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枪被扔进了垃圾堆,一辆真坦克从天安门碾过。很多风筝从此断线,魂飞魄散。
然后,有个老人闲来没事到南方溜达了一下,用手指着香港画了个圈,从此中国就进入了九十年代。
马大爷也于是进入了九十华龄。革命的事,大家也就当历史读了。老百姓也再不提找国民党特务了,也没谁觉得身边有卧底,有敌特了。就是有,像章诒和等那会儿也还是蒙在鼓里,不知道啊。
马老耳聪目明,人们都说,他是南丰的宝。老人剥着桔子,说:“我算哪门子宝,南丰蜜桔才是宝,我是混吃等死。”
大爷指着手中像弥勒佛的笑脸一样的金黄小桔子,自言自语:“我这一身黑不溜秋的老皮老肉,哪比得上皮薄肉甜的你啊。”
就这样,老人在大家在“恭喜发财”的祝福中又过了六个春秋。
老人也想,时代真的变了,怎么从央视赵忠祥到邻居饶庆嫂,全社会恭贺新春人就剩一句“恭喜发财”了。算了,管他呢,反正也不是什么坏话。
老人依然健旺,百事不闻,眼看就要满百了,可还是管了件闲事。
事情是这样的。南丰与广昌交接处有个村,叫珠湖。当年毛泽东反围剿时路过,后来还写了首词《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回忆了当时“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的情形。
珠湖村有个孤寡老人罗贵才,八十多了,老无所依,就拿着当年冒死珍藏的红军证到乡镇,请求享受老红军待遇,每个月多领二三十元生活补助。
村支书也多次前往说情。但乡党委会认为:情况不明确,难保当年不是逃兵。不给。
这事让马大爷知道了,他第二天竟然以近百岁的年迈之躯,策杖前往。关上门跟书记乡长如此这般一番,不知怎么就证明了,罗贵才老人不是逃兵。
那年,我去我同学马华腾家做客,极其崇拜地问马爷爷是怎么证明的。爷爷只说:“我哪知道罗贵才是不是逃兵啊,我也从不认识罗贵才。”
我跟马华腾,满脸困惑,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人看着我们,然后慢慢地加了一句:“都这么老了,万一他不是逃兵呢。”
我们恍然大悟。
皋陶(念yao)曰: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