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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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历126287年
“你这个小杂种,蛮娘生的,又来偷包子,看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手。”
一个粗蛮且肥胖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手里握着烧得通红的火钳。
“咩,咩,老大娘,你赶快跑啊,你跑不跑得过我啊。”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做着鬼脸。
“哎哟……”男孩没注意前面的路,一个不小心重重扑倒在地,摔得生疼生疼的。他咬住嘴唇,坚持着爬起来,要不,马上就被恶婆娘追到了。
可是,身体真的摔得好痛,全身除了锥心刺骨的痛感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一时半会好难撑起来呢。
“阿——”男孩背后猛然痉挛,滚烫的火钳砸到了他的身上。
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真的,好疼……
“西索大娘,您这就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几岁的孩子呢?”一老大爷吃力地弓下腰,慢慢搀扶起男孩,满是心疼。
男孩偏过头,感激地望着他。
“哼,小野种,今个老娘就暂且饶你一回,看你还敢不敢有下次。”满身赘肉的女人自识无趣,撇了撇嘴,抄起火钳,装势吓唬了小男孩一下,就掉头走了。
老大爷看见女人走了,把鼓鼓的一袋包子塞到怀中孩子瘦骨嶙峋的小手里,
“孩子,偷东西这事使不得阿,来,这有一袋包子,拿去吃吧。”
男孩抬头看着慈祥笑着的肖大爷,晶莹的东西又一次忍不住在小男孩的眼眶打旋。
他迅速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拼命抑制马上就要溢出的泪水。
我是钩玄,我要坚强,我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看见钩玄哭……
“涅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正对着小河若有所思的涅磐。他转过头,看见了一脸灿烂的钩玄。
虽然钩玄的头被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周身穿的破烂不堪,可是一双美丽的黑色亮眸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多么俊美的少年。
“包子?玄——你怎么有这么一大袋包子?”涅磐惊喜中充斥着些许不安,他怕这又是钩玄偷来的。虽然知道钩玄是为了自己和母亲能吃饱,可是偷盗之事总归是不那么光彩。
“磐,你放心好啦,是一个老爷爷见我可怜送给我的。”钩玄眯着眼睛笑着,他的微笑似乎能融化梵世的一切黯伤。
涅磐站起来,伸过手去友好地拍了拍钩玄,突见钩玄抽搐了一下。
“玄,你怎么了?”涅磐感到不妙。
“没……没怎么啦。”钩玄退后了几步,闪闪躲躲地说。
涅磐没有说话,转过头去查看钩玄的背,一道鲜明的烙印!
“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涅磐猛然怔住了。
“额——我不小心跌倒了,恰巧有个火钳砸到我身上了,放心吧,没事!钩玄我身子骨硬得很呢,我可是要保护小磐磐的哦。”
涅磐喉咙赌得难受 ,他知道钩玄撒谎了,可是他不想去撕破钩玄的仅有的自尊。
“走,去我家,给你抹抹药。”涅磐觉得眼前的孩子那样让自己心疼。
或许,在这个世上,这一辈子,除了母亲外,能够关心自己的只有钩玄了。
“呵呵,到家了,玄啊,今天就住我这吧。”涅磐一边说着,一边找着草药。母亲羸弱多病,涅磐一有时间就会去山上寻花访草,捣磨药泥。虽然家徒四壁,温饱都无法满足,但一些小药还是有的。
“咳咳——磐儿,小玄来了吗?”唯一的一间里屋里传来了母亲虚弱的声音。
“是啊,娘。唔……玄磕伤了,我……给他上药。”涅磐也不想让母亲紧张,善意撒了个小谎。
往日涅磐一回家就直奔母亲病榻,可今日钩玄的伤可急坏了涅磐,进门连母亲都没来得及嘘寒问暖。
“玄,你坐着别动哦,我给你上药。”涅磐缓柔地退去钩玄的上衣后,动作略顿,他看见莹白的肌肤上多了一横深深的烙痕,黑红的外皮丑陋地翻起,胸前一大片瘀紫,还有几处擦伤的痂结。
涅磐咬着下唇,轻手轻脚地给钩玄擦起药来。
动作很轻,凉凉的,痒痒的。
手指滑过皮肤,钩玄的脸不禁有些微烫。
自己的一直……一直都没有在涅磐面前裸露,可是今天却一露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
“自己是怎么了,都是男的嘛,袒胸露乳这多正常。”可是越是这样想钩玄的脸越红。他甩了甩头,忙强迫自己转移了思绪。
突然,自己的头巾被拉下了,钩玄慌手慌脚本能地去护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头金黄与乌黑相杂的头发倾泻下来,金黄得那样耀眼,乌黑得那样纯粹。
“啊——玄。”涅磐有些手足无措,他立马后悔自己擅自拉下他的头巾。
梵世分为几个种族,虽然互相无干无扰,一直相处得风平浪静,但是,每个种族的族人是绝对不允许通婚的,否则,不同种族的人生下的拥有黑黄头发的孩子就是梵世的诅咒。
黑黄的头发是梵世的大忌,凡是拥有黑黄头发的人,就是梵世的罪恶之子。
恶魔降世,必遭天谴。梵世的人深信这句话。
“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呵呵,你的头发好漂亮。”涅磐赶忙转移话题,结结巴巴的说。
他终于知道了钩玄总是包裹住头发的原因了。虽然他并不在意钩玄是什么样的身份,但是,他害怕,他害怕钩玄会因为被别人揭穿身份而难受。
“再怎么样也没有磐的头发漂亮,磐的银色长发我一直很羡慕呢。”钩玄嘴角抽动,苦笑着说。
的确,涅磐的银色长发流泻如银河,还泛着幽蓝的光,他的脸形和鼻线弧度流滑,他的蓝紫色明眸就像绝世夜明珠,一度让钩玄耽溺于此。
可是自己呢,自己只不过是个杂种,一个让世人唾弃的杂种。
“玄,我一直把你当我最亲最亲的人,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好吗?”涅磐握住钩玄的手,掬捧着明灼灼的笑容,双眸曈瞳闪光。
钩玄将另一只手搭在涅磐握住自己的手上,点了点头。
几天后,钩玄去涅磐家中找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乱哄哄地像是有很多人。
“是的,他是黄色和黑色的头发。”
这明显是涅磐的声音。
钩玄的瞳仁剧烈放大,他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该放过我了吧!”
钩玄趔趄了几步,恍恍惚惚地转过身,
“不——”他奔跑起来,拼命甩着头,他希望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虚无。
“快——抓住他,他是恶魔之子!”次日,钩玄正踢着小石子走在路上,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他一跳。他抬起头,发现一群操着粗硕木棒的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力大无比的壮汉轻一个健步冲过来,易举地倒提起这瘦弱的身子,钩玄的未愈的伤口在混乱的人群中被撞得生疼,自己小小的力气怎么抵抗得过这么一群大人呢,只能珠泪偷弹。
钩玄被扛到圣像前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乡亲们,这个野种是恶魔之子,他留在世上只会为我们的世界带来恶兆和不幸,我们的世界会因他的存在而毁灭!”领头的人愤愤地说。
“烧死他,烧死他!”众人不约而同地响应,激愤的声音越来越大 。
壮汉把钩玄反捆到刑台上,点燃了火把。
钩玄觉得自己耳鸣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惊惶,他无助。从小到大,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会知道?!
“娘,你和父亲生下了玄儿就抛弃了玄儿,玄儿如今只能落个任人屠杀的下场。为什么玄儿要生得这黄不黄黑不黑的头发,为什么玄儿还不满10岁就要离开人世,玄儿一直努力地活在这世上,玄儿本以为自己会做出什么大事来的,可是没有机会了,一丁点儿机会都没了……”
“涅磐,是你吗?是你透露我的身份的吗?不……我不相信!”
钩玄绝望地闭上眼睛,第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
熊熊大火湮没了钩玄的声音,猩红的火光映照梵世,蔽日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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