有完全了解就一口拒绝,判断不免有些武断。晓哥说完,一屋的人都热切地望着刘流、尹重和许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刘流心里暗暗叫苦,却不能马上拒绝,与村里的关系处理不好可不是好玩的。他表示下次去资城一定去医院看看,问一下情况再想办法。刘流经常遇到这种问题,现在全社会都讲究招商引资,当地人有困难时也需要招商引资,谁叫你发骚,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去折腾?
  
  晓哥很满意刘流的态度,站起来挥了挥手,宣布赖五子的手术费用已经解决,由刘总矿山全包了!
  
  刘流想解释一下,晓哥见状敦促花主任赶紧开饭,气得尹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大盆的红烧猪蹄端了上来,牛牯子站起来频频敬酒,小小的堂屋里闹哄哄的,就像很多蚊子在叫唤。顾名思义,牛牯子身体强壮,喝酒号称村里的第一把交椅,凭的是身体的本钱。刘流第二次到村里考察,考察的目的之一是请他们吃饭,和他们搞好关系。三碗急酒喝下去,把牛牯子当场放倒在桌子上,他努力地想抬起头来,嘴里不停做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报告,紧接着又要作搞好计划生育的报告,告诫村民们要多生猪崽子,少生人崽子!笑得满屋的人肚子都痛,最后他像一堆烂泥摊在桌子底下睡着了,拉都拉不动。
  
  牛牯子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经过那一次,他和刘流交上了朋友,隔三差五地邀请刘流到他家喝酒。农村的青菜都出自自家的菜地,绝不打农药,炒菜也不放味精,所以吃起来格外的鲜甜。一桌人正吃着,村里开小卖部的兰子来了,坐在刘流对面。兰子是牛牯子的姨妹子,老公常年在外面打工,只留她和儿子在家。她有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逛,不知是在发什么骚,因此成了村民们取笑的对象之一。她和花主任是极好的朋友,号称村里的两朵“鲜花”,今天花主任请客,把这朵鲜花也叫来了。
  
  酒喝到一半,不胜酒力的有些微醉了,晓哥的兴致却很高,指着兰子的胸部和牛牯子开起了玩笑:“如果你敢摸一下这个部位,我就喝一碗酒,一口干!绝不赖账。”一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正想询问详情,一个高大的村民组长猛地抓起牛牯子的手,一把按在了兰子高耸的奶子上。牛牯子触电似的缩回了手,反手一掌就打在高个子的头上。晓哥目瞪口呆,他没有说清楚别人帮的忙算不得数,现在想赖账已经来不及了。
  
  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遇到兰子足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后放弃了,牛牯子毫不手软,逼着晓哥一滴不剩地把酒喝了。晓哥无缘无故地把他和姨妹子扯在一起,他很不爽,嘴里吐沫乱飞地骂起了人。兰子气得脸色绯红,站起来指着自己那对巨大的奶子对牛牯子吼道:姐夫,你就把手放在我的奶子上,醉死晓哥这老东西!刘流吃到嘴里的肉又吐了出来,屋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都不去说破罢了。这又是晓哥没有料到的,他落荒而逃,端起碗到外面吃去了。


  
  真佩服晓哥,处于劣势还不忘记端上饭碗!许叔听不懂,尹重比画了半天他才明白,这时饭桌上吵得厉害,饭桌差点被震垮了。许叔说,如果换做我,喝一碗酒摸一下,我会很愿意。尹重便再次大笑起来,称许叔的行为可以解释为“意淫”。刘流表扬他终于搞明白“淫”字正确的读音了,大有培养前途!
  
  牛牯子有意无意地宣布了他和兰子之间的藕断丝连,他再怎么表白都显得苍白无力,包括刘流和尹重等在座的都一致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看着天上的月亮猜日子,说不清是初八还是初九。他独自在安慰抹着眼泪的兰子,刘流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有些可怜起来他们的惺惺相惜了。
  
  想到黄晓娜的冷淡,他喝起了闷酒,瞧他的狠劲没人敢劝他,盆里的猪脚吃完了,刘流终于喝得云里雾里了。酒醉人散,留下花主任和他那可怜的男人收拾残局。刘流刚走出花主任的家门,迎面就碰上了一张傻笑着的脸和一双伸向他的脏手,还有一排黄色的牙齿,那人大声对着他喊道:矿长,你欠我的钱呢?
  
  面前之人邋里邋遢的,小时候发烧到40多度,得不到赤脚医生的及时治疗而患上脑膜炎,所以变成了头脑不楚的傻子,他不知忧愁快乐无比,由于很喜欢嗑瓜子,小名曰:傻子瓜子。刘流喜欢和他开玩笑,傻子有时候一点都不傻,也乘机问他讨要几块钱去买地下六合彩,俗称“买码”。很搞笑的是,听说他还中过一回“特码”:买1块钱,选一个号,如果中了,按赔率40赔计算回报,傻子那回赚了39块钱。刘流经常资助傻子去买码,久而久之,就惯出了傻子见着他就要钱的毛病。


  
  见到熟人,刘流习惯性地伸向口袋,一阵摸索以后总算是摸到了5毛钱硬币,把钱塞到傻子手里,欲离开,傻子说:矿长你傻啊,5毛钱能买“马”?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他今天很正常,数字也没有算错,真是见了鬼了!刘流又是一阵摸索,无奈一个硬币的影子也没见到,只好给了傻子一张5块的人民币,加在一起有5快5毛,这回傻子满意了。他嘻嘻地笑着,表示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玩!
  
  刘流想尽快倒在床上去做梦,根本不想答理他。谁知傻子见刘流走远,跑过来抱着他的腿不放,非要刘流跟着他走,烦得刘流想揍他的心思都有。很多村民都在盯着刘流,幸灾乐祸地看他如何处理。刘流不能得罪村里这个宝贝,只好把他扶起来表示悉听尊便。许叔看不惯傻子瞎胡闹,打了个招呼,摇摇晃晃地走了。刘流和尹重被傻子押着往偏僻的山上走,尹重就嘲笑刘流的善心遭到了“好报”,简直和傻子瓜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刘流摇头晃脑心情郁闷,望着树上两只叠在一起“耍流氓”的长尾雀,极力想搞清楚那么高难度的交配方式,它们怎么能做得到?
  
  越往山里走,山路越难走,走了很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山谷里,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这地方在当地很有名,叫做梅山坳。不远处有一深潭,叫做梅花潭,水面有1亩见方,潭里水质极佳,远远看去,还泛着嫩绿的微波。梅山坳风景虽好,但当地人对此地有一种敬畏,老人们说一到夏末,梅山坳里会传出一阵低低的吼叫,像是恶鬼或者冤鬼在嬉戏玩闹,又像是落水鬼在咒骂前世的仇人,那声音听了让人毛骨悚然,夜不能寐。所以这地方人迹罕至,村民们打柴、放牛都不敢来此处。老人们还说:相传李自成兵败后曾逃亡到此,走投无路之际恰好发现了一处洞穴,一行人马躲了进去,才避过清兵的追杀。他们说得绘声绘色,刘流拜托邱老师查过史书和县志,对这两者均无记载,也只当是博人一笑了。


  
  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岩石前,傻子喝令停下,他走上前去搬开几捆树枝,示意他们进去,原来石壁下面有一个洞口。尹重和刘流的好奇心顿起,跟着又兴奋起来:这眼前的难道就是传说中李自成避险的山洞?弓身进去,洞子不大,石壁上满是青苔,好像是个构造洞。除了比较凉快,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不能和孙大圣的水帘洞相媲美,他俩大失所望,立即就想撤。不过,脚底下还真有一股泉水流入石壁之中。抬头一看,洞子的上方居然还投射进来一丝的阳光。地下有一堆稻草,看似很干净,刘流一屁股就躺了下去。傻子喝了几口泉水,再也不理睬他们,掏出那张5块的人民币细细地把玩着,却忘了叫他们到此地来是什么目的,不一会儿就翻着白眼睡着了。尹重在四周鬼鬼祟祟地走来看去,刘流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觉得他的形象简直与小偷无异。尹重观察了一阵后,出乎意料地把目光盯着了刘流的私处,瞪大着眼睛眨都不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刘流不曾想到尹重对男人还有兴趣,这个地方又是那么的僻静,适合发生些什么。他想:难道他对我还有想法?要搞断背山?
  
  他很鄙视尹重眼里那饿狼一样的绿光,赶紧收紧了双腿,防止尹重扑上来。还好,尹重没有向他扑过来,而是向他飞了过来!吓得他急忙转身躲闪,心想,你小子找死吧,今天就把你太监了,免得你再去祸害女人!尹重的双爪飞来,不是往刘流的命根子处突击,而是抓住了刘流的小弟弟刚才卧着休息的地方,他仿佛是中了邪,双手在稻草下面一阵乱刨!刘流就看不明白了,看着像疯狗一样的尹重,他不能袖手旁观任他胡来。刚想动手把他推开,尹重的动作比谁都快,他抓起了地上的一把沙子看了看,无比激动地冲他大喊:流哥快看,我们找到宝贝了!

  
  刘流疑惑地接过他手里的那一把“沙子”,发现那把沙子沉甸甸的,绝对不普通,应该含有某种金属。透过上方的阳光,他注意到了沙子里散发出了点点金光。仔细再看,他发现黄色光芒来自沙子里的金属。他挑了个饱满的颗粒用力一咬,牙齿间的金属既不坚硬,也不易碎,很柔和地粘住了牙齿。刘流马上明白了口中之物是明金,去掉杂质就是和货币一样的硬通货。他立刻搬开脚下的稻草,却发现那些金子与脚下的这片岩石并无任何联系,明显是来自其他地方。毫无疑问,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傻子瓜子了。
  
  尹重叫醒了傻子,对他表示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哄着傻子,想从他嘴里知道答案。傻子睡眼惺忪,望了他好一阵,就是不跟着他的思路走,甚至不知道尹重说的到底是何物?在他眼里,他分明是把刘流和尹重当成了傻子,急得尹重握紧了拳头。刘流见他问不出什么来,赶紧示意不要把傻子逼急了。
  
  尹重问:傻子这些金子我们怎么处理?刘流想起来邱老师说过的话:财富(指意外之财)只有有缘之人才能获得。转念又想:那样做不是欺负傻子吗?正犹豫间,尹重靠了过来说:我一辈子只赚过一次大钱!刘流说你有屁就放啊,啰唆什么?尹重的脸红了起来,隔了很久才说道:我在股市里赚到的第一笔钱,是骗了一个远房亲戚20万,名义是帮他买房子,钱投进了股市翻了倍,后来我又把钱还给他了……
  
  他还做过那么龌龊的事情,刘流很想打他一巴掌,他问道:你的意思是不做亏心事是发不了财的,是不?尹重小声说道:发了财的哪个不是过河就拆桥,有奶便是娘,心狠手黑的角色?远的有吕不韦,近的有XXX,国外有索罗斯……刘流极是认同他的观点,想了半天,实在是舍不得到手的金子,选择了个折中的方案:这些金子我们暂时代管着,等矿里红火了,再想办法还给傻子的家人。尹重眨了眨眼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刘流交给尹重一个任务:你要和傻子瓜子搞好关系,最好唤醒他的记忆,说出这些矿砂的出处。
  
  尹重忙不迭地答应,一边却飞快地把金矿沙都收集了起来,两个人的口袋装得满满的,像做贼般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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