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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节

                                              (三十一)
    自与登高认识以来,我忽然间觉得我与外世隔绝似的,除白天的上班外,晚上很少出门。登高还没有离开我时,我生活在他为我创设的环境中,根本没有时间与外界接触、交往。他离开后,我生活在烦恼中,痛苦中,也没有精力与外面的世界接触、交往。起先还有同学、朋友打电话来约,都被我拒之千里之外后,慢慢地就再也没有人来约我了。连米兰都很少打电话给我。
    “大小姐,你再不来电话的话,我可要报警了!”米兰一听到我的电话,就大声嚷嚷着。
    “我一天到晚在房间里,难道你不能打电话给我?!”我被她感染了,也嘻嘻地笑着。
    “怎么敢打扰你们的两人世界!”米兰取笑我。
    “两人世界?我早就独伴青灯了!”我委屈地说。
    “什么,什么?!他也把你抛弃了!”米兰大惊小怪地说,看样子米兰知道含羞跟登高的事,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鬼丫头葫芦里到底买着什么药呢?!我要好好地问问她。
    “你今晚有空吗?过来陪陪我,好吗?”我装得可怜的样子。
    “好!大小姐有请,我怎么敢不从呢?!”米兰爽快地答应了。
    “喂,喂,你也出来,不要大小姐似的一天到晚躲在家里,我在江边的明月桥等你。”米兰兴冲冲地说。
    “好的!你等我!”我答应着。
                                              (三十二)
    夜幕慢慢降临,月亮冉冉升起,照耀着桥下微波荡漾的江水,江面上像被铺上了许多碎银,闪烁着夺目的光彩。我已好久没有看到如此迷人的景色了,东瞧瞧,西看看,总也看不够。


    “你在看西洋镜啊!”米兰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登高和含羞的事?!”我一看见米兰就责备她。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反咬我一口?!”米兰委屈地说。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到米兰身上。
    “老早了!有天晚上你在侍弄什么玻璃翠的时候,我问你,是谁送给你的?你说是登高。我告诉你这个人不可靠,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骂了一顿。”米兰更委屈了。
    对呀!米兰是说过“这个人靠不住”之类的话,可那时我完全沉浸在登高为我创设的环境中,我怎么听得进别人的忠告呢?!我错怪米兰了。
    “米兰,对不起!我那时真的发昏了,你可要帮帮我!”我向米兰道歉。
    “你说,怎么帮你!”米兰磨拳擦掌,误会我要向登高报仇。
    “你误会了,你帮我在你爸爸那里说说好话!就说我知道错了!”我纠正道。
    “爸爸!你对我爸爸怎么了?!”米兰有些激动。
    于是我把登高为什么离开我,以及我怎样伤害阿姨夫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米兰说了。
    “你太伤我爸爸的心了!什么人都知道我爸爸对你胜过我这个亲生女儿!”米兰为阿姨夫报不平。
    我难过地低下了头,眼泪禁不住簌簌地往下流。
    “登高这种伪君子你不必为失去他而难过,我爸爸那里你放心好了,我相信他对你的感情!只是这段时间他太忙了,连我也很少见到他!他一回来我就打电话给你。”米兰安慰我说。
    “通过失去阿姨夫这件事,我已明白我对登高的感情了,我只生活在为我创设的惊喜中,虚幻中,没有了这些,所有的一切就不存在了。”我说完这话,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就好!”米兰说。
                                               (三十三)
    已有一星期了,米兰还是没有给我消息,急得我像热窝上的蚂蚁,坐立不安。难道阿姨夫出差还没有回来,还是……时间拖得越长,我对阿姨夫的思念就更加热切。假如失去他,我就没有一个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亲人了。你大概不会了解一个孤儿没有亲人的感觉吧。阿姨虽然对我也不错,但与米兰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她非常爱米兰,有时我感觉这简直是溺爱。要不是阿姨夫对米兰严格要求,米兰就会被阿姨宠上天了。
    我有时真希望阿姨也能这样宠宠我,让我尝尝母爱的味道,真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尝到过母爱的味道呢?!虽然母亲比父亲迟走一年,可母亲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她根本没有力气来搭理我,我一出生,就被丢给奶妈了,她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一年。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父亲包揽的,实际上,父亲是既当爹又当娘。
    父亲走后,阿姨和阿姨夫带了米兰会时时来探望我,阿姨总给我买许多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东西,她把东西一放下就去陪她的姐姐说话去了,可阿姨夫呢,他一到就会带了我和米兰出去玩,在路上,他会抱着我,米兰为此还生过气。
    “爸爸,你太不公平了,姐姐比我大一岁,你抱她,不抱我!”米兰把嘴巴嘟得老高。
    “你看,姐姐瘦得如柴,你壮得如牛,我可抱不动小牛的!”阿姨夫笑咪咪地说。
    “在家里你就抱得动我,到这里就抱不动了!”米兰把嘴巴嘟得更高了。
    见米兰这样,我不好意思起来,挣扎着要下来,可阿姨夫的手把我抱得紧紧的,我动都不能动。
    “这样好了,‘小牛’爬在我的背上,‘小柴’我拿在手里好了!”说着,阿姨夫瞪了下来,米兰开开心心地爬到了阿姨夫的背上。
    想到这,我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三十四)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我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阿姨夫站在我的面前。我激动极了,猛得扑到阿姨夫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靠在阿姨夫的臂弯里,心里不停地叫着“爸爸!爸爸!我亲爱的爸爸!”我仿佛跟这房间脱离了接触,似乎他已成为我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个必不少的寄居者。我周围的一切模糊一片,像空中,又像在海底,又像幽灵般的飘飘忽忽,隐隐约约,而只有我自己被他拥住,仿佛他跟我密不可分,仿佛他的呼吸就是我的呼吸,然后又都不是——哎,多么美妙啊!我陶醉了,忘掉了一切。我有些眩晕,几乎喘不过气来。难道我跟他的血肉是相连的?我已分不清他是我的阿姨夫,还是我的父亲!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刚才一个人在窃笑什么?!”阿姨夫的话猛得把我惊醒,我不好意思的从他的臂弯了抬起了头。
    慈祥、温和、深情的眼神,我又一阵恍惚!父亲!我的父亲!我又在心里不停地呼唤起来!
    “听米兰说,你最近碰到了不顺心的事!”阿姨夫关心地问。
    “没,没有……”我话没说完,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
    “父女俩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阿姨夫说。
    于是我又一五一十的,把登高怎样和我相识,又怎样误会我,离开我的事告诉了他。
    “这畜生!现在哪里,我去揍他一顿!”当阿姨夫听到登高因为他买了一辆车子而误会我,他气极了!
    “这简直侮辱你和我,我一定要揍他一顿!”阿姨夫补充道。
    “不是他的错,是我没有跟他说清楚!”我为登高辩解。
    “你还袒护他!”阿姨夫生气了。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把阿姨夫扶到椅子上,让他坐了下来。
    随后我把我怎样陶醉在他为我创设的惊喜中,我怎样生活在迷乱中,我根本没时间跟他谈起你!或许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没有父母,是你收养了我。
    “这小子真有一套!”阿姨夫愤愤不平地说。
    “阿姨夫,你已经原谅我了!”我迟疑地问。
    “傻丫头,哪有父亲跟自己的孩子记恨的!”阿姨夫朗朗地笑了起来。
                                                   (三十五)
    初春,大地刚刚染上鹅黄色,玻璃翠那米粒似的小芽便慢慢地舒展开了,变成了黄绿色的扇形的小叶子。没过几天那黄绿色就变成翠绿翠绿了。
    “叶子绿得像无暇的翡翠”这是登高说的话,我一直表示怀疑,可今天我是完全相信了。


    登高?自那次从他那里逃出来,我已好久没看到他了。现在我对他已没有那种自己也分不清的迷乱了,更谈不上恨了!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含羞?不知含羞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是对登高一直念念不忘?那天从登高那里出来后,我很想找含羞谈谈,可一直没有机会。
    登高?他到底怎么了?如此自信的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狼狈不堪呢?!他难道真的受到了什么打击?!难道是我?我打了个寒战。
    不会的,不会是我的!假如是我,我主动去找他,他不会像发疯似地把我赶出来了,何况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
    “你们!”他说的你们到底是谁呢?!难道是含羞?可含羞对他这样死心踏地,他为什么还要抛弃含羞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我低头沉思时,有人跟我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想跟他说“对不起!”他居然一个劲地先跟我说“对不起!”
    这人倒有风度,明明是我去撞他的!他却先向我道起歉来了。我的脸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

    “玻璃翠!”对方惊喜地叫了起来。
    “登高!”我也很开心。
    我仔细看他,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那股盛气凌人的自信了,我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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