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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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庄园里里外外,沸腾在庆贺丛老爷子八十大寿的热闹之中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老爷子是八十大寿,何况是大丛府的丛老爷子。庄园的大门前,前来祝寿的人接踵而至熙熙攘攘。
大门处,先生突然对大少爷和二少爷说:你们俩在这儿迎接客人吧。说完,便径自离开了。
大少爷和二少爷诧异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看不出他有什么突然离开的理由,却看出他的脚步明显有点踉跄了,好像是有什么太重的心事坠得撑不住了。
没人能想得到,此时,先生会像一只老鼠,偷偷地溜进了书房。
唯有站在离书房很近的回廊上的花儿,发现了先生的行踪。先生走向通往书房的鹅卵石甬路时,回过头来冲花儿吩咐了一句:别让人来打扰我。
这节骨眼儿上先生怎么会躲进书房?还不让人打扰?花儿能做的只是用关切的目光询问先生了。
其实导致先生在这样的时刻躲进书房,最直接的原因是:他的右眼突然急剧频繁突突地跳,跳得心慌意乱魂不守舍,这个样子怎么好再在大门前迎接前来祝寿的客人?民俗说:左眼跳吉,右眼跳凶。在这喜庆的时刻,自然不好将这凶兆挂在脸上,更不好对任何人做出解释的。
先生有午饭后小憩的习惯,而且要在书房,而且要坐在书房的藤椅上。在藤椅上打盹之前,他都会随便抓一本书捧着看,目光在字里行间穿行得疲软了,然后才会抱着书渐渐眯过去。这习惯是多年养成的,而且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坐在书房的藤椅上。
当花儿捧着茶壶迈进书房时,先生倦怠在藤椅上,手中虽抱着一本书,却已是入睡的样子了,可眼皮却不时地抽搐着。
先生的确已经沉到一个梦里了——多么不可思议呀,坐到藤椅上片刻,就沉进了三年前那个旧梦的梦境里了,同样的梦神奇地复原了……
梦中的先生似乎是感应到花儿飘进来了——他的气息有了变化,眼皮又急速地抽搐了几下。
花儿不由得颤颤地看了一眼藤椅上的先生。
这时候,窗纸突然发生了另一种节奏分明的嗡嗡震颤——花儿感觉到脚下的地抖动了,似乎是大地的心脏在咚咚跳动。
——一架马车发疯地自东北方向的官道冲庄园奔来。官道接近庄园处,两座不太高但陡峻的小山拱成了一道隘口,隘口的路面是石硼的,只要有马车经过,隆隆声响就会被隘口成倍地扩大,传到庄园。何况此时马车奔跑而来,那隆隆声响震得人身心都悬空了,不祥的预感顿时攫住了花儿的心,她急急地飘出了书房。
几艘挂有米字旗的大兵舰,驶进了威海湾。这消息在卫城内爆开,人们蜂拥奔向了东海边。
天哪,威海湾的远处果真停泊着一条条如山般的大兵舰,它们吐着乌龙般粗壮的烟柱,让人们惶惶不已。来了,来了,又来了呀……虽一时弄不清这是哪来的,来干什么,但百姓熟识大清国兵舰上的龙旗,也熟识了小日本兵舰上的“膏药旗”,而来舰上挂的却是米字旗。有了甲午年“膏药旗”舰队打进威海湾的经验,人们自然纷纷往凶险里猜测:
天哪,怎么又来了大兵舰?
这又是哪国来的?
管它是哪国来的,反正不是咱的。
又是来开打的么?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开打来干么?
可没听见炮响呀?
咱大清的龙旗舰队不是早被小日本的“膏药旗”舰队打趴了么?他们不还占着刘公岛么,咱还拿个屌炮跟人家打?
哎?海湾里那不是还有小日本的“膏药旗”兵舰么?要是这几条挂米字旗的大兵舰跟他们打起来,倒是能替咱解解气。
……
海边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当大兵舰上爆出滚滚硝烟、传来隆隆的礼炮声时,岸边的人群惊叫着四散逃开了:开打了,开打了……至于是谁跟谁开打,他们可没胆量在这里弄清了。
还是回过头,顺着米字旗大兵舰的行踪,看看他们一步步的足迹吧。
英国内政外交紧锣密鼓地行动,租借威海卫的计划终于进入了实质性阶段。1898年3月15日,大英帝国从香港急调十余艘战舰,向着大清国的烟台港湾浩浩荡荡驶来。浩渺沧海的霸主,可以将这蓝色的地球操于股掌,舰队所向劈波斩浪,蓝色的地球只能向蓝色的霸主扬起欢迎和欢送的碧波了。舰队螺旋桨卷起的浪花,如同犁铧在土地上翻卷起的泥土波浪,这是多么鲜明的脚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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