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带血的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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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东方刚露鱼肚白的时候,被尿憋醒了的鲁所长上厕所回来,经过罗洛房间时,发现房门虚掩着,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好奇地探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屋里烟雾弥漫,床上被褥整齐,罗洛手上夹着一支烟,端坐桌前沉思着,两眼凝视着前方。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鲁所长忍不住失声叫道:“罗老,您——一夜没睡?”
罗洛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说:“没什么,习惯了。我正要问你一个问题:李家父子死后,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剩下李永方的老婆邓云秀一个人了。唉,真是悲剧啊。”
“哦?”罗洛站起身来,顺手摁灭了烟头,“我们马上去找她了解一下情况,怎么样?”
“找她?”鲁所长疑惑地眨巴着眼睛:不是调查刘家成之死吗,找邓云秀干什么?但他明白罗洛自有道理,顿时睡意全消,没有多问为什么,声音响亮地回答说,“好嘞!”
临出发时,鲁所长见蒋超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犹豫着问要不要叫他起来。罗洛想了想,轻声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蒋超就在隔壁房间里嚷了起来:“罗老,在您眼里,我就这么没出息呀?”
罗洛和鲁所长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两分钟后,三人就出发了。凌晨的锁龙沟异常静谧,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丝风,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在乳白色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淡雅的水粉画。经过鬼湾时,里面的天色还有点幽暗,罗洛将头凑近那三座坟墓,一双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土层穿透了。他从每座坟上拿起一块泥土,盯着看了片刻,还耸动着鼻翼闻闻它们的气味。他皱了一下眉头,放下泥土,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了。
出了鬼湾,来到大黑山脚下那一大片斜坡上,三人回头一看,东方的天边出现了一片红霞,云雾消散了大半,锁龙镇及其周边地方尽收眼底眼,令人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邓云秀的家就在这斜坡上的一个小山坳里。鲁所长前头带路,从与大路相连的一条茅草小路往东拐,走不多远,进入一片楠竹林;竹林的尽头,露出了一幢房屋的一角。他指着那幢房屋对罗洛和蒋超说:“就是这里。”
三人走到离房屋十多米远时,房屋里传来了说话声。领头的鲁所长一怔,急忙向后一摆手,自己率先钻进草丛里躲了起来;跟在后面的罗洛和蒋超何等机警,明白情况有异,也几乎和他同时藏进了草丛里,然后伸出头来观看。紧接着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了,他四面望了望,就半低着头匆匆走了过来。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龙世泰!
龙世泰刚从眼前消失,屋里又出来一个女人,看年纪有三十多岁。她返身关上门,同样四面望望,然后匆匆离开了。三人从草丛里钻出来,互相看看,脸上无不露着诧异的神色。蒋超最先开了口:“妈的,想不到龙世泰是这种人!”
鲁所长笑着问:“哪种人?”
蒋超没有回答,他的神情似乎在说:这不用说吗?
鲁所长说:“首先说明一下,我犯了一个错误,忘记了一件事情:自从李家父子死后,邓云秀一病不起,她的姐姐,也就是龙世泰的母亲,几天前把她接到家里去养病了。因此,她家里已经多日无人居住了。直到刚才听见屋里的响声,我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罗洛说:“你这是一个美丽的失误,很好,很好。”
蒋超以为那个女人就是邓云秀,听他这么一说感到很意外,连忙问那个女人是谁。
“我相信你怎么也猜不到。她是龙世泰的老婆苏小玲。”
这一次连罗洛也感到惊讶了,立即提议到屋里去看看。三人快步来到房屋前。这是一幢当地最常见的木架瓦房,除了屋顶上的瓦片和柱头下面的石塞,全是由木材构成的。房屋很破旧,屋檐下长着青苔,板壁上生了霉斑,似乎很久没人住了。鲁所长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三人鱼贯而入。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没有一件电器。东、西两个房间里各有一张床,其中东边的被窝还是热的,显然龙世泰夫妇昨晚住在这里。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龙世泰昨晚还口口声声说在厂里值班,他和老婆偷偷摸摸来这儿干什么?
屋后的屋檐下放着背篼和锄头等农具。大多数锄头上的泥土已经很干了,说明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但一把点锄引起了罗洛的注意。点锄上的泥土颜色看似和别的锄头一样,只是稍稍湿润一点。罗洛拿起它仔细看了看,凑过鼻子去嗅了嗅,然后拿起别的锄头重复了一遍上述动作。放下锄头后,他转向鲁所长问道:“李家父子死了多久了?”
鲁所长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答道:“算上今天正好十天。”
“邓云秀是几天前离开家的?”
“李家父子死后第三天,也就是七天前。”
“可是四、五天前,有人用过这把点锄。”
鲁所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点锄这东西每家都有,如果说有人爱占小便宜,趁李家无人时拿去用了,也不会还回来呀。唯一合乎情理的解释是:晚上偷偷住在这里的龙世泰夫妇使用过这把点锄。他们用来挖什么呢?
罗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它被用来挖的是多年没有翻过的土地,土地上长满了野草。锄头口子上有刚被硬物撞击过的痕迹,说明土地里有不少石块。走吧,我们带上它去李大川的坟前看看。”
三人再次进入鬼湾,通过现场比对泥土和挖痕,基本上证实了这把点锄就是挖开李大川坟墓的工具。面对这一意外收获,蒋超和鲁所长都禁不住满心兴奋,罗洛却显得十分平静,看来这一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在坟前蹲下身体,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盗墓者留下的奇怪脚印,渐渐地,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鲁所长和蒋超两人觉得奇怪,也跟着两眼盯着脚印看。蒋超还能看出一点点门道,他从脚印判断这人是个男的,身高在一米七以上;鲁所长可就越看越糊涂了,最后他干脆盯着罗洛的脸看起来。对他来说,从那里更容易看出案情的进展。
足足过了十分钟,罗洛才直起腰来,让鲁所长带路去龙世泰家。罗洛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和鲁所长聊起了有关情况。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上次在鬼湾,当你说李永方和龙家是亲戚时,李永方好象不太高兴。他们有什么矛盾吗?”
“我也琢磨过这个问题。经过打听,大致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当年龙云海和李大川同是陈阴阳的徒弟,外间盛传陈阴阳之死和《锦囊天书》的下落和他们有关,造成了他们互相猜疑。二是李大川结婚很早,而龙云海结婚很迟,导致后来李永方娶了龙云海老婆的妹妹,两人成了连襟兄弟。这在很看重辈份的龙云海心里是一种羞辱,甚至觉得是李大川有意这么干的。第三个原因嘛,可能和两家近几年越来越悬殊的贫富有关。”
“有道理。”蒋超连连点头说,“对李永方父子来说,去龙世泰的砖瓦厂里打工,比挖草药卖的收入多得多,可是他们就是不去。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鲁所长说:“谁知道是不是龙世泰不让他们去呢。”
蒋超摇摇头:“不会的。人一旦有钱了,总喜欢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和怜悯之心。龙世泰愿意把他姨妈接到家里去养病,就证明了这一点。”
罗洛说:“这说明随着李永方死去,两家之间本来就微不足道的矛盾已经消失了。”
鲁所长点头赞同:“其实龙世泰母亲和李永方老婆,两人的姐妹感情还是很深的。由于两人竭力维护,两家男人也只是心里不和,表面上还是挺亲热,逢年过节都走亲戚的。”
三人一路议论着赶到龙家时,其他人都还没有起床,苏小玲正在打扫院子。对这么早登门的三位贵客,她热情接待,并没有问他们有何贵干,表现得很贤淑。龙大爷走亲戚去了,龙世泰在厂里没有回来,家里全是女人。听说来了客人,龙世泰的母亲急忙带着三个孙女起床,然后陪着客人闲聊,苏小玲便领着大女儿去烧火煮饭。说话间,罗洛听见客厅隔壁的房间里,不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呻吟声,每当这时,龙母都会派二孙女去看看。显然,那人就是她的妹妹邓云秀了。
趁着上厕所的机会,罗洛出来围着房屋转了一圈。这是一幢建造起来不久的两层楼房,别说在这大黑山下,就是在锁龙镇上也要算是鹤立鸡群的了,自然具有欣赏的价值。当他来到屋后病人房间的窗户下时,地上一串模糊的脚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立即蹲下身体仔细研究起来。
作为国内刑侦界的痕迹学权威,罗洛对各种脚印有着精深的研究,著有《痕迹学》、《步法跟踪》等著作。他一眼看出,这些脚印和李大川坟前的脚印是同一个人留下的。此人男性,年龄二十五至三十周岁,身高一米七五至一米七七,体重约六十公斤。留下脚印的时间,从五六天前到两三天前不等。除此之外,他还在铺在地面的砖块之间的缝隙里,发现了几颗饭粒。
确信没有任何遗漏之后,罗洛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屋后有一小片菜地,菜地之后是一片稀疏的树林,顺着山坡向上延伸,直到大黑山的深处。
罗洛回到客厅不一会儿,苏小玲母女两人就做好了早饭。面对主人的热情邀请,三人也不客气,欣然入座。猎人和企业家的家里果然名不虚传,早餐桌上也很丰盛。吃饭时,苏小玲舀了满满一碗饭,另外每样菜夹了一点,亲自送进了病房。罗洛见了问道:“大姐,家里有病人啊?”
龙世泰母亲叹了一口气,回答说:“就是我那可怜的妹妹呀。她被这么一气,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呢。”
罗洛说:“我看她胃口不错嘛。人是铁饭是钢,只要胃口好,什么病都好得快。”
龙母听了没有高兴起来,相反愁眉苦脸地说:“前段时间她的胃口才好呢,一顿能吃两碗饭。最近两天不知怎么回事,又吃得这么少了。”
罗洛说自己略通医道,愿意替病人把一把脉。龙母听了非常高兴,连声道谢。饭后,她立即将罗洛带进了病房里。邓云秀半躺在床上,神情憔悴,一脸狐疑地看着两眼微闭着把脉的罗洛。把过了脉,罗洛让龙母去倒一杯开水来,龙母便转身出了房间。罗洛踢了一脚床下的破木桶,自言自语说:“老鼠这么多?”同时低下头去察看。他一眼看见角落里有一把砖刀,迅速拿起来藏到了衣服里。
龙母端来了水,罗洛掏出随身携带的感冒胶囊,取出两粒,让病人服了一粒,将剩下的一粒交到龙母手里,嘱咐她在晚饭后给病人服用。这里的人生病都煎草药喝,认识这玩意儿的人很少。又随便聊了几句,罗洛便和蒋超、鲁所长一起告辞了。龙母千恩万谢地将三人送出院子,方才转身回屋。
转过一个山头,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罗洛从身上掏出那把砖刀,三颗脑袋立即凑在一起仔细观察起来。不出所料,在刀脊约四分之一的地方,他们发现了淡淡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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