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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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流闭上了眼睛。财富与风险共生,富贵与孤注一掷为伴,干什么事情没有风险?这是一场没有规则的游戏,难道我们玩不起?再说,老子是正当竞争,受法律保护,被他们几句话就吓得阳痿?说出去我还怎么混?想到这里,他猛地睁开了眼,望着孤零零的拍卖台淡淡地说:机会是人创造的,走下去,谁也不知道结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决不放弃。他的意思很明显,即使是败下阵来,也要和矿老板们叫叫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主席台上陆续有工作人员开始入座,为了增加透明度,这种拍卖会除设有公证席、工商监督席以外,还增加了监察席。拍卖师、公证员等已经就位,监督席空着,看来是摆样子的,不会有人入座。刘流点燃一支烟,看着缕缕青烟往上飘去。尹重又说:难道我们的冒险之旅还没有开始,就要和梦中出现的金子告别啦?刘流的心情很复杂,目光往后台扫去,赫然发现朝着主席台走过来的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是省监察厅黄厅长!刘流认识他,黄万长刚参加工作时曾经是他父亲的下属,小时候见了他,刘流一直叫他黄叔叔。黄厅长神情严肃,他的司机或者秘书欲在一旁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了。
刘流闭着眼睛思索了几秒钟,马上想到了对策。本性难移,要想改变他的行事方式比登天还难,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去试一试。众目睽睽之下,他迅速上前站在黄厅长跟前。他身后,国土局胡局长摆手示意赶紧让开道路,好让领导通过。黄厅长见到眼前之人很是眼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记起了一个人,上前低声问道:你是小刘?刘主任的儿子?黄厅长居然没有忘记他!刘流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忍住满怀激动,他赶紧握住黄厅长的手,连连喊着黄叔叔好!
领导出场,场面本来就很安静,刘流大声喊叔叔,不是聋子的人都听到了,矿老板们都停止嬉笑,侧耳倾听他和黄厅长在说些什么,具体是想知道他与黄厅长到底能熟悉到什么程度。坐在另外一端的谭老板和薛勇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回过头来向这边张望,场面一时生动极了。
黄厅长被刘流握住了手,频频点头,算是回答刘流的热情和敬意。刘流小时候聪明乖巧,马上勾起了黄厅长的回忆,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刘流说:听说做矿山很火爆,我来观摩一下,看看热闹。黄厅长笑了笑,和蔼可亲地告诫刘流:年轻人,行事不可急躁,要一步一个脚印。
主席台前,黄厅长和刘流成了全场的焦点,国土局胡局长上前来打招呼,刘流牛气哄哄的根本就不理睬他。要知道,省监察厅主要职能是监察省一级及以下机关、公务员的违法违纪问题,直接享有行政处罚权。有黄厅长在,刘流知道该是显示实力的时候了。胡局长受到了冷遇忙闪到一旁,着急地打着电话。
黄厅长脸上挂着笑,对刘流是有问必答。他环视了一圈,见到那些壮汉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刘流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挨近他的耳边,善意地提醒道:这种场合很敏感,等下电视台的记者还会前来采访,您要是坐在主席台上,只怕人家要说闲话。看到没,这些竞买人都是有钱的矿老板,剃平头和光头的那些人是打手,这些现象很不正常。黄厅长“哦”了一声,思考了几秒钟,他连连点头,悄声说:你说得没错,听信访局的同志说此地的拍卖项目,有官商勾结现象出现,扰乱了正常拍卖秩序!举报信一封接一封寄到了有关部门,我这次是路过,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有勾结,表面上怎么能看得出来?人家早就私下达成了协议。刘流乖巧地站在一旁,请黄厅长就近坐下,不一会儿,会议室门口又涌进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满头白发却满面红光,一看就知道是当领导的。会议室前方,谭老板和薛勇同时起身,快步抢到那人跟前,抢着和他握手,嘴里说着:赵部长好!
刘流旁边一个矿老板自言自语:奇怪,怎么组织部的赵部长也来凑热闹。叫赵部长的人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来到黄厅长面前,黄厅长见状也站了起来。赵部长握住了他的手亲热地说:哎呀黄厅长,你来也不事先通知一下,你让我这个东道主如何过意得去!快请主席台就座!中午我们好好喝一杯去!
黄厅长笑着摆了摆手,说:不了,我是路过,可没带什么工作任务,也说不上是突击检查。我就坐台下随便看看吧。赵部长好像松了一口气,坚持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有些为难地对黄厅长说:黄厅长,市里正举行政协会议,我还要过去做总结发言,赶过来先和你请个假。散了会我再过来,家里收藏有20年茅台酒一瓶,我们正好喝了它!实在是不好意思哟。黄厅长爽朗地说:哪里的话!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工作要紧,你先忙,来日方长嘛!
赵部长冲黄厅长抱了抱拳以示告罪,接着就消失在门外,会场又恢复了原样。
黄厅长往刘流身边一坐,不明真相的金矿老板们慌了手脚。刘流和他谈笑甚欢,倒令他们皱起了眉,他的身份更加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实际上,那是刘流正在询问黄家的宠物狗喜欢吃什么牌子的狗粮。矿老板们低声议论起来,潘老板的表弟接着说:根据常理来判断,黄厅长专程从中州过来,绝对是为那小子压阵的,要不他怎么会如此不哼不哈!石老板操着可恶的方言说:你们不知道吧,传言黄厅长极有可能调到纪委、检察院担任正职。他为人行事刚正严明,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赵部长一向难以接近,你没看到他都顾不上开会,就赶了过来拍马屁。紧接着,一个鸭公嗓子低声叫了起来:难道前次被我们撵走的几个买家告了我们的状,引起了省里纪检部门的注意?这一次是要来抓我们的把柄?
这是刘流梦寐以求要的效果,镇住了他们,事情就好办了。果然,胡局长受到冷遇以后极是尴尬,见他焦急地打过一通电话以后,便把三个竞买人叫到了台后。拍卖会开始了,首先开拍的正红煤矿采矿权竞争激烈,价格从100万一下子推高到了800万,谭老板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刘流熟知拍卖内幕,他知道这个采矿权表面上争夺激烈,实际上就是在暗箱操作。价格不断被推高,那是拍卖公司制定的策略:以低价开拍,一旦价格升至国土局委托的成交价格,托儿们马上就会住手,让谭老板轻易得手。那些宣布收回,无人竞买的标的实质上是为了压低价格而走的一种形式,也许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鹰嘴崖金矿排在最后一个拍卖,时间还早。薛勇无动于衷地看着谭老板一次次举起号牌,和手下说:谭老板的安排又臭又长,简直是浪费时间。事先他已经和谭老板达成了协议,根本就没心情看谭老板的表演,只想他赶紧成交走人。拍卖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黄厅长兴致勃勃地紧盯着场上的一切。刘流本想请他出面,看看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听到矿老板们的一番评论以后,他心里也认同黄厅长的性格确实如此,提出来他也不会答应,还不如不说。这时,黄厅长的电话响了,他听了一会儿和刘流说:省里会派我去国外考察一段时间,刚接到通知这几天就要走,我得回去处理一个急件。你有空去家里坐,和阿姨多聊聊!说完起身离去,慌得国土局徐副局长赶忙去喊胡局长,意思要和他一起去送行。
黄厅长来得快,去得也快,刘流的心又沉重起来,好在胡局长没有机会单独和他说话,他是只老狐狸,只要向黄厅长暗示一下,马上就会知道答案。刘流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的心理价位是80万,如果再往上加价,他就不得不放弃。1号标的正红煤矿采矿权以1000万成交,谭老板心满意足地离去。
第二个矿权拍卖,薛勇对资料的真实性提出了异议,场下乱哄哄一片。拍卖师不懂得复杂的矿山术语,费了好大的劲还没有解释清楚。薛勇得理不饶人,仍旧纠缠不休。时间已到了12点,拍卖公司和委托方资城市国土局一商量,宣布休息一个小时,拍卖会下午继续进行。从会议室出来,胡局长就把刘流叫到了楼下一个房间,刘流猜想事情肯定有了转机,他一进门就赶紧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里,他把包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除了从银行取出来的两万块新钞,还有6000元旧钞票。他把钱全部用报纸包起来,见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顺手把钱塞进了胡局长的公文包。事到如今,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
刘流客气地说:胡局长,我那事还请你多帮忙啊。胡局长不动声色,见刘流往他包里塞东西也没任何反应,他问:你和黄厅长认识多久了?刘流说:我认识他有二十多年了。胡局长不相信,又问:你才多大,就认识他这么久了?刘流又说:我从小就认识他,那时他在计委,在我父亲手下当科员。
胡局长来了兴趣,还有些许不相信:那你父亲是哪位?刘流心想这下有戏了,毫不客气地说:我父亲那时是计委主任!胡局长神情起了变化,猛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招呼,提着公文包就出了门。刘流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想:那两万多块钱不要成为打狗的肉包子就好。
拍卖会1点钟准时开始,2号、3号标的都拍卖成交了,薛勇等人喜笑颜开地走了。硫铁矿没人举牌,自然就流拍了。主角退场,会议室里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少,刘流身边的矿老板们却骚动起来。紧跟着,拍卖师宣布鹰嘴崖金矿探矿权拍卖开始。刘流和尹重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宣读完标的介绍以后,拍卖师报出起拍价为50万元!然后,他询问场上是否有人应价?
价格当然很诱人,刘流没有应价,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扭头去看矿老板们的反应,谁知他们纷纷收起了拍卖号牌,好像鹰嘴崖金矿和他们无关。刘流想:可能是那两万多块钱起作用了。拍卖师连续询问了两次,场下依旧无人应答。拍卖师火辣辣的眼神投射了过来,刘流才猛然醒悟,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号牌。拍卖师心照不宣,适时宣布应价有效,再往上加价,场下也没人举牌。拍卖师不再犹豫,手中的拍卖锤敲响了,宣布鹰嘴崖金矿探矿权以底价(最低价)成交。矿老板们一哄而散,退场时,有人望着刘流笑,那种笑意味深长,不知道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含义。刘流急急忙忙地找拍卖师签署《成交确认书》,一边拍着胸脯长嘘了一口气:菩萨保佑,娜娜的手总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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