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泳贵,北大九几届中文系毕业。山西长治人。每天用刀片刷一遍络腮胡子。略瘦,脸盘稍尖,整个头部给人骨角峥嵘的感觉。一个人坐那不说话,活像个思想家,一副梵高自画像的造型,又酷又衰。
但一开口说话,鼻子眼睛就又周正了,不知道到以为他会易容术。九尾狐转世。说话时,喜欢莫名其妙地坏笑,那股邪劲,你看看蒙娜丽莎就知道。
学过几年画,行动坐立,言谈挥洒,都像慢镜头,极有静态造型感。有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机器人表演节目呢。
大学毕业那会,看到报道说中国要法治了,国民人均律师比大大大大低于人家西方。于是,两年突击考了个律师资格证。能耐啊。
上岗没几天,接单了,必赢的官司,被他莫名其妙地给输了。敢情陈同学庭辩时一忘词,就发挥想象力,胡说八道被人揪住,好不容易圆了一个谎,但却用了两个谎,为了圆这两个谎,又得编四个谎,额滴神啊,如此几何级发展、螺旋式上升,焉能不败。一塌糊涂。
法官差点都没听乐。轮到陈发言,法官乐得慌腔走板,把“请控方律师继续陈词”说成“请控方律师继续编”。
但东家不答应啊,在法庭门口破口大骂,列祖列宗几乎都被他数落回人间了。后来,骂急了,陈大律师委屈而严正地说:“其实我是个作家!”可杀不可辱啊!
不久,就又去南方的南方当记者。奇了怪了,这位爷整天在办公室,新闻稿却一篇篇的出。真真秀才也。秀才不出门,却晓得天下事嘛。但主任就是不发他的稿。这不是欺负人吗?找领导。
原来,他的新闻都是上下班路上的见闻。看到一男一女吵架。他回来就大胆推测报道,“民工嫖妓不给钱,小姐骂街不要脸”。老总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小姐。泳贵哥哥倒也振振有词,说,那样子一看就像。领导抽搐,说,你想象啊,行,给你俩月月钱,你走吧。陈大记者不爽,“早说啊,害我写这么多,其实我是个作家!”
此地不留爷,还得另找庙啊。不久,比《知音》更“知音”的《知了》杂志,相中他的本事。如鱼得水啊。譬如,哪个学界大腕跳楼,你只需给陈同学几个关键词,他就能把事件深度复原、广泛报道,连百度都不屑用的。你说他是不是作家?
老总垂爱,看着月月攀升的杂志销量,在办公室自言自语,慢条斯理地模仿葛优,说:“回头告诉黎叔,二十一世纪最需要的就是老陈这样的——人才啊,啊,啊。”外带京剧念白的味儿。老陈前儿来过我学校,还模仿给我听。但愿这段词别又是老陈瞎编的。
不是他瞎编,那就是我瞎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